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早知道這么受罪,苗小仙這趟絕對不會跑出來。
哪怕被堂叔苗天德押著去雪萍姑姑那里,吃上一個月的苦,那也比現在強啊。
苗小仙算是明白了,山寨里那些婆姨嘴里傳的那些事兒,根本就不可信。
跟這個雪萍姑姑相處了一天一夜,這姑姑除了性子有點冷、腦子有點笨、見識跟時代有些脫節之外,分明就是個正常人嘛?
哪里瘋了?
還挖心吃腦,嚇死個人了。
原本要是雪萍姑姑的住所那里,這會兒苗小仙才不會受罪呢。
訓練再苦,哪怕被雪萍姑姑揍幾頓,那也比現在在荒漠里瞎轉悠強啊!
這會兒苗家的苗雪萍、苗小仙兩人,剛剛走出塔什干市區沒多遠。
抬頭看過去,并不是想象中一望無垠的廣闊荒野,是一團霧蒙蒙的東西。
這兒只能算是紅沙漠最外圍的區域,腳下還是荒漠,不算沙漠。
可這兒塵土大,風在這兒暢通無阻,攜裹著大量塵土在天地間肆虐,讓人睜不開眼,更張不開嘴。
要說在云貴高原的山林里趕路,苗小仙有自家的豢靈地龍相助,那不叫事兒。
苗家的豢靈地龍,是一種巨型的馬陸,體長能超過十米,看上去瘆人,其實性子很溫和。
尤其是苗小仙馴養的那頭,被她取名叫“娜娜”,還特別聰明。不用苗小仙使出苗家的控獸絕技,就能大致明白苗小仙的意思。
這種馬陸在山林里,那是如履平地又穩又快,沙地荒漠那更不在華夏,要是今天娜娜在這里,那姑侄倆就舒服多了。
可惜這紅沙漠跟云貴高原隔著太遠,娜娜過不來。
這三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地兒,只能這么腿兒著,嘴里還喝著西北風,那么多塵土往自己的大眼睛里鉆,苗小仙終于意識到,夢想跟現實的距離,原來有那么遙遠。
云貴苗家,在獵門九寸門檻的家族里,算是幾進幾出。
目前的獵門六大家,在家族淵源上,苗家是僅次于云家的老資格。
在平輩盟禮有了定門檻的規矩之后,苗家是最早的那拔九寸家族,好幾千年前就是獵門幾大家之一了。
底蘊太深厚,歷史太悠久,人杰又輩出,傳承下來的東西自然就非常多。
修力、煉神、借物,這三條修煉大道,苗家之前樣樣都來,可謂是百花齊放。
可是,一旦有一代傳人天賦不那么夠,過于駁雜的傳承體系,反而成了負擔。
所以后來苗家幾經沉浮,在九寸門檻上屢屢被人擠下去,主要是因為傳人貪多嚼不爛,樣樣都會,可又樣樣稀松。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三百年前,那一代的苗家家主,在苗家再次被擠出九寸門檻家族之后,痛定思痛,重新定義了苗家傳承修煉的核心理念。
那就是借物。
修力、煉神,不是不行,而是要為最后的借物服務。
修行理念重新確立之后,被嚴格地執行下去,一百年之后的平輩盟禮,苗家擠掉了湖北神農架的賀家,重回九寸門檻,一直到今天。
可是在重返獵門九寸家族行列的兩百年后,也就是三十多年前,苗家的修行大道之爭,再次被擺上了臺面。
捅這個簍子的人,就是苗光啟。
苗光啟這一代,苗家可謂絕代雙驕。
一個苗光啟,一個苗雪萍,都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修煉苗子,他們倆也確實不負眾望,能耐早早就躋身了九寸。
天賦那么好,僅僅是借物這條路子,自然不能滿足苗光啟,所以他跟苗天功的家主之爭,其實就是苗家今后修行理念之爭。
在這場爭斗中,苗雪萍自然是站在自己親哥哥苗天功這邊的。
苗光啟和苗雪萍,后來分別敗于林樂山和云悅心之手。
苗光啟先敗,而且敗給的人,是同輩的林家獵人。
事實勝于雄辯,他那套行不通,所以也就失去了苗家家主的繼承資格。
可是萬沒想到,僅僅半年之后,已經將自己哥哥扶上家主之位的苗雪萍,也敗了。
這個號稱苗家三百年來第一位“借物大圓滿”的傳承獵人,跟云家傳人云悅心一場決斗過后,瘋了。
苗家上一代的絕代雙驕,一個遠走異國,一個從此瘋癲。
身為家主的苗天功,本身又是個瘸子。
照這么下去,今年的平輩盟禮,苗家又懸了。
還好,新一代苗小仙的成長速度,讓人依稀看到了當年苗雪萍的影子。
今天,本尊和影子,同時在紅沙漠上,看著漫天的暗紅塵土,都有些無所適從。
一個是神智蘇醒沒幾年,早年的狩獵經歷,就像是上輩子的一場夢,已經記不清了。
另一個是神智剛剛發育出來,根本就沒有出門的經歷,狩獵還只是一個有待實現的夢想。
于是在風沙中走了一個多鐘頭,姑侄倆迷路了。
“姑姑,我接下來怎么走啊?”苗小仙左看看又看看,撓著頭。
“我怎么知道。”苗雪萍梳著一個麻花辮的發型,這會兒辮子已經拽手里了,防止被大風吹得亂甩,同樣是六神無主,“都怪你爹,辦事不利。”
“這管我爹什么事嘛。”
“我昨天跟他說了,我現在要看到林朔,我現在看不到,就怪他。”
“姑姑啊,我們女人有時候是可以不講理,可那是在男人面前啊。”苗小仙吐槽道,“你現在面前只有我,我是女人呀!”
