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一步步地后退著，同時目不斜視，一直盯著這頭黑皇后。這頭黑皇后也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什么東西，也盯著林朔看。而其他的多佛惡魔，這會兒負責讓道兒。林朔所過之處，無論是金紋、銀紋，還是深紋淺紋，都遠遠地避了開去。林朔就這么倒退一步一步，終于走到了魏行山附近。作為一個多佛惡魔寶寶，魏行山一直沒敢挪窩。這漢子眼看林朔退到了跟前，心里升起一股危機感，趕緊說道：“老林，別靠近我！”“干嘛？”“廢話，這會兒它盯著你呢！你這頭金紋親王長成這個樣子也就算了，我這個寶寶還長歪了，那它還不得瘋了啊！”“這倒也是，那你乖乖在這兒待著，我先出去了。”林朔一邊往洞口退，一邊嘴里說道。“別介啊！捎上我啊！”魏行山急了，“你把我一個人落這里像話嗎？”“你是個寶寶，不能動的。”“我發育了還不行嗎？我能動了！”魏行山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收了槍就往洞口跑。魏行山這一跑，林朔心里還緊了一下。這會兒這頭黑皇后到底在想什么，或者，它到底如何理解目前的狀況，林朔現在是真不知道。心中當然有猜測，可這種猜測不能作為行動的依據。如今現場任何一個變化，都可能引起這頭黑皇后的反應。至于是什么反應，鬼才知道。不過總算還行，老魏這一跑，黑皇后反應并不大。它的注意力，依然放在林朔身上，那雙眼睛直勾勾地、遠遠地盯著林朔。魏行山動作挺麻利，已經開始在爬洞口了，它也沒管。確認了這個信息之后，林朔心里松了口氣，人退到石壁邊上，扭頭看了看洞口的位置。這個通往地面的通道入口，在這兒是懸在洞壁上的，離地七八米。要是換做往常，林朔不用看這個洞口，哪怕是背著洞口，腳下一蹦也就跳進去了。這會兒不行，腦袋上個帶著屏蔽電磁波的頭盔，聽力、嗅覺都受到了一些影響，感覺不太一樣。扭頭看一眼洞口的位置，提前做個判斷。林朔看了一眼洞口，再把腦袋轉回來，就這一扭頭的工夫，直覺迎面一陣勁風，面前沙塵四起！這頭黑皇后，在這一瞬間就近在眼前了，最多不過五米！還是那個姿勢，低著頭歪著腦袋，盯著自己看。這么遠的距離，這東西瞬息而至！目睹了這種情況，林朔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這種速度，跟珠穆朗瑪峰頂的那頭白首至尊，相差仿佛。凝脂當時那一下，也差不多是這個速度。可是尸王凝脂的體重只有六十斤，眼前這頭黑皇后，起碼六十噸。這種身體結構和力量，已經跟白首至尊完全不是一個級數的東西了。林朔不由得瞇起了眼，握緊了手里追爺的弓弦。……林朔這會兒戰意高昂，魏行山則剛剛爬進洞口，一扭頭，全身的寒毛都炸了。這漢子一下就癱坐在地上。這個洞高七八米，黑皇后身高也是七八米，就在站在洞口旁邊。魏行山跟這東西臉對臉。老魏本就不是一般人，心理素質受過特訓，極少有害怕的時候。這大半年跟著林朔三筆買賣做下來，也算吃過見過了，沒什么事兒能真正嚇著他。可現在這一下，那真是受不了。這么大一家伙，剛才自己明明用步槍上的瞄準鏡上的刻度量過距離，三百米。自己上來之前看過，它在原地沒動彈，緊接著自己甩飛爪攀繩子上這八米的墻，以自己的身手，整個過程也就一秒多鐘兩秒不到。結果一回頭，這家伙跟自己臉貼臉了。魂飛魄散！血都凉了，腦子一片空白。老魏只覺得自己褲襠里一熱。尿了。這一尿，老魏醒過神來了，不免暗暗佩服自己。也就是我魏行山了，這會兒只是尿一褲子。換成一般人，搞不好直接嚇死，最起碼也是撅過去。至少自己神智還在。可再看著眼前這個倒三角腦袋，魏行山恨不得撅過去算了。剛才遠遠地看，這腦袋還不覺得怎樣，這會兒臉貼臉了，這腦袋跟魏行山幾乎一樣大。它這個眼睛，遠看是琥珀色的，這會兒魏行山就看得更清楚了，這是復眼。上面密密麻麻幾萬個小眼，看著特別瘆人。之前魏行山知道，這東西在盯著林朔看，沒看自己。可現在他分辨不出來了，這頭黑皇后到底是盯著林朔，還是盯著他魏行山。或者，兩人全盯著。魏行山癱在地上，不敢動彈，但他到底是個滾刀肉的性子，心想既然已經尿了，那就別憋著另外半泡，索性尿得痛快點兒。“老魏，你看出來了嗎？”洞口下方，林朔這時候發話了。魏行山正在默默地使勁兒呢，一聽這話，心里直罵娘。我這會兒都尿了，你怎么還這么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呢？不過被林朔這么一問，魏行山心氣兒上來了。這種時候，輸人不輸陣，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不能讓兄弟看笑話。也幸虧是穿著連體式的電磁隔離服，水透不出去，外面看不出問題來。老魏依然保持著癱坐的姿勢，嘴里故作輕松地說道：“看出來了。”