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浩初的表情非常自然。
聽到這句話的女孩子表情也非常自然。
朱鸞走到段浩初的面前,捏住他手上銀票的另一端,段浩初松手,銀票就到了她的手里。
朱鸞檢查了一下銀票的數額,點了點頭。
“確實收到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順暢,屋內的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時候天字閣的門突然又被推開,一個嬌嫩的女聲傳來,“嗯?收到了什么?”
隨著話音,段立崢和段芷云走了進來。
段芷云的眼睛依然很紅,但和之前怒氣攻心的樣子判若兩人,臉上也有了笑模樣。
剛剛在樓下她費了很大的心力終于打消了段立崢對婚約一事的疑慮,心情得到了平復,和兄長回到天字閣,到門口剛巧聽到了朱鸞的這句話。
段芷云的視線落到朱鸞手上的那疊銀票上,渾身僵硬了一下,但還是勉強擠出了個笑臉,“這是九妹妹贏到的錢嗎?九妹妹之前也下注了五千兩吧?扣除了五千兩還有這些,還真是多啊!”
朱鸞看了眼段芷云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可不只是之前別人下注在她身上扣掉五千兩的,”一旁的司徒高義突然笑著開口,唯恐天下不亂地看了段浩初一眼,“你哥哥剛剛還給了三張銀票給她呢。”
司徒高義還想再調笑兩句,原本低頭飲酒的段浩初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司徒高義背后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涼氣,渾身汗毛都豎立起來,少年深吸了口氣不再說話。
但剛剛那句話對段芷云來說已經夠了。
段芷云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向段浩初,聲音不復平靜,喘了兩口氣指著朱鸞向段浩初質問道,“你為什么要給她錢?啊?”
“芷云,怎么和大哥說話呢?”段立崢眉頭一皺,在后面拉住她呵斥道。
段芷云咬緊嘴唇不說話,只是死死瞪著段浩初。
段浩初放下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因為這個她贏的錢,”他淡淡說道。
“哈?她贏的錢?大哥,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第一次來暮云樓不懂規則嗎?”段芷云掙脫段立崢的手走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的賬本,指著上面的賬目說道。
“雙賭的規則是贏的一方可以得到其他賭徒投到自己身上的所有賭注,而輸的那方身上的賭徒投的賭注還有輸家雙倍賠付的賭注都按贏方下注者下注的比例折算,除去暮云樓的抽成后,最后都給贏家下注的人。”
“大哥你下的注贏的錢,就算最后是她的贏的,但這些錢也是我們段家的,你為什么要給她?”段芷云氣勢洶洶地說道。
女孩子的話也說出了屋內其他人的疑問,連帶著紅衣侍者在內,屋子里的人都看向段浩初,段立崢的視線則直接落在朱鸞身上。
他心里清楚這件事的緣由,對大哥分錢給她并不奇怪,但讓他有些奇怪的是大哥自始至終對這女子諱莫如深的態度,從靈巖寺大哥初次遇到她的時候,他就覺得兩人都有些古怪。
但他說不清楚哪里古怪。
想起之前段芷云和他說起的這女子對自己的傾慕,段立崢心里古怪的感受愈加強烈。
和咄咄逼人的段芷云形成鮮明的對比,眼前的女孩子只是好整以暇地折好銀票,臉帶笑意,往自己哥哥的方向走去。
周圍的這場紛亂仿佛跟她沒有關系。
在走到朱戎身邊時,朱鸞到段立崢的視線,轉頭看了他一眼。
段立崢立刻避開了。
這讓朱鸞有些奇怪,因為他平素很少躲避她的視線。
不過年輕的男子心情往往有些反復無常,朱鸞沒有在意,也移開視線,走到朱戎身邊,將手上的銀票遞給他。
從朱鸞進門,朱戎一直靜靜地看著她,看到朱鸞向他走過來,少年俊美的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但看到朱鸞居然將全部的銀票遞給了自己,頓時又驚訝地睜大眼睛。
“堂哥,給你。”看到朱戎沒有伸手來接,朱鸞將銀票又往他那里遞了遞。
“這是你贏的錢,你自己收著就好。”朱戎伸出手,但不是接過銀票,而是往朱鸞那里推了推。
眾人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段浩初身上,聞言又有人看向這邊。
“這對兄妹也真夠奇怪的。”司徒高義悄悄對洪山說道,“這么大量的銀子,這家哥哥居然不要,還真放心留在這小丫頭手里?”
“是有點奇怪,”洪山點頭。
“這簡直不像是對待妹妹,倒像是供著個祖宗,”司徒高義想起朱戎先前說過的“隨便她玩”的話,搖頭感嘆道。
“畢竟是兄妹,這錢也的確是這小姑娘的,”洪山向段氏兄妹的方向努努嘴,“這邊更怪好么?為什么段大人要將自己贏的錢分一部分給她,”“這可不是人家的哥哥,錢不給親妹妹給別人家的妹妹。”
“你們少說兩句,”年華藏在一旁蹙眉,“人家贏的錢想怎么處置是別人的事。”
少年人們不再議論,但段芷云卻無法一笑置之。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的兄長。
段浩初抬頭看了她一眼,放下酒杯。
“因為約定過了。”男子淡淡說道。
“約定?”屋內眾人面面相覷。
“難道是……”唯有紅衣侍者像是想起了什么。
“朱小姐下注宋公子五千兩,如果她贏了宋公子,宋公子賠的一萬兩里分到我手上的,再分一半給她。”段浩初說道。
原來如此。紅衣侍者恍然大悟。他受大少爺所托一直在臺邊暗暗關注著這場賭局,當那女孩子提出要下注宋雪松五千兩的時候就心生疑惑,因為從賭徒的角度來說,這是一筆必賠的買賣。
她自己贏了,這賭注打了水漂,便宜了給她下注的人,她自己輸了,這賭注是不會少,但要雙倍賠付自己身上的賭注,即便能分到下注宋公子的錢,還是賠多贏少。
那個時候他站在臺邊看到這個女孩子開口小聲說了些什么,原來是在那個時候和為她下注最大的貴人約定了這樣的事。
對在她身上大量下注的段浩初來說這是只賺不虧的事,自然不可能不答應。
紅衣侍者感懷地看向屋內的那個女孩子。
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做出這樣的決定,如同賭博老手一般玩轉規則,真看不出來啊,這位朱九小姐深藏不露的不止是背詩的水平。
不過當時給她下注特別多的可不只段浩初一人。
紅衣侍者瞇起眼睛。
像是印證著他的猜想一般,門口傳來侍者的敲門聲。
“朱九小姐,地字閣一貴人有東西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