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昌極度鄙視東奴的這個好可笑的離間計,他在安慰皇帝的同時也得為女婿仗義執言,很高調道:
“陛下,無需多慮,老臣敢用身家性命作保,征虜大將軍不會反叛大明。
黃家跟建奴不共戴天,不會跟那些獸類聯手攻擊大明。
只不過歷史上兔死狗烹的例子多不勝數,征虜大將軍乃是心思縝密之人,他當然會、也不得不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這話更加不好聽,簡直是赤裸裸打臉,直指天家會翻臉無情,黃漢如果不深謀遠慮,以后的下場一定會凄慘無比。
崇禎皇帝一臉尷尬,他縱然沒有殺黃漢的意圖,也存了以后剝奪黃漢的兵權后把他留在京師的想法,可以讓黃漢一大家子享受榮華富貴,不可以讓他離開京城。
何如寵道:“事已至此,老臣認為陛下跟征虜大將軍應該坦誠相待,我大明君臣只需同心同德,東奴的奸計就會不攻自破。”
崇禎試探道:“朕心里琢磨著是不是要召見征虜大將軍進京,屆時朕跟他推心置腹長談一次……”
鄭國昌見皇帝準備出昏招,及時打斷道:“不可、不可,在這個敏感時刻萬萬不能雪上加霜。
陛下可以把跟征虜大將軍長談、交心的內容告知老臣,老臣快馬加鞭趕去張家口轉告,此時最好不要讓百忙之中的征虜大將軍來回跑!”
連善于揣摩圣意的溫體仁都不知道崇禎準備干嘛,保不準這個翻臉無情的皇帝如同當年那般不管不顧。
如果皇帝采取拿下魏忠賢并且要了老太監性命的手段來對付征虜大將軍,事情往那樣發展,那么大明亡國旦夕之間。
前車之鑒,東江鎮冤死了島帥毛文龍,還不是皇帝的意思,是罪督袁崇煥自作主張。
東江鎮頓時分崩離析,導致登萊甚至于山東半島被打爛,造成直接經濟損失幾千萬兩白銀,直接、間接死亡軍民幾十上百萬,太多東江鎮將領帶兵投奔東奴。
萬一皇帝直接下手害了征虜大將軍,“紅旗軍”恐怕有一大半將士們會公然造反,屆時是否跟東奴聯大明,還真不好說!
為了維持現有的平衡溫體仁奏對道:“陛下,大戰即將開始,千頭萬緒,陛下此時確實沒有必要忽然召見征虜大將軍。
還記得朝廷三次召祖大壽那廝進京議餉都如同石沉大海嗎?萬萬不能再讓往事重現。”
見沒有人支持召征虜大將軍進京,崇禎只能作罷,他其實也沒想好黃漢奉詔進京后,自己究竟該怎么辦?
扣下他?群臣嘩然可以想象得出。五年平遼計劃肯定會被無限期擱置。
“紅旗軍”的驕兵悍將豈肯安心為大明守邊?會不會起兵來到北京城下進行兵諫,逼迫朝廷送還征虜大將軍?
這時的崇禎壓根兒沒有殺黃漢的心思,因為崇禎其實是個老實人,不是個陰謀家,也不是個成熟的政治家,完全是個不太稱職的皇帝。
他良心未泯,認為自己不是冤殺岳飛的宋高宗趙構。
黃漢功勛卓著麾下兵強馬壯使得崇禎寢食難安,只要能夠控制住黃漢崇禎就會覺得心滿意足,認為擅殺有大功與國家的黃漢天理不容。
平臺議事沒有結果,群臣反對召黃漢進京,崇禎想冒一冒風險扣下黃漢賭一把“紅旗軍”不造反都做不到。
崇禎皇帝無比郁悶,臣強主弱已成定局,現如今朝廷不得不看征虜大將軍臉上色,一向驕傲自負的崇禎滿心失落。
幾天后楊嗣昌、張鳳翼、梁廷棟一行抵達京師,幾十位重臣又在平臺奏對。
楊嗣昌、張鳳翼向皇帝介紹了春季攻勢的準備情況,又把山西、宣大安民維修城池、關隘的成果娓娓道來。
緊接著提出立刻征調福建水師鄭芝龍部,并且言明福建水師必須出動五十艘以上大戰船參與往朝鮮投送兵力轉運軍需。
皇帝未置可否,因為鄭芝龍只不過是個福建水師的海防游擊而已,官職太小了,崇禎幾乎都忘了大明還有此人。
但是不少大臣氣得直哼哼。
大明的俸祿很搞笑,直接導致不貪腐就有可能窮得如海瑞那般買二斤肉都是奢侈一回,連小妾覺得生無可戀,直接上吊。
因此大明封疆大吏貪腐者不知凡幾,朝廷許多大員在福建頗有好處,這些孝敬出自何處,人人心知肚明。
可惡的黃漢剛剛把諸多大人山西、宣大的財路斷了,現在又直接下手意圖斷了福建的好處,是可忍孰不可忍!
剛剛有人準備反對之時,張鳳翼開口了:“陛下,老臣擔任兵部尚書之時知道鄭芝龍每年都會給許多大臣不少孝敬,也包括老臣。
但是今天老臣要奉勸所有的同僚以國事為重,五年平遼乃是國家大計,調鄭芝龍援遼利國利民,希望得了鄭芝龍些許蠅頭小利的大人莫要本末倒置!”
梁廷棟此時為張鳳翼背書,他道:“鄭芝龍在福建太久了,早就應該調來遼海對陣東奴。
之所以朝廷有這樣的意圖卻遲遲得不到執行,都是因為有些大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故意掣肘的緣故。
陛下大可以查查此時出班反對此事的大臣跟福建是否過從甚密。
老臣建議陛下必須多聽那些跟鄭芝龍沒有任何關系大臣的意見,因為沒有利益糾葛給出的意見才中肯。”
崇禎沒想到被自己棄用的兩位重臣如今如此有擔當,他們的奏對如此具備針對性,他們擔任兵部尚書之時做事怎么沒有現在這么干脆?
溫體仁此時當然要表現出自己乃是一孤臣,是個清正廉潔的首輔,他道:
“陛下,老臣從來對事不對人,也因為人緣太差,收不到孝敬。
征虜大將軍要求朝廷征調海防游擊鄭芝龍援遼合情合理應予以支持,況且朝廷招安鄭芝龍八年,也應該提供他一個機會為朝廷建功。
想當年他劫掠福建、廣東造成大明軍民、官吏數萬傷亡,朝廷既往不咎,此時他更應該竭盡全力報效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