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笑著坐去了太后身邊的榻上。
周嬤嬤連忙吩咐人沏最好的清茶,放在了花顏面前。
花顏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笑著說,“這是今年產自云霧山的新茶,一共也沒收幾盒。”
周嬤嬤笑著接過話,“這還是太子殿下從臨安回京時帶回來的,太后說喝了一輩子的茶,原來竟不知臨安的清茶最是好喝。”
太后笑著點頭,“可不是嘛。”
花顏抿著嘴笑,“云霧山常年霧氣繚繞,山茶自長出到發芽再到開花,都會每日經過霧氣洗禮,天然的生長環境造就了與別的茶不同。不過產量極少,茶也比尋常茶難采。”
太后連聲說,“怪不得了,這茶喝著入口綿香,回味無窮,真是好喝。”
花顏笑著道,“您喜歡喝,以后每年我都讓你送您些。”
太后笑著轉向她,看了她片刻,見花顏嘴角含笑,容色明明極盛,卻不刺目逼人,淡雅至極,姿態不甚端莊,但讓人看著閑適舒服,她點點頭,“好,你送的駐容丹也極好,我都生出黑發了。”
花顏笑著道,“回頭我再從天不絕那里討些給您。”
太后目光又暖了暖,伸手拉過她的手,慈和地說,“以前是哀家對你有些偏見,你也別怪哀家,哀家自小就心疼太子,皇宮早薨,哀家對太子身上,可謂是含辛茹苦,怕他長歪了,又怕他太淡薄,這些年,生怕深了,又生怕淺了。如今他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哀家又怕他娶個不像樣子的太子妃誤了他。”
花顏暗嘆,她就是那個不像樣子的太子妃了,她笑著說,“我以前確實有些不知事兒,以后定萬事穩妥些,不給太子殿下生出麻煩來。”
太后面上現出明顯的笑容,整個人也溫暖起來,伸手拍拍她的手,“哀家老了,目光短淺了,其實哀家該相信太子,他選的人兒,一定合他脾性,極好的。也是哀家眼拙了,未曾好好了解你,便胡亂地鬧了一通,也是給太子添了麻煩了。”
花顏沒想到太后這般直接地與她說出這番話來,她淺淺地笑著說,“太子未曾怪我,也未曾怪您。”
太后聽了這話大樂起來,“你這孩子,也是個會逗趣的,是是,我是他皇祖母,你是他千方百計要求娶的太子妃,除了皇上,如今最近他的人,就是你我了。他即便怪,也沒法子不是?”
花顏也大樂,“正是呢。”
周嬤嬤等侍候的人也都笑了起來。
這一番說笑,氣氛更融洽了些。
太后與花顏又說了半晌閑話,太后問了臨安地貌,又問了花家長輩一眾人等,然后又說起了西南境地之事,這一聊,半日就過去了。
花顏撿能說的說了,說起西南境地時,每一句都稱贊太子英明,手段厲害,如何收服了西南,讓一眾官員服服帖帖的,將太后聽的心花怒放。
花顏知道她最喜歡聽這個,教導云遲如此有本事,也有她的功勞,為之驕傲。
花顏若是當真哄起人來,是極會哄人的,話語說出來,會讓人通體舒暢,不止太后眉開眼笑,就是寧和宮的宮女太監嬤嬤們也都人人帶著笑。
小忠子和采青站在門口對看了一眼,齊齊暗暗想著,哪里還用得著殿下操心太后難為太子妃?照這樣的情形,太后被太子妃哄了個團團轉。
花顏覺得老人家其實最是好哄的,尤其是太后這種老人家,素來剛硬性子要強又身處在太后的位置,想必在她面前敢放肆與她說真心話與她天南地北閑聊的人幾乎沒有,她是寂寞的,如今在她也努力地接納她,和她和氣說話修復關系時,她趁機略略地用心哄一哄,她也就喜笑顏開了。
到響午時,周嬤嬤見太后還一副神采奕奕沒與花顏聊夠的模樣,心中歡喜地提醒,“太后,到午時了,該用午膳了。”
太后笑著連聲說,“哎呦,哀家都忘了時辰了,可別餓著顏兒,快快,擺午膳。”
周嬤嬤笑著應是,立即吩咐人去了。
去御膳房通傳的人剛走到門口,便遇到了撐著傘來寧和宮的云遲,連忙見禮。
云遲含笑吩咐,“告訴御膳房,我今日也在皇祖母這里用午膳了,多加兩個菜。”
那人連忙應是,一溜煙地去了。
周嬤嬤聽聞云遲來了,大為高興地通傳,“太后,太子殿下來了。”
太后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笑起來,對花顏說,“你瞧瞧,他是有多在乎你,他有多久沒來哀家這里用午膳了?你一來,他就來了,大約是生怕哀家欺負了你,派了小忠子跟著你還不夠,自己竟然來瞧了。”
花顏輕笑,“他是議事殿的飯菜吃膩了,才來您這里蹭飯的,不關我的事兒呢。要不然他進來后,您問問他,看看是不是這樣?”
