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殺了他嗎？
年華藏在聽到眼前女子的話，第一反應就是握住了腰邊的逆鱗。
看著握著劍柄如臨大敵地瞪著她的少年，朱鸞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
“師兄？”她問道。
“別叫我師兄，”年華藏道，“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師兄！”
少年冷冷地看著朱鸞。
“就算你境界再低，也不可能感覺不到，我是登極初境，”年華藏面無表情地說道，“那個黑衣人真元充沛的都快趕上登極后期了，你讓我去和他正面交手？”
話說完，他以為這個女子會和之前一樣笑瞇瞇說著不正經的話糊弄過去。
再騙男人替她賣命。
就像她騙段立崢那個家伙時一樣。
但沒想到，眼前的少女并沒有笑，也沒有立即為巧舌如簧地分辯。
她只是看著他的眼睛，慢慢說道，“師兄，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處‘龍抬頭’？”
像是一盆涼水兜頭澆下，年華藏渾身一個激靈。
龍抬頭，是只有在徽州地區流傳的方言，指的是一種特殊的地形。屬于山崖的一種，因山崖往外長長的突出，底下空懸，像是龍的頭探出一般而得名。
根本不用回想，整個臥龍山的地形都在年華藏心中，一提到龍抬頭，他一瞬間腦海中就浮現出了畫面。
而這個雪崖的盡頭，就是那處龍抬頭！
電光火石一瞬間，如同腦子被打通一般，年華藏就明白了這個女子的意圖。
“你是想要……”他遲疑地看著她，“引那個人正好經過下面的時候切斷山頭，讓墜落的山頭砸到那人身上？”
朱鸞低頭沒有說話。
年華藏以為她默認了，繼續說道，“所以在你的計劃里，讓我吸引他的注意力，把他引到那個地方，作一個誘餌？”
朱鸞點點頭。
“我們都是誘餌，”她平靜地說道，“等到了附近后，我會出現在龍抬頭下方的另一邊，然后師兄就趁黑衣人轉去擊殺我的時候切斷山頭。”
年華藏明白了。
這的確是一個很完整的擊殺計劃。
在她說出龍抬頭的時候他就很驚訝了，畢竟在陌生的環境中，還在被高自己境界那么多的人追殺的情況下，還能第一時間留意到地形，想到利用地形殺人，不得不說這女子在這方面的意識真的很可怕。
但這也意味著她在逃命的過程中就已經決定擊殺登極境了。
儀天境想要擊殺登極境的這種想法本身就不正常。
年華藏的眉頭深深皺起。雖然計劃的確完善，如果他真的加入，并拼盡全力的話，這個計劃也不是沒有可行性。
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事情真的會那么順利嗎？
對于修行者而言，不到那個境界，就不會明白人到底能做到什么樣的事。
同理，以他們倆的境界去揣測登極中期的活動本身就是行不通的。
不論設計得多么巧妙，在絕對的力量下，一切的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
她這個天真的計劃，真的可能殺掉一個登極中期嗎？
就在這個時候，崖壁再次傳來了震動。
居然已經恢復了嗎？
年華藏愕然。
在大把消耗了那么多真元的情況下，那個黑衣人居然已經重新活動了嗎？
這個人的力量遠比他預估的還要強！
強烈的不安像是蛛絲一般附著在了他的心臟上。
“真是能藏啊……”有悠悠的長嘆從他們頭頂上傳來。
這是一個讓分辨不出年齡的聲音，說蒼老不蒼老，說稚嫩不稚嫩。
在幽深的谷底里，帶起連綿不斷的回音，非常的滲人了。
這是能讓聽到從心底都感覺到涼意的聲音。
仿佛能鉆到骨頭縫里一般的陰冷與殺意滾滾而來。
年華藏再也顧不得矜持，低頭死死盯著伏在他胸口的少女。
“來不及了師兄，”他聽見少女在她的胸口低聲說道，“他就要來了，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
女孩子抬起臉，居然還在笑，“別擔心，師兄，只要你能撐住十招，將他引過去，我一定會出現的，那個時候，就算山頭砸不死他，他也只會沖我一個人而來，死也只死我一個人。”
“而且，”女子嘴角笑意不變，“就算我真的騙了你不出來，你大可以把我的藏身之地告訴他，甚至能和他聯手來搜尋我，你還怕什么呢？”
年華藏眉頭一皺。
他當然知道她這話是真的，所以他從一開始就不怕這丫頭反水。
但他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被這女人說出來是另一回事。
重點是這話從她嘴里說出來聽起來怎么就那么能引起心里不適呢？
看上去像是在平鋪直敘，但年華藏總覺得這個女人實在諷刺他。
好像他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這一定是她的激將法。
年華藏心道。他在意的話他就輸了。
年華藏瞇起眼睛，不屑地看著朱鸞，心想這女子的如意算盤在他這里可不管用。
他年華藏剛巧就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和段立崢那種能為了所謂的公正豁出前途的所謂君子不同。
他現如今的性命和地位都是恩師和老母給與的。他是為了讓母親過上更好的日子才出人頭地，在這里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我知道了，”年華藏冷酷地說，“你說的沒錯，的確沒得選，我可以出去當誘餌，但最多十招，十招之后的事，山頭落下之后那個修行者死沒死的事，我都不會管，你好自為之。”
朱鸞點點頭。
“這樣就可以了，”眼前的女子對他莞爾一笑，“師兄，你肯幫忙，真好。”
年華藏握緊逆鱗的手緊了緊。
他心里已經打定主意，如果撐不下十招就自行遁走。
如果真的不救，又有損于他的道心，回去也沒法和郭教習交代。
但救人盡力就可，沒必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師兄，你要記得，挑釁了他之后，盡量帶著他繞點路，給我點時間從這里出去，之后在他看到我朝我這邊而來后，你就立刻上崖壁去斬龍抬頭……”
年華藏冷眼看著還在對自己殷殷囑托的女子，等她說完，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說完他拔出了逆鱗劍，一把平插入頭頂的崖壁，手腕使力，往上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