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馬拉雅山脈的南部山區,氣候特點跟我國境內的北部山區完不同。
林朔這行人目前所處的地點,是北印度洋西南季風潮濕氣流的迎風坡,雨水豐沛。
在放了三天晴之后,這座地球上最雄偉的山脈,開始展現它的變化無常。
這天出發沒多久,大雨傾盆!
水就跟從天上往下倒似的。
身處這種大自然的淫威之下,口鼻呼吸都很困難,周圍能見度更是不足兩米。
雨水砸在腦袋和身體上,能讓人一陣陣發懵。
這時候,無論是林朔鼻子還是anne的耳朵,都不好使了。
再往前趕路,那是不知死活。
就算雨水砸不死,周圍什么都看不見聽不清,腳下一滑摔都能摔死。
而且這雨來得特別快。
無論曹余生還是林朔,都是山里的頂尖人物,再加上有周令時這樣的地頭蛇,大家一看天色不對,趕緊要找地方避雨,居然已經來不及了。
一行人被這場大雨,生生悶在山坡上了。
不過人的能耐,就是在這種極端的時刻下展露的。
林朔一看附近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一拍追爺身上的機括,唐刀已經拿在了手里,再跟周圍人一陣吩咐。
林朔和章進,用手上鋒銳無比的唐刀就地伐木取材,魏行山則從包里拿出繩索,用小刀裁成一截一截的。
anne則去找附近這些針葉林的樹枝,帶大量針葉的那種。
而周令時和茅大海兩人,則在曹余生的指揮下歸置眾人找來的材料,然后搭建窩棚。
木桿子立起來,底下削尖砸進土里,上面用繩索把橫梁綁結實。
梁有三根,一高兩矮,大量的針葉樹枝,就綁在這上面。
墻暫時先不管,來不及,先把頂蓋起來,厚厚地鋪上一層針葉。
明明是大白天,周圍卻已經黑了。
抬頭一看,烏云蓋頂,云層比這座山頂還低,讓人氣都喘不上來。
就這么著急忙慌地蓋臨時窩棚,這群人的手腳已經非常快了,結果到底,還是被這場大雨抓個正著。
頂才蓋了一半,雨就下來了。
第一滴雨,正好砸在茅大海的光頭上,“啪”地一聲,就跟拍手掌似的。
“哎呦我的媽哎!”茅大海驚呼一聲,手上趕緊加快速度。
但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雨點紛紛落下,也就兩三秒鐘,大家身上下都濕透了。
濕透了也得干活,窩棚必須要搭起來,否則人長時間暴露在這種低溫雨水下,體溫頂不住,會出人命。
等到窩棚的頂蓋完了,大家總算有了立身之地。
不過這會兒,天上下得是凍雨,大家都已經里里外外濕透了,身止不住地打擺子。
魏行山這時候作為一名老兵,野外生存的經驗就顯示出來。
他把林朔和章進砍過來的木料扣下幾根,折斷了放進他六十升的防水背包里。
這會兒,這幾根木料就能救命了,這是篝火的柴禾。
魏行山用隨身帶著的煤油打火機,把篝火升起來,提供了這時候最為寶貴的熱源。
可大家身上的衣服,還是得脫下來。
不然這時候的體溫已經偏低了,身上的濕衣服被熱力一逼,水汽蒸發會帶走更多的熱量,人是受不了的。
這個臨時蓋的窩棚,也就七八個平方,七個人站在里面,中間再來一堆火,那已經是滿滿當當了。
曹余生這時候看了一眼嘴唇已經發白的anne,咳嗽了一聲,背過了身去。
有這位獵門謀主帶頭,其他幾人都是心眼活的,也趕緊轉過身,不去看anne。
anne知道這是讓她先換衣服,于是趕緊脫下濕衣服,擦干了身子,從包里拿出來一套干的換上。
等anne換好了,這女子把眼睛一閉,其他幾個男人也趕緊各自忙碌起來。
幾個大男人之間,就不必避諱什么了。
等大家各自換上了干爽的衣服,外面的雨不但沒小,反而越下越大。
窩棚其實還沒搭完,眼下頂是有了,不至于被雨水淋到,可墻還只是空架子,雨水會飄進來,得把針葉樹枝掛上去。
地上也是泥水橫流,需要挖地溝導水。
大家繼續忙碌起來。
等到墻填滿了,地上也相對干爽了,那是半個小時以后的事情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不見小。
魏行山取出幾塊塑料布鋪在地上,大家伙坐下來。
眼下也沒什么事兒了,只能等雨停。
那只小熊貓,眼下就在這窩棚里爬來爬去,外面下著那么大的雨,它看上去很害怕,最后一下跳上了章進的懷里,不肯動彈了。
林朔和雪人之間,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而且也不是這次行動的目標。
林朔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人家寵物抓來扣在身邊也不是個事兒,今天原本打算找個合適地方,就把這只小家伙給放了。
至于雪人會不會因為這事兒記仇,林朔并不在乎。
如果它想來觸霉頭,不攔著。
結果這場雨下來,這事兒就耽擱了。
這只小熊貓還沒成年,這種天氣把它放在野外,那就等于是殺了它。
魏行山就坐在章進身邊,看著少年懷里這只小熊貓,伸手摸了摸它的毛,說道:“這小家伙還真是挺漂亮的。”
“怎么?”林朔瞟了他一眼,“看上了?”
“嘿。”魏行山撓了撓頭,“老林你看哈,獵門六大家都有豢靈,對吧。我魏行山是你的開山大弟子,以后那也是能開枝散葉,另立門戶的。是不是也該有個豢靈啥的充充場面?”
