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感覺到了什么,臺下的朱鸞也抬起了頭。
看著高臺上那名少女的姿態,朱鸞的眼眸中涌起難言的情緒。
這可真是……
朱鸞微微低下頭,如果她的預感是真的,她可能要失言了。
除了拔刀術的招式,在鄉試與李文曜做交易的時候,她曾經說過,還會幫助李文曜在會試中獲得更高的名次。
這并不是空口的諾言。
雖然李文曜自己可能沒有意識到,但在他掌握十招拔刀術的現在,他其實就已經擁有了越境殺的能力。
哪怕面對劍閣弟子,哪怕面對莫寒,李文曜也絕對有一戰的能力。
但現在,她的這個許諾可能無法實現了。
因為連朱鸞都沒有想到。
這個世上的傻子,居然還有一位。
天際上劃過一道明亮的劍光,在烈日普照的白日卻有如煙花一般燦爛。
長虹貫日。
隨后高臺上響起一陣劇烈的碰撞聲,厲聲入空,撕心裂肺,宛如冰山相撞!
朱鸞閉上雙眼。
拔刀術本是不會發出聲音的,因為它在發出聲音之前就會結束戰斗。
一旦發出聲音,除了失敗,還有另外一個可能。
“這是……”朱鸞的身邊傳來段立崢驚愕的聲音。
對戰開始至今,這還是徽州第一公子第一次發出如此愕然的聲音。
因為眼前發生的一切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朱鸞睜開眼睛,高臺上騰起的一陣煙塵被風吹散,露出那兩個宛如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的身影。
而讓所有旁觀者張口結舌的是,兩人手都還握在刀柄與劍柄之上。
戰斗仿佛未曾開始。
剛剛那一聲巨響只是所有人的錯覺。
錯覺……
不是!
“怎么會這樣……”這一聲從朱鸞身邊目眥盡裂的年華藏口中低低的吐出。
“西涼劍閣的弟子居然會……不對……怎么還有人會去學這種刀法?”
是的,這世上的傻子不止一位。
朱鸞看著高臺上眼神動搖的李文曜,和他對面神情從冰冷轉為同樣訝然的阮清。
戰斗并非沒有開始。
而是兩人已經各自過了一招。
以同樣的招式。
同樣的,拔刀術。
剛剛的那一聲厲聲就是兩人極為高速的刀劍相撞產生的,各自的速度都太快,才有那樣直入云霄的尖銳之聲。
高臺下看懂的高階修行者說不出話來,高臺上對戰的兩位修行者也說不出話來。
兩人都對對方的刀法感到驚訝。
“你原來真的會……”
一直沒有什么表情的阮清凝視著眼前儒雅的男人,細細的眉頭微蹙。
什么叫做真的會?
李文曜感受著手中刀柄的火熱,和依舊在顫抖的刀刃傳來的震動,眼中動搖更甚。
日光明晃晃地灑在這個陌生的女子的肩頭。
他能感覺到,這個女子也是真家伙。
雖只過了一招,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純熟。
在拔刀術上的純熟。
剛剛的那一瞬,她至少練習了成千上萬次。
是的,和他一樣。
而她,練習的是后面的招式。
被刀光劍影撕裂的空氣重新組合,迎來鐘聲的震蕩。
第三場結束的鐘聲。
“抱歉。是我失信了。”
看著捂著流血的肩頭走下來的李文曜,朱鸞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不,是我技不如人,”險些被斷臂的李文曜搖了搖頭,“怪不得別人。”
他敗了。
但這一次他敗得心服口服。
因為他敗在拔刀術上。
他的拔刀術,敗給了她的拔刀術。
敗給了那個名叫阮清的女子的拔刀術。
李文曜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空茫。曾幾何時,他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想要徹底擊敗一個人,就從他的長處開始。
而如今他就是被以這樣一個方式打敗了,那不服也不行啊。
“招式上,是你占優勢。”一直在朱鸞身邊沉默著的段立崢看著目光挫敗的友人,忍不住開口道。
李文曜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知道。”
所以說不怪朱鸞。
她的確把能教的都教給了他。
拔刀術有十招,但在剛剛的戰斗中,阮清只使用了四招。但就是這四招,就打敗了自己。
他之所以失敗。
“是我沒有她的速度快。”李文曜坦然地承認道,心中嘆服。
有些招式不在多而在精,拔刀術就是如此。
李文曜現在有些明白,當年公主姐姐為什么不愿意將招式一次性教給他了。
阮清雖然只施展了四招,但每一招的意境都接近完美。
自己雖已掌握了十招,但他沒有忍住,雖然朱瑛一直和他說練好一招再練下一招,但他一直貪戀后面的招式,真正純熟的還是最初的那一招。
只不過那個西涼女人……到底每天練習多長時間才能練成那樣,李文曜雖然服氣,但心里不免嘀咕。
西涼劍閣還有那么劍法要練,這個女人是怪物嗎?
而且……
李文曜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有些心悸地看著從另一個方向走下高臺的阮清。
那個冰冷的女子步子和上臺時沒有什么兩樣,但隨著她的步伐,無數血珠卻從她的袖筒里爭先恐后地滾落,一滴滴灑在她走來的路上。
剛剛的那場的戰斗,結束的雖快,但不代表不激烈。
登極之間的戰斗,怎么可能不慘烈。
他受傷了,阮清也不可能毫發無損。
她一路走來,一路流血,但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個女人……
其他旁觀的徽州少年看著那個浴血前行的清瘦女子,眼中也升起不安之色。
段立崢神情最嚴肅,因為他看得很清楚。
在他看來,李文曜敗得那么塊,與其說是敗給了阮清手中的刀劍,不如說是敗給了她的血性和執念。
拔刀術之間的對戰比尋常拼刀更為兇險。
在那樣高速的刀劍運行下,稍有不慎,人體就會被斬為兩段。
剛剛那一場戰斗中,李文曜最終落敗的那一招,阮清差一點就斬斷李文曜的手臂,但反過來,李文曜也可以斬向阮清的身體。
而就在那生死相搏的一刻,李文曜慢了一瞬,自此落敗。
而阮清面對朝她身體而來的利刃,卻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這并不是什么好兆頭,因為這是明顯異常的舉動。這里只是會試的賽場而已。
段立崢眸光微凝。
這個女人……
為了獲勝,連命都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