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佛惡魔的蘇醒次序,顯然是根據其社會等級來的。
首先蘇醒的,是最里面那一圈的金紋親王,這八頭大家伙先動彈。
一分鐘不到,三十多頭銀紋護衛也開始站起來了,昂起腦袋左右搖擺,腦袋上頂著兩根須子,跟蟈蟈似的,兩根須子滴流亂轉。
緊接著是深褐色紋路的士兵們,再然后是淺褐色紋路的工人們。
至于地位顯然最高的黑皇后,以及最外圍的幼崽們,則一動不動,看樣子是沒醒。
林朔和魏行山兩人,在這群多佛惡魔睡著的時候,就趴在洞口觀察,沒有輕舉妄動。
尤其是魏行山,一副不太敢的樣子,嘴里拖著時間。
可一旦里面的東西醒了,老魏趕緊把手上的疝氣燈插在洞壁上固定好,自己縱身一躍就跳了下去。
林朔嘴角抽了抽,他明白這不是老魏膽子忽然大了。
而是到了這會兒,這個洞口是多佛惡魔出去的必經之路。
要是繼續趴在這里,既擋道兒,又醒目,遠不如去“床鋪”乖乖躺著實在。
所以林朔也沒猶豫,也跟著魏行山蹦下去了。
洞口離這地下空間的地面,落差十米不到,三層樓的高度,一般人這么跳下去就等于跳樓,這兩人自然問題不大。
魏行山落地之后順勢往前一滾,三兩步就到那個多佛惡魔幼崽的“床鋪”了。
老魏這會兒身邊全是多佛惡魔幼崽,磨盤似的趴著,這漢子趕緊蹲下來,扭回頭看林朔什么情況。
這一扭頭,沒看到林朔。
其實剛才兩人先后蹦下來的時候,魏行山聽到身后動靜了,知道林朔就跟在自己身后。
可如今一眼居然看不到,他心里多少有點兒慌,趕緊站了起來,四處找。
魏行山接近兩米的個子,這一站起來,至少比起外面兩圈的多佛惡魔高不少,視野還是有的。
找了一圈,還是沒看到林朔,魏行山不由得喊了起來:“老林,你人呢?”
他知道多佛惡魔不是通過聲波交流的,所以說話沒事兒。
“你瞎啊?”腳底下,林朔的聲音傳了過來。
魏行山低頭一看,嚯,這真是燈下黑。
魏行山所在的這個“鋪位”,就頂著一堵矮墻,這矮墻一米來高。
老魏人在這墻這頭站著,林朔趴在墻的另一面,身子緊緊貼著墻斜躺著,正好是魏行山的視野盲區。
魏行山一看林朔就跟自己隔了一道墻,急了:“老林,你怎么在這兒呢?”
“那我去哪兒啊?”林朔問道。
“去你該去的位置啊。”魏行山說道,“我這兒好不容易隱蔽下來,你可別把我暴露了!”
“你是不是傻?”林朔又問道。
“啊?”魏行山沒明白,“我哪兒傻了?”
“我問你,咱倆現在什么情況?”
“一大一小倆多佛惡魔啊!”
“對啊,那是不是小的先失蹤了,然后我這只大出去找?”
“沒錯啊。”
“那現在是不是找回來了?”
“對啊。”
“那我先把你放到這兒,有問題嗎?”林朔說道,“我這等于是剛回來,把你安頓好了,還沒來得及進去嘛。”
“那你現在不是可以進去了嗎?你得去向上級匯報工作啊!”魏行山說道,“既然已經找回來了,那就領功勞去吧,說不定還發給你一頭母的呢。”
“廢話,我現在等于是個啞巴,怎么匯報工作?”林朔說道,“進去不就露餡了嗎?先在這兒混著,看看情況。”
兩人說話的時候,魏行山是站著,嘴里一邊說,同時眼觀六路。
林朔是躺著,一邊是土墻另一邊是洞壁,是個相對自閉的位置。
可話說到這兒,魏行山“唰”一下就蹲下來,嘴里說道:“老林,完了。”
“怎么就完了?”
