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將近三十個小時的飛行后,曹余生所乘坐的飛機,終于降落在美國紐約的肯尼迪國際機場。
曹余生下了飛機,覺得雙腿有些發軟,很是疲倦。
人到中年,三十八一道坎,四十六又是一道坎,經歷這兩道坎之后,生理機能會出現明顯的下降。
曹余生今年五十了,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跟年輕時不可同日而語。
況且就算他年輕的時候,在身體上也不能跟其他六大家的獵人相比。
曹家獵人不以戰力見長,尤其是十五年前主脈斷絕后,更是如此。
曹家獵人擅長的,是出謀劃策,解決問題。
曹余生作為曹家的當代家主,這方面的特質尤為明顯。
他不允許自己發現了問題,卻解決不了。
但人是不可能全知全能的,曹余生這輩子,有三個問題困擾著他。
第一個,是龍城的所在。
第二個,是云悅心的下落。
第三個,就是六年前昆侖山事件的真相。
前兩個問題,他從發現后的第一時間,就開始著手調查。
六年前,林樂山邀請他去昆侖山的時候,他察覺到事情不對頭,而且對于林樂山這個人,因為云悅心的事情,三十年過去,他心里依然有所抵觸。
所以曹余生當時拒絕了,他原本想等林樂山他們回來,自己再親自跑一趟。
結果這次拒絕,最后演變成了第三個問題,也成為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林樂山,這個當年對他照顧有加的結拜大哥,死了。
獵門年輕一輩中他最看好的章連海,死了。
蘇家最后的兩個傳承獵人,也死了。
如果當時他也在的話,可能會跟他們一起死,也可能會幫助他們生還。
這一切已經無法再去假設了,人死不能復生,事情過去了也不能倒回來。
但至少,曹余生要弄清楚真相。
他后來去過昆侖山,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確認了這是一個針對林樂山他們的殺局。
布局人是誰,他沒查出來。
他也曾經想找林朔,問一問當時的情況。
不過當他得知林朔選擇去廣西教書的時候,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因為他知道,林朔肯定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否則,以林家人的行事方式,他肯定會殺上仇家的門去,把對方挫骨揚灰。
所以至今為止,這三個問題,依然困擾著曹余生。
這么多年的明察暗訪,讓他有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他隱隱覺得,只要解決了三個問題的其中一個,其他兩個問題的答案,也會浮出水面。
這些問題的關鍵線索,肯定不在國內,不然他早就查出眉目了,而是應該在美國。
苗光啟所在的美國。
這就是曹余生會輕車簡行,親自奔赴美國的真正原因。
那只苗光啟允諾贈送的鈞瓷荷花碗,對曹余生來說其實不值一提。
因為曹余生如今的身家,早已過了五十億!
他現在是中國北方最有錢的人之一,再值錢的古董,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件玩意兒。
苗光啟真正說動他來美國的,其實就是龍城的真相。
曹余生想知道,苗光啟,到底是怎么知道龍城真相的。
他對其他兩個問題,又知道多少?
林朔四人兩兩分組完畢,林朔和魏行山兩人走在前頭,Anne則護著楊拓走吊在身后一百米左右的距離。
林朔并不清楚那條鉤蛇那種能力的范圍,所以這時候走得很慢。
他心里明白,哪怕鉤蛇有種能力,但這種能力的起效,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六年前的那只獵人小隊,大家的表現也是逐步變化的,不是忽然就發狂那么簡單。
所以他不能走得太快,鉤蛇已經很近了,這東西不是死物,是會移動的,他要盡可能給自己和身后的兩人,留下反應的時間。
魏行山這時候嘴里含著定神鎮魂散,而林朔卻沒有。
六年前的那場雷雨夜,他曾有一小段精神恍惚的體驗,那種感覺就跟喝多了一樣。
可能身上留著云家人的血,林朔的精神意志力遠超常人,所以相對于當時的其他人而言,林朔要好很多,兩三秒鐘就恢復了。
就算是這樣,林朔的腳步依然又輕又慢,精神更是高度緊張。
林朔知道,鉤蛇這種畜生,是不能給它兩三秒鐘時間的。
當時就是因為這兩三秒的恍惚,父親林樂山就死在自己面前。
魏行山對林朔而言,是個普通人,他肯定會比林朔先受影響,所以帶著他,就等于帶著一個人形的探測器。
他一旦出現反常,林朔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了。這已經是自己能抵達的最近距離,必須想辦法在這個距離下殺死鉤蛇。
鉤蛇的氣味越來越近了,而此時,內城的城墻,終于擋在林朔前進的道路上。
此處的氣味訊息,讓林朔的臨戰狀態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他不禁神情凝重起來。
墻對面有人。
很多人,從體味上來分辨,應該就是那些失蹤的伐木工。
這讓林朔陷入了投鼠忌器的兩難境地。
自己一旦出手,這些人肯定會有死傷。而且這些人的存在,也會讓場面的變數大增,這里光線又暗,他可能無法瞄準鉤蛇的要害。
要是做不到一擊必殺,鉤蛇被激起兇性,其他人全都會死。
哪怕是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這里畢竟還藏著一個女刺客。
“老林,我們該怎么辦?”魏行山嘴里含著藥粉,這時候口齒不清地問道。
“炸墻。”盡管顧慮重重,可一但真正面臨抉擇,林朔還是很果斷的。
一邊說著,他從背后取下了追爺。
爆炸聲一旦響起,里面無論是人還是蛇,都必然會有受驚呆滯的一兩秒鐘。
在那短短的一兩秒里,里面的所有目標,都是不會動。
這其實是最好的出手時機!