“你才多大,就女人女人的,你有喜歡的男人嗎?”苗雪萍問道。
“還沒有。”苗小仙低下頭,顯得特別理虧,小聲地問道,“我爹算嗎?我這會兒才發現,我其實挺喜歡我爹的,有點想他了。”
“當然不算了。”苗雪萍白了自己侄女一眼,“你連自己喜歡的男人都沒有,還好意思自稱女人?”
苗小仙抬起頭,反問道:“姑姑,那你有喜歡的男人嗎?”
“當然有呀。”苗雪萍眨了眨眼,“他是整個獵門最強大的男人,是個英雄。”
“那他現在在哪里啊?”苗小仙問道。
“死了。”苗雪萍緊緊捏著自己的麻花辮,輕聲說道。
“那你不是也沒有了嗎?”苗小仙問道。
苗雪萍怔了怔,一下子癱坐在荒漠上:“是啊,沒有了。”
說完這句話,苗雪萍就開始哭了起來。
這瘋女人在地上,從一開始地無聲地啜泣,只到慢慢哭出了聲音。
哭聲和周圍的風聲,混在一起,難分彼此。
苗小仙也坐地上,陪著一起哭。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就是覺得心里難過,想哭。
魏行山開著六越野,心情不怎么樣。
之前賓館門口見到了一個不懂車的土包子,居然跟自己開一樣的車。
這讓這輛本來開起來挺帶勁的六悍馬,一下子就沒什么滋味了。
偏偏天公還不做美,剛出開出賓館沒多久,還沒出市區呢,天就陰下來了。
要是擱在國內沿海,陰了就陰了,也就是一場雨的事兒。
這兒不一樣,這兒很少下雨,天陰下來,不是云彩的事兒,而是沙子的事兒。
沙塵暴要來了。
果然,剛剛開出市區沒多久,魏行山就看前面鋪天蓋地,暗紅色沙塵都已經連上天了,正沖著塔什干滾滾而來。
魏行山知道這車子是特質的,發動機吸氣口有防沙罩,本身自重也大,連人帶車十多噸呢,吹不翻。
開過去問題是不大,就是得慢一點,因為一會兒到處風沙,視線肯定是沒了,路況又不熟悉,別開坑里去。
“嚯,這迎接的場面可以啊。”魏行山覺得這會兒得發揚一下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就算天公不作美,隊伍的士氣還是要的。
林朔沒理他,他手里捧著一個黑匣子,正盯著呢。
這個黑匣子,就是早上天不亮的時候,那個在婚房外蹲了一宿的云秀兒給的。
兩支狩獵小隊的定位通訊器,上面有個屏幕,閃著一紅一綠兩個光點。
綠色那個點,就代表著林朔所在這輛車,紅色的點,代表著云秀兒所在的車輛。
兩個點要是遭遇了獵物,那要趕緊匯合,但這會兒不能離著太近,因為要擴大搜索范圍。
小八也已經被林朔放到天上去了,在高空盯著。
當然林朔心里也清楚,這會兒就發現獵物的可能性很小。
原因很簡單,這個獵物,甭管是多佛惡魔還是其他什么東西,之前不僅衛星照片上看不到,低空偵查飛機也找不到。
這就說明,這東西應該是藏在地底下的,而一般的地面,只要藏下去,就會留下洞口。
這兒不是山里,沒什么自然遮蓋物,地面上留一個洞口那是很明顯的。
既然找不到,那大概率就不是眼下這種荒漠地形的地底,而是沙漠地底下。
沙漠上打個洞,洞口很快就被流沙填上了,確實不好找。
而且據獵門九州異物載上的記載,多佛惡魔這東西,就是藏在沙子底下的。
當年紅沙漠這頭多佛惡魔,獵門先后組織過七次狩獵,愣是沒找到這東西。傅家三兄弟的尸骨,還埋在沙子里呢,至今下落不明。
明代成化年間,在塔克拉瑪干沙漠那頭多佛惡魔運氣不好,當時有苗家的地龍在,在地底下發現巢穴了。
這趟買賣沒地龍,外面又是這個鬼天氣,距離沙漠地形也還遠。
所以這會兒的林朔,只是盯著手里的儀器,讓魏行山跟云秀兒他們保持距離就行了。
很快,車子一路顛簸著,到底還是開進沙塵暴里了。
車子隔音不錯,但這會兒外面的風聲那是攔不住的,鬼哭狼嚎。
細小的沙礫打在車子身上,就跟炒豆子似的,噼啪作響。
車窗外,天直接就黑了,什么都不看見,
林朔昨晚洞房之夜,盡管已經很收斂了,可兩個老婆伺候下來,睡眠還是有些不夠。
這會兒沒什么事兒,能睡會兒也好。
于是他把手里的儀器,往魏行山面前儀表盤一擺:“自己盯著,開慢點,我瞇會兒。”
“行。”魏行山點點頭。
林朔剛放平座椅,就聽到身后的A
e說道:“外面風聲不對。”
林朔躺下一半的身子,趕緊又直起來了:“怎么不對?”
“魏行山車子先熄火,我仔細聽一下。”A
e說道。
魏行山趕緊停下車子,熄了火。
“有女人哭聲。”A
e聽了一會兒,說道,“東邊,五百米。”
“哎呦我去,這個鬼天氣,還有女人哭聲?”魏行山激靈靈打了冷戰,“這有點嚇人啊!”
“開過去看看。”林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