“你不過去找領導匯報工作,領導親自來找你了。”魏行山腦袋死死頂著土墻,苦著臉說道,“一頭大家伙朝咱這兒來了,銀色紋路的。”
昆侖山下的蘇家老宅,會議室里特別安靜。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盯著幕布看,聽著擴音器里的動靜。
這會兒幕布上其實看不到什么,隨著魏行山腦袋頂在了土墻上,攝像機被擋住了。
聲音還能聽到,但是此刻現場兩人已經不說話了。
擴音器里傳出來的,只有魏行山本人的喘息聲。
隨著喘息聲因為魏行山本人的緊張情緒越來越粗重,現場的所有人,也都感覺自己的脖子被卡主了似的。
心緊緊揪著,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來了。
屏氣凝神,心里七上八下地猜測著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會場內的氣氛已經凝固了,屋外頭也差不多。
大伙兒正緊張著呢,楊拓的未婚妻,陳老師過來了。
這位陳老師,是蘭州大學的一個藝術類選修課講師,教音樂和舞蹈,今年二十九歲。
女教師長相不錯,因為練習舞蹈的緣故,體態也很好,又確實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她跟楊拓算是青梅竹馬,一個胡同里的街坊鄰居,兩人經歷了一場小二十年的戀愛長跑,如今即將修成正果。
這次陳老師是在學校里請了年假,跟楊拓過來提前度蜜月的。
楊拓目前的工作,有一半保密性質,蘭州生物研究院的院長,這個身份可以公開。但是國家奇異生靈應對小組組長,這個身份是保密的。
而這個秘密,楊拓也沒打算跟陳老師透露,一直瞞著。
陳老師雖然是教師,但作為藝術類人才,倒不是說頭腦簡單,而是心思較為純凈。
她從小家庭條件就不錯,這輩子順風順水無憂無慮,心理承受能力一般,楊拓不想讓她擔心。
這次蜜月算是自助式的。楊拓那個住所的宅子單獨開伙,食材楊拓從周令時這兒領,飯菜則由陳老師自己做,要的就是小兩口過日子的調調。
陳老師剛到這里的時候,楊拓跟她是形影不離,兩人如膠似漆。
結果這兩天,這位楊大院士光泡在三房大堂附近了,回去陪未婚妻的時間少了。
眼下到了午飯的點,楊拓盯著會議室的情況,沒回去吃飯,于是陳老師就找過來了。
陳老師一走進三房大堂的天井,楊拓馬上看到了,趕緊站起來,沖周邊的兩人打了個眼色,自己迎了上去。
天井里待著的曹家父子,那都是人精,一看楊拓這狀態,馬上心領神會。
只聽陳老師說道:“我的楊大院士,該吃飯了。”
“這就回去。”楊拓拉起陳老師的手,這就要往門外走。
結果陳老師站住了沒動彈,而是看了看屋內外的情況,一臉好奇地問道:“你們這么多人聚在一塊兒,這是在干什么呢?”
“哦,一起看電影呢。”楊拓編了個瞎話。
也確實不能實話實說,要是告訴陳老師這是在監控狩獵現場的情況,楊拓自己的工作性質就暴露了。
要是一般的狩獵現場,楊拓能圓過來,畢竟自己是生物研究員的院長,可如今畫面上即將出現的不是一般的東西,西洋鏡立馬會拆穿。
“哎!嫂子!這事兒怨我。”曹冕是個活絡的,站起來順著楊拓的瞎話就往下編,“非拉著楊哥一起看,這一看就忘了時間了。沒事兒,你們小兩口先回去吃飯。”
“哎呀,這種鄉下放電影,我小時候也看過,現在機會很少了呀。”陳老師高興地說著,然后就反拉著楊拓,在椅子上坐下來了,抬頭看著未婚夫,“你陪我看一會兒吧。”
楊拓跟曹冕對視一眼,心想要遭,可目前這種情況,一來自己也確實很擔心林朔那邊的狀況,二來未婚妻既然有這個興致,硬拉著她走也不太適合。
楊拓腦子里一尋思,臉上不動聲色地陪著坐了下來:“那就看一會兒。”
陳老師和楊拓剛剛先后坐下來沒過幾秒鐘,屋內幕布上的畫面原本是一截土墻,這會兒就開始動了。
只見鏡頭緩緩上移,一頭多佛惡魔中的銀紋護衛,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陳老師“呀”地一聲驚呼,然后趕緊別過頭去,對楊拓說道:“你們在看恐怖電影啊?”