太后“嗯?”了一聲,笑呵呵地說,“好好,哀家待他進來,就問問他,看看是你說的對,還有哀家說的對。”
花顏笑著點頭,見云遲來到殿外,便用傳音入密與他將剛剛的話說了。
云遲腳步在門口頓了頓,瞬即啞然失笑,然后將傘遞給小忠子,邁進了門檻。
太后果然好哄,當真在云遲見了禮后,對他詢問起來。
云遲依照花顏傳音入密所說,將花顏說的話說了一遍。
“哎呦!”太后驚奇不已,納悶地看看云遲,又瞅瞅花顏,“你們兩個心有靈犀這個地步嗎?”話落,她問周嬤嬤,“你們誰給太子傳話了?”
周嬤嬤等人也驚奇不已,齊齊搖頭。
太后一拍大腿,稀罕不已地對花顏笑著說,“怪不得太子非你不娶,早知你們這般心意相通,哀家以前何必做那個惡人?得罪了這個,又得罪那個,里外不討好。”
花顏抿著嘴笑。
云遲含笑瞅了花顏一眼,見她眉眼笑開,極清麗奪目,見他看來,對他眨了一下眼睛,頗帶有幾分調皮,似整個人靈動極多,又如以前一樣了,他也跟著心情極好,愉悅地笑著說,“我跟太子妃是極心有靈犀的,皇祖母考驗這個,難不住我們。”
太后笑呵呵地說,“好好好,哀家吃一次虧就夠了,以后不拿這個考你們了。”話落,對他笑著招手,“快坐下,哀家見你都瘦了,川河谷治水一事兒還沒定下來嗎?”
云遲坐在了花顏身邊,微笑著說,“今日早朝已經定下來了。”
周嬤嬤上前斟了一杯茶,不等端過去,花顏伸手端了過來,轉手遞給了云遲。她做得隨意,倒叫周嬤嬤愣了一下。
云遲伸手接過,喝了一口,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太后明眼看著,面上的笑容也深了深,如今她是經過今日半日與花顏說話,越看花顏越喜歡,她發現花顏沒有傳言中所說的小世家的小家子氣,心胸十分的開闊大氣,言談笑語間妙語如珠,出口成章,眼界十分開闊,有時候她問起某一件事兒的見解,他竟然能夠引經據典分毫不輸當世大儒,胸有丘壑。
她又驚又訝又暗暗地喜歡不已,早先若是還覺得有不妥帖不如意之處,如今早已經煙消云散了。她自詡做姑娘時,看過無數典籍,學過無數道理,做了皇后太后更是每日習慣要讀些書,但是也不及花顏,天下諸事,從她口中說來,比說書先生說的還要好,令人聽著便暗暗佩服她年紀輕輕,如此見高識遠。
太后笑著說,“定下來讓誰去了?”
云遲笑著道,“安書離帶著工部的幾名官員過去,明日啟程。”
太后點頭,“我聽聞昨日安世子在趙府出了事兒?驚動你去了趙府?什么事兒這般嚴重?今日一早,安陽王妃竟然攔了出城的趙小姐?”
云遲淡笑,“小事兒,皇祖母不必費神,您身體不好,要靜心安養。”
太后一聽氣笑,轉向花顏說,“你看看他,這是嫌棄哀家老呢。”
花顏抿著嘴笑,“太子殿下孝順,俗話說萬事不愁,百歲無憂。”
太后愛聽這話,指著花顏笑著說,“就你這張巧嘴啊,真是會哄個人。”話落,對云遲說,“好好,哀家不問就是了。今日兒你就將顏兒留在寧和宮吧,讓她陪著哀家。”
云遲搖頭,“皇祖母若是喜歡她,明日我再將她帶進宮就是了,您總不能扣了她,讓孫兒孤枕難眠。”
花顏臉騰地一紅,轉頭瞪了云遲一眼,“說什么呢!也不害臊。”
云遲低笑,“說的是事實。”
太后大笑,伸手指著云遲,“哀家以前可真是沒看出來,罷了,罷了,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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