云遲說要誰的命,南疆王絲毫不懷疑他能做到,這位南楚的太子殿下,少年時便名揚宇內,如今年僅弱冠,便早已經監國執掌了南楚朝野四年,他的本事,在來到南疆都城這數日里,他清清楚楚地領教過了。
南疆王心下膽寒,張了張嘴,好半晌,才說,“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云遲寡淡一笑,目光一涼到底,“勵王若是服順,本宮自然會手下留情。”
換而言之,勵王若是不服順,那么,他便不會手下留情。
南疆王看著云遲的眸光,只覺得涼到心里,揪著心試探地說,“孤這便派人去勸說王弟可好?孤只這一個同胞兄弟,實在舍不得他一時糊涂,葬送了自己。”
云遲頷首,“也可,本宮今日進宮,便是為此事,若是王上能勸回勵王,本宮也少費些力氣。”
南疆王見他同意,可見還是給南疆留有一地的,心下一松,當即招來心腹之人,命令快馬加鞭離京前去見勵王。
那人離開后,云遲也起身告辭。
南疆王心里壓著事兒,連忙起身,“太子殿下且慢,孤還有一事。”
云遲聞言又坐下,淡淡道,“王上請說。”
南疆王看了一眼葉香茗,葉香茗的臉頰頓時紅了紅,嬌羞地低下了頭,知曉南疆王是要與云遲說聯姻嫁娶之事,不過她也想聽聽云遲當面的態度,所以沒回避。
云遲將二人神色看盡眼底,容色不見變化。
南疆王收回視線,低咳一聲,對云遲試探地問,“太子殿下,你看小女如何?”
云遲目光清淡平靜,“公主在王上眼里是掌上明珠,自然是極好的。”
南疆王一愣,立即說,“孤的意思是,小女在太子殿下眼中如何?”
云遲淡淡看了一眼葉香茗,“公主在本宮眼里是南疆公主。”
南疆王又一怔,這話是沒錯,但不是他想聽的意思。他再度試探地問,“孤是說,除了公主的身份,太子殿下如何看待小女?”
云遲淡淡道,“若沒有公主的身份,她便不會這般坐在這里,本宮不見得識得她。”
南疆王一噎。
葉香茗坐不住了,西南境地這片土地養成的女兒,自然不如南楚女兒家那般矜持,于是,她抬起頭,看著云遲,一雙眸子明亮地說,“還是我來說吧,父王別與殿下繞彎子了。”
南疆王頓時覺得自己沒用,住了嘴,算是贊成了。
葉香茗將她的美麗盡數釋放,一張容色光可照人,她盯著云遲,直白地說,“我對殿下一見便傾慕不已,殿下可愿與我結兩姓之好?”
這話是直白大膽的,不該是一個女兒家直接問出口的,但是葉香茗不同,她生來便是南疆公主,不止受南疆王寵愛,在南疆朝野也是參政的公主,且也受南疆百姓追捧。
她不僅容貌艷麗無邊,且與生俱來便尊貴無比,這般問出口,也不會讓人有輕視之感。
云遲聞言眸光淡淡一揚,溫涼清淡的容色多了一抹寡然,嗓音平靜無波,“多謝公主厚愛,本宮不愿。”
她問得直白,云遲便也回的直白。
南疆王心下一緊,暗道此事壞了,因為云遲拒絕得太明白干脆。
葉香茗臉上的羞澀頃刻間褪去,她騰地站起身,幾步便走到了云遲面前,看著他追問,“殿下為何不愿?是看不上我?”
云遲坐在原處,目光落在她臉上,似蒙了一層輕煙,他眼神愈發地涼薄,“本宮曾經對一人說過,今生只娶她,公主極好,但不是本宮想娶之人。”
葉香茗一呆,沒想到云遲說出這般話來,她心里徒然升起的好奇之心讓她顧不得當面被拒的羞惱,追問,“太子殿下可否告知,何人如此有福氣?”
云遲也不隱瞞,嗓音淡淡地聽不出情緒,“臨安花顏。”
葉香茗頓時周身僵硬,不敢置信地看著云遲,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問,“太子殿下何出此言?臨安花顏她不是已經與太子殿下沒有婚約了嗎?據聞南楚太后下了悔婚懿旨,難道是假的不成?”