“是。”曹冕還在一旁圓著,“這電影很恐怖,不太適合女生,所以就沒叫嫂子您過來一起看。”
“誰告訴你女生就不適合看恐怖電影的。”陳老師眼中神采飛揚,嘴里說道,“其實女生嘴上說怕,心里可愛看了,我就特別喜歡看恐怖電影。”
說完這句話,這位美貌的女教師的一雙美目,就死死盯著幕布,然后手緊緊捏著楊拓的手掌。
臉上是既期待,又害怕,腦袋整體是偏著的,斜著眼看,似是前面一旦出現恐怖場景,她就能及時把頭扭過去。
而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楊拓還是曹冕,都沒空去管陳老師了,也死死盯著幕布。
在陳老師概念里,這是電影,心里為電影特效如此逼真而嘖嘖稱奇。
可其他人心里清楚,這不是電影,而是是實景。
林朔和魏行山兩人,此刻命懸一線。
紅沙漠里,在疝氣燈的照耀下,這座深埋在地底下的大漠古城亮如白晝。
魏行山鼓起勇氣,把腦袋探出半截來,繼續觀察那頭正在趕過來的多佛惡魔。
這東西遠遠看著沒那么可怕,可隨著這頭家伙越來越靠近,魏行山就覺得全身雞皮疙瘩就都立起來了。
這個類似甲蟲的東西,個兒太大了。
高度看樣子都接近四米了,兩個魏行山那么高。
那三截式的身軀從頭到尾,得超出十五米開外去。
那四條正在地上走動的腿,一根根都跟房柱子似的,還長滿了尖刺。
兩個巨大的鐮刀型前肢,就跟挖掘機的挖斗似的探在身前。
魏行山本以為這種東西,就是一頭大號的甲蟲,現在他明白了,完全不是這個概念。
這才不是什么甲蟲呢,而是一具天然的、爬著走的、特大號的機甲。
看步態,這東西不著急,慢慢悠悠地過來的。
眼下整個多佛惡魔種群,都是這種懶懶散散的狀態,腦門上那兩根須子倒是很活躍,各種搖擺,可身子都沒怎么移動。
所以這頭銀紋護衛往林朔和魏行山方向過來,就顯得很醒目。
這東西雖然步態悠閑,可因為個頭太大,步伐擺在那里,速度并不慢,很快就距離兩人不足五十米了。
魏行山咽了一口唾沫,把手上突擊步槍的保險打開了。
反正到了這時候,他也想明白了,要是這東西跟林朔沒談攏,翻臉了,那自己就開槍。
不打這頭銀紋護衛,因為一梭子子彈估計弄不死它,而是打附近這些幼崽。
一槍一個,這都是固定靶。
既然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算賺一個,那我老魏這趟就算死在這兒,也得賺得個盆滿缽滿。
打定了主意,魏行山膽氣上來了,對墻那邊的林朔說道:“老林,東西很近了,要不你跟它去談一談?”
“行。”林朔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這位獵門魁首單手拎著追爺的弓弦,就這么拖著追爺,整個人慢悠悠地迎了上去,那頭銀紋護衛彼此對著走,越走越近。
魏行山死死盯著林朔的身影,心想老林啊老林,咱倆一世人兩兄弟,你可千萬把場面穩住咯,否則咱兄弟倆就下輩子見。
這個念頭剛起來,魏行山就看到了在地上被林朔拖行的追爺,一下子變成了一道巨大的殘影。
只見林朔跳起來,單手掄起追爺,一家伙砸到了那頭銀紋護衛的腦門上,就在那兩根須子之間。
“咣”地一聲巨響,在整個地下空間里來回飄蕩。
這頭銀紋護衛,就這么被林朔揍趴下了,四條腿筆直地伸在身體兩側,微微顫抖著。
魏行山手里槍都掉了。
這漢子趕緊把槍撿起來,神色緊張地觀察著整個多佛惡魔種群的反應,同時嘴里埋怨道:“我不是讓你好好跟它談一談嗎?你這人怎么直接毆打上級呢?”
林朔轉過身來,沖魏行山攤了攤手:“我現在是個啞巴,只能這么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