林朔一聽樂了:“你可想得真夠遠的,這人還沒進門墻呢,就想著自立門戶了。
行,你有這志氣,我不攔著你。
可問題是,獵門的豢靈,跟寵物是兩回事兒,都得是有用的。
要么能幫著打獵,要么干脆是自家絕學的一部分。
你魏行山以后的老魏家,養著一群小熊貓干什么用?
是打算萌人一臉血呢,還是打算開個動物園,收門票補貼家用?”
林朔這番話,把在座的都說樂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魏行山連忙擺了擺手,“這小熊貓我當然看不上了,當玩意兒行,當豢靈當然不行了。我的意思是,師傅,回頭要不您給我逮一只厲害的家伙。”
林朔聽著翻了翻白眼,懶得搭理他了。
曹余生搖了搖頭,接過話頭道,“小子,你這是還沒明白什么叫做豢靈。豢靈這東西,可不是抓一只養那么簡單的事情。這世間的豢靈,白首飛尸最強,我就拿曹家當年的事兒,跟你說道說道?”
“舅爺,我聽著呢。”
“曹家把白首飛尸當豢靈,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會兒,是南宋時期。
當時華夏北境陷于金人之手,漢人衣冠南渡。
我們曹家的祖上,就從原來的燕趙之地,遷到了湘西一帶。
我們曹家祖上,曾是云家人的學徒,到了那會兒,族里能人輩出,已經是獵門里五寸的門檻了。
到了湘西之后,曹家人聽到了僵尸的傳聞,認定這是猛獸異種,要為民除害。
后來搞明白了,這僵尸,其實就是一種大蝙蝠,長相跟人有點兒像,會飛也會走,走路是蹦著走的。
那時候湘西的深山里,這東西不少。
曹家人幾次進山,折了好幾個精英,奈何不了它們。
那會兒曹家還不是掌管獵門情報的,開山立族的時間尚短,情報積累有限,不知道這東西到底什么來路。
于是當年曹家家主去了趟湖廣,請教了云家。
這才知道,這東西在上古叫做窮奇,除了速度快之外,還能用聲音迷惑人。
曹家受到云家人指點,得到清水灌耳之法,這才進山把這東西給降服了。
當時的獵門,是九大家,各家都有豢靈。
我們曹家本就是借物的路子,那時候只研究機關,卻還沒有豢靈,于是當時的曹家家主就想著,把這飛尸作為豢靈。
就這么一個念頭,不到五十年,湘西飛尸滅絕。
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為什么?”魏行山問道。
“因為,培育豢靈,不是抓一只兩只那么簡單,而是要控制整個族群。”曹余生說道,“然后用人為的手段,來代替自然界的優勝劣汰。
這么一來,新生飛尸的淘汰率,是非常高的,可以說十不存一。
這么高的淘汰率,想要保持手上的飛尸數量,那是抓多少都不嫌多的。
于是抓著抓著,東西在野外就滅絕了。
再加上當時曹家人心氣高,想培育出最強的豢靈,于是人工選擇的標準也非常高。
野外種群一旦滅絕,只靠手里那點存貨,在高標準下優勝劣汰,數量自然就越來越少。
要說培育這白首飛尸,確實不太容易。
這東西戰力強,野性大,稍微出點差池,就得死人。
因為這東西是異種,壽命很長,平均壽命在三百年以上,性成熟的時間也很晚,三十歲才能生育。
所以每一代的培育周期,都非常長。一代飛尸的更迭,我們曹家要賠上兩代人。
但不管這么說,曹家最后還是成功了。
經過五百年歷代曹家人的精心培育,在三百年前的平輩盟禮上,曹家的白首飛尸一戰成名,讓曹家的門檻從五寸變為九寸。
可是仔細想想曹家,為此付出了什么代價呢?
滅絕了一個物種那就不提了,前前后后花去五百年的時間,那是整整二十幾代人的心血。
結果呢,培育花了五百年,還沒風光上三百年,被這東西差點一朝滅族。
魏小子,聽完這個故事,你還想養豢靈嗎?”
聽完曹余生這段話,魏行山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還是算了吧。”
“就算魏老弟你想養,現在也養不了了。”周令時這時候說道,“以前猛獸異種多,經得起咱獵門這么折騰。
現在,有一頭兩頭的漏網之魚就算不錯了,哪兒還能拿到整個種群呢?
魏老弟你看看我,我這點能耐跟魁首謀主當然比不了,可也算是學了一手屠龍術。
結果我藝成下山一看,這世上已經沒有龍了,這才混成這副田地嘛。”
大家正聊著,忽然間,林朔心中警兆驟生!
身邊的追爺,也開始不斷顫抖。
緊接著,林朔雙眼眉心之處,生出一股灼熱感來。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右手臂猛地一提。
一枚箭羽,剎那間從外面雨幕中鉆出來,就擦著對面茅大海的耳朵,沖林朔眉心直奔而來!
而林朔,右胳膊猛地一抬,腕子甩到自己面前,中指和食指兩枚手指頭一夾。
這支箭,就被林朔兩只手指頭穩穩夾住了。
這支箭的力道不小,跟之前林朔接過的軍弩的勁頭差不多。
箭頭非金非鐵,是用石頭磨出來的。
箭桿子是硬木削出來的,還帶著毛刺,這會兒已經把林朔手指頭內側的皮,給磨破了。
這是林朔自從十八歲藝成以來,第一次負傷。
……天才一住三五第一35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