云遲搖頭,神色淡漠,“太后懿旨不是作假,只是本宮說出的話也不會收回。”
“那……”葉香茗不解了。
云遲緩緩起身,如玉的手輕輕地拂了一下云紋水袖,嗓音平靜得如在湖水中扔一塊千斤重的大石也不會激起波瀾,“此生若不能娶臨安花顏,本宮愿終身不娶。”
葉香茗霎時驚得睜大了眼睛,駭然地看著云遲,一時間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南疆王也坐不住了,騰地站起身,看著云遲,“太子殿下,萬萬不可說如此戲言。”
云遲淺淡一笑,面上半分戲言的意思沒有,“王上難道覺得本宮說出口的話是戲言?”話來,他嗓音沉了些,“本宮從不說戲言。”
南疆王一時呆立,看著云遲,也說不出話來。
葉香茗驚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魂,直直地看著云遲,這位太子殿下,是她生來至今,見過的最出色的男子,無論是傾世的容貌和風采,還是卓絕的能力與本事,普天之下,她覺得,恐怕無人能出其右。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從他的口中說出唯一來,實在讓她難以接受。
古往今來,不論是身為儲君,還是身為帝王,也不乏有專情者,但也不會有誰為了哪個女子空置后宮,更不會若是得不到便終身不娶。
沒有,從來沒有。
她從驚駭中找回自己的聲音,“太子殿下,那臨安花顏,我聽人說,她唯容貌拿得出手而已,你為何……偏偏非她不娶?”
云遲負手而立,任溫涼盡數地吞噬他清泉般的眼眸,霎時,古井深深,望不到底,他平靜地說,“在世人眼里,她的確唯容貌拿得出手,但在本宮心里,世間千千萬萬的女子,唯她能入本宮的心。這一生,她便是本宮的劫數了。”
葉香茗更驚駭,盯著他說,“太子殿下,聽聞她有不育之癥,你也不在乎?”
云遲扯了扯嘴角,不見笑容,“不在乎。”
葉香茗又追問,“太子殿下尊貴無比,可以說是這普天之下最尊貴的人了。心里怎么會只放一個女子?竟然還讓她成了你的劫數呢?據我所知,太子殿下昔日曾喜歡趙宰輔府的小姐,為她做一幅美人圖,有人傳言殿下后來毀圖斷情。既然情能斷,可見對太子殿下來說,情之一事,不必如此執著的,殿下心里最當有的是千秋功業,今日又為何要說出這般話來?”
云遲目光深黑,“彼情非此情,本宮不想斷,也斷不了。”
葉香茗聞言,徹底沒了話。
云遲轉身,對南疆王說,“本宮這便出宮了,王上和公主不必再想本宮與公主聯姻之事,此事自今日始,便今日止。本宮以后也不想再與王上和公主再言論此事。”話落,又補充,“至于南疆和西南境地,本宮目前還不想徹底餐食,所以,王上和公主放心。”
說完,他轉身出了正殿。
南疆王和公主站在原地,目送著他離開,那輕袍緩帶的身影,俊秀挺拔,清雅非凡。不見了蹤影后,葉香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地說,“這天下真有這般人,且還是太子之尊,未來的天下之主,竟如此專情一人?”
南疆王也緩緩地坐回椅子上,耳鳴聲聲,半晌也喃喃說,“不該啊。”
葉香茗點頭,“是啊,不該啊。”
太子云遲不該是這樣的人,他生來便是太子,少年時驚才艷艷,震懾四海宇內,如今年僅弱冠,卻已隱約見天下之主的風采,他早晚有一日會將這天下真真正正攥入手中,在他的治理下,她絲毫不懷疑,可以窺見未來南楚的版圖。
那版圖再無附屬小國,而是南楚瞎管的各州郡縣,遍布在這西南境地每一寸土地上。
哪怕,南疆王和公主葉香茗千萬個不想將南疆弄沒了國號,設想過也許有朝一日國不會存,但也不如今日聽云遲一席話來得驚悚膽顫。
任何一人可以是這樣的人,專情到非一人不娶,但那個人也不該是太子云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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