對林朔能力的絕對信任,讓魏行山沒有質疑什么,他趕緊輕手輕腳在墻角下布置,然后一溜煙兒跑后面去了。他將會在遠處引爆。
林朔稍稍活動了一下身子,從口袋里掏出一支手電筒,扭亮,然后咬在嘴里。
然后他右腳立地,左腳高高抬起踩著追爺的弓身,雙手握著弓弦,身體側著舒展開來,腰力、腿力、臂力三力合一,將反曲弓撐至滿弓的狀態。
右肩微微一晃,箭矢已經架好。
他頭微微側著,嘴里的手電筒,順著箭矢的指向,筆直地照著前面上方的墻面。
墻面上的這圈光暈,將會在爆炸發生的時候消失,變成一縷光束照進內城。
而站在十米開外的林朔,必須先克服聽到巨響之后的生理反應,接著承受住的沖擊波和飛過來的碎磚,同時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鉤蛇,把箭射出去。
他不知道目前的鉤蛇,到底是什么狀況。為什么在它附近,會有那么多人圍著。
它的攻擊速度實在太快了,誰都冒不起這個險。
開這把巨型反曲弓,林朔至少需要半秒鐘的時間,在距離鉤蛇如此近的情況下,他必須這樣開弓預瞄。
無論這一箭射出不出去,林朔的體力消耗是一樣的。
追爺這把蓋世兇器,即便以林朔的力量和體力,短時間內也只能連續開出三箭。
三箭之后,他就會全身脫力,至少需要一天才能恢復。
如果鉤蛇的要害不在視線內,那么林朔就還只剩下兩次機會。
這個時候,他非常想念小八。
龍城里空氣本來就不怎么流通,身前又是一堵高墻,這讓林朔聞風辨位的能力大打折扣。
他知道鉤蛇就在里面不遠,但到底多遠,具體在什么位置,還需要眼睛去找。
小八在就不一樣了,它有極佳的夜視能力,而且六年前在昆侖山上也完全不受影響。
如果有這只八哥鳥在,它在高處一看,里面所有情況林朔馬上就能知道。
那么這一箭到底開還是不開,他就能有更準確的判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極可能會浪費自己寶貴的體力。
這種生死一線的戰斗,情報實在是太重要了。
龍王使者劉順福,順著那根手腕粗的繩索,終于滑到了這個垂直洞口的最下方。
這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劉順福沿著洞壁摸索著,摸到了一座燈臺。
他掏出打火機,點著了燈臺煤油燈的燈芯。
直到此時此刻,他都不明確自己是不是應該來這里。
他的內傷太重,已經活不了幾天時間了。
對他來說,如果能在廖家寨的新家里死去,其實是更好的選擇。
不過憑著直覺,他還是來了。
這里空間很大,除了四周的地面外,中間還有一個可以容納四五個足球場的大水潭。
東邊的洞壁上,還有一個小門,順著門口的密道,可以直接通往黑水龍城。
而中間這個大水潭,這聯通著這地下空間的所有水道,平時黑水龍王這條憨貨,就在這里棲息。
煤油燈的光亮,在此處這個巨大的空間內顯得格外渺小。
借著微弱的燈光,劉順福觀察了一下水潭里的動靜。
水面很平靜,那條憨貨不在這里。
劉順福臉色變得格外蒼白,他后背貼著石壁,緩緩坐了下來,臉上泛起一絲苦笑。
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也罷,就死在這兒吧。
劉順福慢慢合上眼睛,回憶了此生跟那條憨貨相處的各種場景,臉上的神情漸漸舒緩下來。
憨貨,你一定要跑得遠遠的啊!
最好永遠不要讓人找到。
這世上的人,比你這種心思單純的憨貨,要可怕多了。
劉順福一只手緩緩抬起,向自己的天靈蓋拍去。
水牧劉家,到此為止了。
“嘩!”
身前一陣巨大的水聲響起!
“噗!”
劉順福被劈頭蓋臉澆了一大盆涼水。
這個裝涼水的盆很大,有黑水龍王的嘴那么大!
“老頭兒!你在那兒作死呢?”小八的聲音傳來,“還不快給八爺我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