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遮住皎潔的月光，只透出微弱的光線。
照出街道上鬼影曈曈。
所有的商鋪大門緊閉，門板森嚴。
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只留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的身影。
“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入境的？”注視著眼前令人心悸的畫面，段立崢開口問道。
他和朱鸞三息并一息，正一邊隱藏自己的氣息，一邊尋找黑衣人較少的地方。
“并不是同時入境。”朱鸞道，“大周邊關還不至于無能到這種程度。”
“你是說……”段立崢皺緊眉頭。
“應該有不少人是原本就潛伏在大周境內的。”朱鸞呼出一口氣，淡淡道。
“這……”段立崢難掩驚訝。
后金勢力滲入大周，甚至還滲入了雍州這樣的關鍵地帶，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駭人聽聞的大事。
沒想到眼前少女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這種情況很多年前就是如此。”
盛世之下不缺陰影，在她還是公主之時，在軍務和為皇族處理不可說之事之時，就碰見過這樣的勢力，屢禁不絕。
朱鸞望著地面上的人群瞇起眼睛。
但現如今十年過去了，這樣的勢力不但沒有消亡，實力卻愈加膨脹。
她抬頭看向姑蘇官衙所在之處。
那里一片昏暗，連燈都沒有亮起。
“官府……”段立崢開口欲言，但看了看遠方又吞回肚中。
黑衣殺手的動作確實隱秘，人數雖多，普通人卻難以察覺。
但官府供養的無數武官，不可能全無察覺。
不，不如說這些天在姑蘇城經歷的這一切，官府都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但現如今，官府卻如同這條街道一般寂靜。
這意味著什么，已經不言而喻。
“我們只能靠自己了嗎？”段立崢微笑起來，看著眼前的少女。
黑不見底的夜里，她的眼睛依舊流光溢彩。
“嗯，”朱鸞點頭。
“不過……”
段立崢發現她抬起頭，透過他的肩膀，不知在看向何處，眼中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在這座城內，雖沒有太多幫手。”朱鸞微笑道，“也不至于完全沒有。”
“是嗎？”段立崢眨了眨眼睛。
和他們一起來的人中，可以算作戰力的只有年華藏，但是年華藏需要保護晉陽公主，應該走不開身……
“無論如何，我們得先離開這里。”朱鸞抬起頭和段立崢四目相對。
段立崢也知道一直這樣吊在空中七上八下也不是個事。
他剛剛和她通過變換位置等小手段，勉強擺脫了樓內樓下探頭仰頭等搜尋的視線。
但已快到極限。
“可是該從哪里落腳呢？”
段立崢看著塞滿人影的街道苦笑。
要是春風樓和南方那些風雅的樓閣一般，后面臨江或者是臨個湖也是好的。
跳江也罷跳湖也罷，刀山火海他也隨她去了。
但現在這人海，段立崢實在不知該如何跳下去。
剛剛他也竭力想要尋找守備薄弱之處，但這群黑衣人的統領似乎非常懂得如何布下天羅地網，連附近屋頂上此時都爬滿了人。
段立崢看向身邊的少女，他知道她素來有嶄新想法，也許能想到比他更好的法子？
“既然無處落腳，”朱鸞不以為意道，“那往哪落腳不都一樣嗎？”
段立崢愣了愣。
“怎么了？”朱鸞笑了笑看著他，“難道不是嗎？”。
不是，您這話說的好有道理簡直無法反駁……
“既然決定了就下去了。”朱鸞說完，伸手不知拉了繩索上哪里的一個結，唰的一聲從段立崢眼前消失。
“等……”段立崢被這女子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驚地險些一口氣梗在口里。
不等他反應，下面就傳來少女的聲音，“拉你右手上面的結就可以下降。”
就在剛剛一瞬間她就下降了三丈！
這個女子！
段立崢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拉結。
轉瞬之間，兩人已經落到了三樓的房間附近。
隨著距離地面越來越近，段立崢的心也提了起來。
此時他們已經在被發現的臨界點。
即便隱藏氣息，地面上的黑衣人只要抬頭，就可以發現他們。
不知是不是因為之前屢次向上搜尋都沒有結果，暫時還沒有人竭力向上張望。
但……
“立崢。”
就在這時身邊再次傳來那個女子沉靜的聲音。
“你左手邊的那個凸起，”朱鸞看了他一眼道，“往下扳繩索頂端固定的龍鉤就會松開。”
“原來如此，”段立崢看向她所說之處，心想這繩索的機關居然這么方便……
“這可是我重要的生日禮物，可不能丟在這個地方，”朱鸞笑了笑對他道，“待會兒可一定要抓牢了，如果丟在這里我可不會放過你。”
“什么意思？”段立崢睜大眼睛開口欲問，一聲尖利的叫喊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找到了！他們在這！”
被發現了！
段立崢頓時渾身緊繃，“朱……”
身邊少女的手摸上凸起看了他一眼。
原來是在說這個嗎！
段立崢頭皮發，迅速抬手。
“就是現在！”朱鸞扳下繩索上的凸起。
熟悉的口令傳入段立崢耳中。
“一二三，跳！”
清脆的一聲響，繃緊的長長繩索從天跌落。
下方的黑衣人中紛紛抬頭看著眼前這愕然的一幕，原本朝這邊聚集而來的腳步都不禁停下。
熟悉的失重感傳來，段立崢和朱鸞攥緊手中的繩索，一舉從三層樓所在的位置落下……
直直掉入人堆中。
從天掉入殺手堆。
地面上的黑衣人無人料到這兩人說跳就跳，在朱鸞兩人落下時甚至本能的后撤，但因為人群密集，不少黑衣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兩個人影朝他們頭頂砸下！
伴隨著人體骨折的聲音，段立崢深吸口氣勉強直起身體，身邊黑影環繞，天旋地轉，所有人都尚未反應過來。
他左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人群推搡，刀光劍影，現出一絲縫隙。
那個素色的身影再次映入他的眼簾。
驚鴻的一瞬，在無數殺手的怒吼中。
那個少女朝他回過頭，微微一笑。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