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器尖銳的報警聲,不僅僅在扎拉夫尚的臨時科研基地中響起,同時也在蘇家老宅的三房大堂中尖銳刺耳。截止目前為止,紅沙漠地底下的現場情況,除了那些貴金屬的歸屬權問題,其他一直是讓苗光啟滿意的。這就是現場畫面的意義,不僅僅是看熱鬧那么簡單。此時此刻,多佛惡魔的種群結構一目了然,個體戰斗力大概在什么級數,苗光啟也清楚了。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對于臨時會議室里的其他人而言,他們是越看越提心吊膽,生怕這兩位潛入人員會出現什么意外。而只有苗光啟和曹余生這種獵門的資深獵人,才真正看得懂這些畫面,他們是越看越氣定神閑。情報,其實已經獲取得差不多了,核彈,肯定是用不上了。到現在為止,多佛惡魔各個階層展現出來的戰斗力,還比不上阿爾泰山的那頭駁獸。因為當時那頭被山閻王強化過的駁獸,至少挨了林朔三下,這才倒地昏迷過去。畫面里的金紋親王,林朔一下就揍暈了。“這頭金紋親王的水平,要是換成你,雖然沒林朔這么輕松,但估計也能湊合著收拾。”苗光啟還有心思開玩笑,對曹余生說道,“當然了,你得穿上那套龍骨甲才行,要是沒龍骨甲,你也就欺負欺負幼崽。”曹余生沒有否認這點,而是點了點頭說道:“確實,這群東西沒想象中那么強,你下個判斷吧,我回頭好去更新獵門情報。”“這個情報你更新不了。”苗光啟搖頭說道。“怎么會?”曹余生問道。苗光啟說道:“從目前來蘭,無論是深紋士兵、銀紋護衛,還是金紋親王,甚至包括那些淺色紋路的工人,從力量速度而言,都是超過獵門一般的九寸獵人的。只有獵門最強的一小撮各家傳承九境中人,才能跟這些多佛惡魔去比較。可是獵門各家九境傳承,不僅強弱不一,擅長的方面也不一樣,沒有一個統一的實力衡量標準。比如都是九寸三境,可實際上會天差地遠。而且,就算同一家族的傳承,境界跟實戰能力,那也是兩回事。當年云三妹以云家傳承九寸三境的實力,就能橫掃獵門了,你換成云秀兒試試。就算她突破到九寸三境,也一樣橫掃不了。關鍵不在于對手變了,而在于不同的人,實戰意識有差距,天賦能力也有差距,無法一概而論。你讓我下判斷,我判斷當然有,可沒法準確描述這些多佛惡魔的實力。以一頭銀紋護衛舉例,若是林家傳人,九寸五境就能對付了,要是換成其他家族的傳人,可能九寸九大圓滿都未必對付得了。你看,就這么一件小事,就暴露獵門內部管理上的落后了。九寸之上的頂尖戰力,因為各家傳承敝帚自珍的緣故,沒辦法通過情報去衡量,只能用百年一度的平輩盟禮決一高下。一百年才打一架,它打得明白嗎?肯定打不明白。而這在情報領域,是非常操蛋的事情。比如紅沙漠這筆買賣,你曹余生是怎么定級的?”“九寸。”曹余生說道,“參與紅沙漠多佛惡魔事件的獵人,能耐起碼要九寸才行。”“你看看,這個定級就極其模糊,而且非常不準確。”苗光啟說道,“九寸能耐,對于獵門大家族的傳承獵人來說,只不過剛剛畢業,有能力單獨接活兒了而已。九寸之上的差距,那可比三五七九寸之間的差距,要大得多啊。你簡簡單單標個九寸,這不是害人嗎?當然這也不能怪你,實在是因為以之前獵門的標準,九寸就算到頭兒了,再往上,無法用語言準確描述。這就是缺乏統一衡量標準的問題,我建議你要跟林朔商量商量,搞搞清楚。”“這個我早就意識到了。”曹余生搖了搖頭,“不過這么一來,等于是把獵門中小家族傳承的最后一塊遮羞布,給徹底挑破咯,會有阻力的。”“不怕。”苗光啟說道,“你只要給他們這小家族甜頭就行。”“怎么給甜頭。”“更好的傳承。”“我上哪兒替他們找更好的傳承?”曹余生說道,“我們曹家自己傳承都丟了呢。”“所以這就是一個系統工程了。”苗光啟說道,“我們設想一下,獵門各大家族的傳承,建立數據庫,進行共享。”“啊?”曹余生驚呼了一聲,隨后看著自己這位苗二哥,“苗光啟,你到底想干什么?”“只有在同一個體系之下,才能建立一個統一的衡量度,這是常識吧?”苗光啟說道,“所以各大家族的傳承只能先全部共享,然后再彼此映照比對,以及實戰檢驗,這才能建立起一個完整的傳承體系。而這套體系,其實是以萬年前云家傳承作為種子,三條修煉大道為依據,經過萬年優勝劣汰、不斷進化的智慧結晶。我們把它整合起來,拾掇拾掇,修剪一下枝葉,讓它真正地立于這天地之間。試想一下,它該多迷人?”“苗二哥。”曹余生皺著眉頭,沉聲說道,“我聽明白了,你這是想從根子上,徹底整合獵門。”“就是這個意思。”“我現在總算明白,你當年為什么會被苗家趕出來了。你果然是個瘋子。”曹余生說道,“但凡是改革,就不能這么激進,否則會出大亂子。”苗光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反正這個事情呢,我現在不著急。