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遲出了春紅倌,鳳娘立即與春止冬知一起,排查手下所有人。
安書離跟著云遲身后出來,看了一眼天色,大雪飄揚,夜色沉暗,他給云遲建議,“殿下,不如去半壁山清水寺一趟,請德遠大師卜上一卦?問問吉兇。”
云遲轉身望向半壁山方向,頷首,吩咐小忠子,“你進宮一趟,傳我命令,打開宮門,放各府朝臣家眷們出宮。”
“是。”小忠子應是,但沒立即走,“殿下,您把十二云衛都派出去了,身邊沒人怎么行,奴才……”
云遲打斷他的話,“書離跟著本宮,你去吧。”
小忠子看向安書離。
安書離對他點頭,溫聲道,“你放心,有我陪著殿下,斷不會讓殿下出事兒。”
小忠子道謝,“多謝書離公子了,殿下就交給您了。”話落,他匆匆進了宮。
云遲揮手喊來一人,又吩咐,“告訴梅疏毓,守好京城,本宮去半壁山一趟。”
有人應是。
有人牽來馬匹,云遲與安書離上馬,出城前往半壁山。
路上,大雪寒風,在夜間,尤其寒冷。
云遲縱馬疾馳,似感覺不到冷意,他想起了前一段時間,花顏想看半壁山漫山遍野的臘梅花開,他抽出一日時間陪著她去半壁山,那一日,德遠大師說“觀太子妃面相,印堂帶有桃花色,桃花有云霧罩,故而稱作桃花劫。不過桃花色稀薄,云霧卻濃,雖有煞氣,卻不帶殺氣,當是無礙。”她找采青找了鏡子,瞅了一眼,笑語輕松不以為意,他也覺得有他在身邊,大抵出不了什么事兒,便作罷。
后來,他因為她的挑逗險些把持不住,她才說果然是桃花劫,應在了他身上。
如今回頭想來,難道德遠大師說的桃花劫,是出在今日的事情上?
云遲的馬騎的快,似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安書離,安書離催馬加速追,總是差云遲幾步遠,出城一路到半壁山腳下,云遲勒住馬韁繩,他才追上。
他籠著韁繩的手都凍麻了,但看著云遲臉上泯滅的神色,他嘆了口氣。
大雪上山的路滑,又是黑夜,馬匹自然難以再攀爬上山,于是云遲下了馬,與安書離一起,沿著山路向上走。
安書離覺得還是應該說些什么來寬慰云遲,便開口道,“這樣大雪路滑,就算背后之人劫走太子妃,哪怕出城的話,也不會走太遠。”
云遲沉默不語。
安書離知道他心中難受,別人寬慰也聽不進去,他看起來有多冷靜,就有多心焦,只不過知道心急如焚也沒用,所以強迫自己鎮定冷靜不放過任何一處查找花顏罷了。
安書離不再說話,二人一路來到半壁山清水寺的山門前。
山門前有一名童子手里提著罩燈在等候,見到云遲和安書離,雙手合十見禮,“大師算準今夜太子殿下和書離公子會來,特命小童在這里等著,太子殿下請,書離公子請。”
德遠大師不是虛名在外,他是真有些本事道行,云遲和安書離都不意外,由著小童領著二人去見德遠大師。
亮德遠大師的禪院亮著燈,老和尚盤膝而坐,主持方丈聽到腳步聲,從禪房內應了出來,見到云遲和安書離,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請二人入內。
禪房內十分溫暖,驅散了云遲身上幾分清涼冷冽的寒氣,但驅不散他心里的寒氣。
德遠大師見到云遲,站起身,對他道了聲“阿彌陀佛”。
云遲拱了拱手,還了一禮,盯著德遠大師的眼睛,開門見山,“大師既然能算到本宮來,應該也能算出本宮來這里的目的,還望大師告知。”
德遠大師不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桌案上的茶具,“太子殿下和書離公子冒著風雪行了三十里路來,先坐下喝一盞熱茶,稍事休息片刻,老衲再告訴殿下。”
云遲頷首,坐下身。
安書離也隨之一起坐下。
德遠大師親自給二人倒了兩盞茶,放在二人面前。
云遲沒心思喝茶,花顏出事兒后,他連一口水都沒喝,飯更是沒吃,他體味不到渴,也體味不到餓,找不到花顏,他覺得整個人都是冷的木的,身體無感都沒知覺。
