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風雨，如煙如霧。
容顏如玉的少年撐著油紙傘一步步走來。
少年俊秀挺拔的身影配合著此情此景，乍一看。
真是一副很有意境的畫面。
朱戎撐著傘拾級而上，踩著院子里鋪著的青石而來，偶然踩上水泊，濺起幾朵水花。
傘下的少年看到廊下這離奇的組合，咦了一聲抬起傘來。
三個男人靜靜的對視。
少年臉龐白皙，眼窩下兩抹青黑愈發顯眼。
估計也是一夜沒睡。
段立崢突然有些同情。
“段公子。”朱戎走上長廊收起傘，朝段立崢微微額首，隨后有些疑惑的看向宋懷竹。
“這位公子，好久不見。”
宋懷竹也點了點頭。但就是沒有要說自己名字的意思。
“朱公子，你也來了。”之前回到外間的陶女官從里面打開門，有些驚訝地說道。
朱戎苦笑了一下，目光在段立崢和宋懷竹身上掃了一眼，“舍妹果然是在這里是嗎？”
段立崢點了點頭。
“她……”朱戎吸了口氣，滿是血絲的眼中露出一些憂慮，“發生什么了呢？”
她說三更前后回來，但朱戎在家里等到四更，都沒有等到她回來。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獨自一人上了九華山。
比起滿大街的去尋找，朱戎只能想起這一個地方，在看到段立崢的一瞬間，他就知道他賭對了。
段家的公子在武試當天的凌晨居然在晉陽公主的禪房外啊……
朱戎瞇起眼睛看向段立崢，他之前目視著鄉試結束后這個男人離開，沒想到還真的跟上了她。
“這件事，說來話長。”段立崢注意到朱戎審視的目光，神情有些復雜，但比起這個，他急切地看向陶女官，“剛剛我好像聽到屋里……她難道……”
段立崢問出口才發現這問題作為修行者有些傻氣，他調動真元正想細聽屋內的動靜。無形的屏障突然籠罩了整個禪房。
屏障范圍極大，堅實如鐵壁。頓時隔絕了所有的探聽，屋內寂靜無聲。
段立崢眉頭蹙起，看向身邊負手而立的男子。
“非禮勿聽。”宋懷竹依舊看著檐下落下的雨水，面無表情地說道。
頓了頓，他說道。
“她醒了。”
“醒了？”段立崢驚訝地睜大眼睛，一愣之后，嘴角泛起淡淡的弧度。
少年舒了口氣，微笑著低下頭，“那就好。”
“不算好。”一旁的宋懷竹霧靄迷深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緒，淡淡說道。
段立崢和朱戎的視線瞬間聚集到背對著這邊的男人身上。
即便兩人的視線如有實質，宋懷竹只是盯著檐下的雨珠，不發一言。
朱戎深深吸了口氣，看向陶女官，“請問在下可以進去看看舍妹嗎？”
段立崢聞言身側手指微動，也看向陶女官，有些猶豫，頓了頓道，“還煩請請示一下殿下，武試今天就要開始了，可否進去看……看看她的情況。”
陶女官額首，過了段時間后探出身來，對兩人點了點頭。
段立崢和朱戎跟在其后走了進去。
屋里還是有些暗，里面香氣馥郁，少年們聞到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嘴唇。
兩人走進去，朱鸞躺在床上闔著雙眼，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
聽到是一回事，真看到之前人事不省的女孩子睜開眼睛，段立崢還是震撼。
他之前親眼看到宋懷竹在試了箭上的毒后都有一刻鐘失去了意識。可見那毒的厲害。
段立崢無聲地吐口氣，實在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如何恢復意識的。
之前在他的背上時，輕的好像羽毛。
那么纖細的身體里到底裝著些什么東西。
“你們……”朱鸞眨眨眼睛，才發現后面的人換人了。
“堂哥，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剛。”朱戎道，隨后看了段立崢一眼，“我是不是錯過什么？你沒事吧？”
“沒事，”朱鸞嘴角一絲笑，“是我不好，說三更回去卻爽約了。”
沒事的沒事的，就會說這句話。
段立崢身邊的拳頭攥緊了。
“那就好，”朱戎笑起來，“今天還要參加武試，我正好來得及送你過去。”
好什么。
哪里好了。
段立崢此時終于明白了剛剛宋懷竹的心情，如果看到了還不明白，他就枉為登極境的修行者了。
也就只有這個將將聚氣的堂哥才會被她騙到。
段立崢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視線下移看向她放在身側舒展開的手指。
朱鸞躺在床上和他們說話，晉陽公主沉默地坐在一旁，陶女官站在榻邊，無人有扶她坐起來的意思。
因為她根本坐不起來。
她渾身上下，除了眼睛根本沒有其他地方在動的。
段立崢知道她醒來已經是奇跡，原本還是抱著隱秘的期待，但看著這個女子蒼白的臉頰，感受著她身體內的氣息，不論他怎么設想，都想象不出她能參加武試的情形。
武試第一場試弓馬技勇。
現在距離武試第一場，還剩下兩個時辰。
段立崢聽著朱戎的話，雖然知道他是無意，但還是感到殘忍。
這個時候提起武試的事簡直對這個女子充滿惡意。
但段立崢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子嗯了一聲，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道，“那堂哥你先去吃個早飯吧，等下再送我去考場。”
朱鸞的神情還是那么溫柔平靜，說完也看了段立崢一眼，“段公子也是。昨晚真是辛苦了。”
“如果不著急去的話就等我一下，”說完她笑了笑，“女子出門還是有不少步驟的。”
段立崢看著女子蒼白的臉龐說不出話來。
“你……”
此時另一邊宋懷竹獨自一人站在長廊上，雨水一滴一滴從他眼前滑落。
不知什么時候雨停了，但他還是專注地看著院子里。
晨光絲絲縷縷從林間透入，照在院門處來人的身上。
干凈的僧履踩在日光鋪就的巖石上，仿佛踏雪而來的仙人。
年輕的和尚穿著洗得發白的袈裟，眉目如畫，抱著一個陳舊的罐子踱步而來。
雪齋和尚走到宋懷竹面前。
“你來了，”宋懷竹道，“東西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