要是林朔支持,那我就幫他在整個獵門里慢慢做。他要是不支持,我就自己做,就從苗成云這一支開始。你看著吧,百年之后,等我這支苗家人登上了獵門魁首之位,這件事獵門早晚是要做的。”“那就等百年之后再說。”曹余生鄭重其事地說道,“如今你苗光啟空口無憑,你得先在你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做出實績來,證明給大家看你是對的。”“這我當然可以證明了。”苗光啟嘆了口氣,“只是目前這形勢啊,怕是沒有時間咯。”“苗二哥,你把話說明白咯,什么叫沒有時間了?”兩人話說到這兒,屋里警報聲響了。這種警報聲,是跟此時扎拉夫尚的警報聲,是同一款,兩套設備都是中科院提供的。屋外曹余生、曹冕父子,不明白這種警報聲的意義,屋內的三十多人,包括屋外正在聊天的苗光啟,那是再清楚不過的。現場出狀況了。而警報聲響起的時候,原本人在大堂門外天井里的苗光啟,整個人一下子就不見了。直到這一刻,曹冕才意識到,這位苗二伯雖然性情脫跳,有點為老不尊的意思,可實際上是如今獵門第一人。從天井的這個位置,到大堂內苗光啟跟專家團進行討論的那套桌椅,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苗光啟瞬息而至,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到。一直到苗光啟出現在那套桌椅邊上,他整個人才重新變得清晰可見起來。之前在幕布上,曹冕看到林朔跟那頭深紋士兵交手的時候,整個畫面出現了跳幀瞬移的現象,當時的苗光啟解釋為投影儀的幀數不夠。可這會兒,曹冕覺得是自己肉眼的幀數不夠,苗二伯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段二十米的瞬移。從幕布上去看效果很差的畫面,和現場親眼目睹,那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這讓曹冕整個人都愣住了。他之前知道獵門有傳承,修為高的獵人,身上能耐很大。自家老爺子,就是獵門中的頂尖人物之一,可小時候他并不覺得自家老爺子能耐有多大。后來和狄蘭在游輪上,見識到了狄蘭的種種異能,曹冕也理解成為這是生物科技的成果,讓這位干姐姐有特異功能了。對人類所能做到的極限,曹冕原本作為一名代表劍橋大學參加過泛英大學生運動會的擊劍運動員,是有一個清晰的認知的。那就是世界級的各類比賽上,那些冠軍們在競技時的表現。可現在,在見證了苗光啟這一舉動之后,這種根深蒂固的認知,就跟一個瓷碗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粉粉碎。曹冕怔怔地看向自己父親,嘴唇抖了抖,良久說不出話來。只到現在,他才明白,自己父親年少時結交的那個四人小圈子,還有他這些年刻苦修行的目標,有多么高不可攀。而之前,苗光啟在父親面前口中描繪的那個圖景,又有多么令人心馳神往。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曹冕就覺得整個人被醍醐灌頂一樣,原本有些渾渾噩噩的人生目標,一下子就清晰起來了。……屋外頭曹冕找到了人生目標,這個事兒苗光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顧上。他一下子躥進屋里來,是要在自己電腦上,激發一個程序。其實魏行山目前頂在腦門上的那個針孔攝像頭,苗光啟進行的改裝,不僅僅增加單向的監聽功能那么簡單,還可以互相進行語音通話。不把這些改裝信息告訴現場,這事兒自然不地道,不過苗光啟早就備好了說法:沒有經過媒體培訓的人,一臺攝像機盯著就已經很影響心態了,要是再加上一支麥克風,那干擾就更大,會影響現場決策,增加不必要的風險。這種說法當然有一定道理,但其實是糊弄人的。真正的用意,就是竊聽,這是一種比單純的監聽,能拿到更多情報的手段。因為當事人不知道被監聽了,心里沒防備,嘴里能說出來的事兒也就更多。而到目前為止,這種注定只能使用一次的竊聽手段,斬獲也還可以。至少苗光啟知道,以后給這些獵人的狩獵合同,得更改一些細節了,免得又被魏行山這種小機靈鬼鉆了空子。不過到了眼下這個關頭,隨著設備警報聲響起,這個竊聽的功能,已經不能再隱藏下去了。苗光啟必須激發語音通話功能,把自己的意見轉達給現場的林朔。他在電腦鍵盤上快速地敲擊了幾下,然后舉起耳麥說道:“魏行山,我是苗光啟。”“黑皇后正在蘇醒。”“目前后方情報已經基本掌握,你們再待下去已經沒意義了。”“你和林朔先撤。”“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