不過對于德遠大師的好意,他還是要領的,于是,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德遠二人對主持方丈道,“太子殿下和書離公子忙了一日,怕是連飯菜也不曾用一口,你去看看廚房,做一份素齋面食來。”
主持方丈應是,立即去了。
云遲放下茶盞,“勞煩大師費心了,本宮不餓。”
德遠大師看著他,“殿下愛惜自己,就是愛惜太子妃,愛惜天下子民。人無水不活,不吃飯更是受不住,不是鐵打的。哪怕殿下再急,也要先顧著自己,才有力氣。”
這話太后與云遲說過,小忠子說過,安書離、梅疏毓雖然沒說,但也是這個意思。如今德遠大師再說,他也一樣能聽在耳里,但到底沒胃口,不過也不好拂了德遠大師一番勸誡好意。
安書離見云遲慢慢地喝著茶,氣息雖也寒冷,不過總算喘息了一口氣,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氣,想到找了一日都找不到花顏的情況下,云遲定然無論如何都不會去休息的,不止今日,明日,怕是還有后日,只要一日不找到花顏,他就不會休息。他建議來半壁山,讓他在這佛門清靜之地休息片刻,算是對了。
山寺清凈,禪房內茶香裊裊。
清水寺伙食堂的人早就得了德遠大師的吩咐,并沒睡下,而是早有準備,所以在主持方丈親自去了一趟后,不多時,就端了幾碟素材,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素面來給云遲與安書離。
云遲見了面,也不多說什么,拿起了筷子。
兩大碗面足夠分量,云遲勉強吃了大半碗,安書離其實也沒什么胃口,但還是將面都吃了。
用過飯后,云遲看著德遠大師,等著他開口。
德遠大師這才道,“那一日,老衲觀太子妃面相,看出她近日有桃花劫,不過桃花雖有煞氣,卻不見殺氣,太子妃自己就會觀面相,想必不曾在意。”
云遲點頭,“她是不曾在意,不過算起來,自那日她前來賞梅,也有些時日了。真如大師說的桃花劫,未免顯現的太久了。”
德遠大師嘆了口氣,“老衲今日要說的就是這個,畢竟那日觀面相時日太久,老衲今日聽聞太子妃失蹤,頗有些后悔當日沒有給太子妃卜一卦。今日卜卦,卻卜不出來了。”
云遲眉心一皺,心一沉,“大師什么意思?”
德遠大師知道云遲是為花顏而來,心中如何憂急,他這個出家人感受得到。他道,“看面相與卜卦不同,面相看得淺,卜卦問天機,能夠知之深。若是尋常人的卦象,倒也能不見其人卜問一卦,但太子妃生來命理特殊,若是她站在老衲面前,老衲大約能卜問一二,如今卻是不能了。不過,老衲可以給太子殿下卜算一卦,您與太子妃伉儷情深,夫妻一體,想必也能卜問一二天機。”
云遲本來心已沉,聽到德遠大師這樣說,立即道,“既然如此,煩請大師為本宮卜一卦。”
德遠大師頷首,倒也痛快,“太子殿下稍等,您身份尊貴,不可輕易卜問,待老衲沐浴焚香。”
云遲點頭。
德遠大師出了禪房。
主持方丈這時開口,“太子殿下無需太憂急,太子妃命格尊貴,不會輕易遭遇不測。另外,她即便武功靈力盡失,但也不是真正能被人欺負的人。”
云遲抬眼看了主持方丈一眼,想著昔日在南疆,南疆王派了暗人去使者行宮刺殺花顏,卻被花顏察覺,五百暗人盡數折在了花顏手中,有去無回,那時,她闖蠱王宮撿回一條性命身受重傷渾身無力,卻也替他斷了南疆王最凌厲的劍,的確不是個能被人欺負的人。
但她如今不止武功靈力盡失,還懷有身孕,他只能往好處想,不敢往壞處想。
他點點頭,“但愿如方丈所言。”
不多時,德遠大師收拾妥當,焚上三炷香,盤膝而坐,讓云遲同樣盤膝坐在他面前,他左手拿了一副卦牌,右手拿了三枚銅錢,看樣子要同時兩卦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