“看出什么來了？”“這大黑娘們兒，在跟咱做游戲呢？”“什么游戲？”“一二三木頭人。”魏行山說道。“這游戲我沒聽說過，你解釋解釋。”“咱盯著它，它不動彈，一扭頭它就竄過來了。這會兒咱又看著它，它又不動了。”“嗯，是這個意思。”“那咱怎么辦？”“賭一賭。”“怎么賭你說。”“你往后退兩步試試。”“我現在腿軟，起不來。”“那你稍微緩緩。”“嗯。”“味道不太對，你是不是尿了？”“你閉嘴，這么多人看著呢！”……魏行山說得沒錯，目前確實不少人通過他頭盔上的針孔攝像機看著。普通人這會兒可以把這個當熱鬧看，蘇家祖宅里的一群生物學家身負重任，那就得透過現象看本質。為什么，黑皇后會這樣。只有搞明白了為什么，林朔和魏行山這兩個身在前線的倒霉蛋，才有可能全身而退。剛才被扎拉夫尚的手術室女神一通指責，現場的八個老院士心里都憋著勁兒呢。八個老院士最年輕的今年六十四，最大的快八十了。學術生涯幾十載，個個榮譽等身，到頭來被一個女娃娃指著鼻子一通埋怨，說自己這伙人學藝不精，害人不淺。這哪兒受得了啊！“這是典型的潛伏獵食者特性。”其中一位老院士馬上說道，“就跟如今的很多貓科動物一樣，你只要背對著它們，就很容易激起它們的捕食本能。而你只要盯著它看，它就不敢。”“可問題是，目前現場的這兩人，在這頭黑皇后的理解中，到底是什么？他們是獵物嗎？我覺得不是。”“我同意王老的看法，盡管這頭黑皇后，在神經層面控制著整個多佛惡魔種群，其他所有多佛惡魔，也可以看做是黑皇后身體的一部分。可目前這樣種群結構，包括族內分工，依然還是跟蜜蜂類似。黑皇后是蜂后，拱衛在它身邊的金紋親王，就相當于雄蜂。而跟蜜蜂種群不同的是，多佛惡魔這個機制更先進。負責跟黑皇后交配的金紋親王，它不像雄峰一樣是天生的，它必須經過長時間并且大規模的族內篩選，變成種群中的最強者之一，才能獲得跟黑皇后的交配權。這在我看來，就相當于黑皇后把自己的一部分基因，投放到外界去競爭試錯，然后回收其中的最強幸存者，生出一批更加適應當前環境的后代。當然，‘后代’這個稱呼不準確，應該是它自身的一部分。這樣就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不斷地改進自身基因，進行自我迭代。也正是因為擁有如此奇特的基因優化方式，那么這頭黑皇后本身，就相當于一個生物物種的總和。所以它當然強大，也當然近乎永生。”“老李你別跑題，現在不是討論黑皇后為什么這么強大的時候，我們要搞明白，目前它這個行為的原因，從而讓現場的這兩個年輕人能回來。”“對啊，你們聽聽，其中一個都尿褲子了嘛。”“我沒跑題啊，還沒聽出來嗎？現在這個叫林朔的年輕人，因為擊敗了一頭金紋親王，已經是黑皇后眼里的最佳交配對象了。黑皇后的這種本能，是它這個物種演化的關鍵性優勢，應該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它明明已經看出來，林朔這頭金紋親王外形有問題，但它還是能夠接受。它不僅能接受，甚至會理解為，林朔這頭金紋親王，是受到了環境的改變，才變成這個樣子。而越是外形改變巨大的個體，在黑皇后眼里價值就越大。因為這說明外面環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而林朔這個樣子，就是適應外界變化的最新答案。所以這份基因，它回收定了。交配，必須要完成。與之相比，之前的幼崽，比如叫這個魏行山的，就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它們的基因，在黑皇后眼里已經落后了。至于它目前類似潛伏捕獵者的行為方式，這個我們不用去管，可能性太多了，一時三刻搞不明白的，現場不會給我們這么多時間。所以我的建議是，林朔留在現場，周旋一下。我看這小伙子腦子清楚，能耐也大，他應該沒問題的。那個叫魏行山的，先撤回來。”苗光啟在一圈桌子的正中間，安靜地聽著，這會兒點了點頭：“李院士，你這個推測很大膽，不過我同意。”說完這番話，苗光啟拿起了手邊的耳麥，通過語音通道對遠在紅沙漠地底下的魏行山說道：“魏行山，你緩過來了嗎？緩過來就聽林朔的，趕緊撤。”……中科院專家團在進行討論的時候，苗光啟沒有關閉語音雙向通道。所以李院士這番見解，同樣傳到了魏行山的耳朵里。老魏原本一個正在尿褲子的人，生生給聽樂了。心想老林啊老林，你小子也有今天。我魏行山被金問蘭看上了，你這個師傅睜只眼閉只眼，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你小子了。眼前這頭大黑娘們，那肯定比金問蘭得勁兒。不過心里樂歸樂，事情還是要交代。魏行山雙手撐了撐，總算是站起來了，嘴里說道：“老林，根據蘇家老宅專家團的意見，你現在是被這頭黑皇后給看上了。它要問你借個種，跟你云雨一番。這個路數，咱是不是很熟悉？反正我個人建議，對眼前這頭大黑娘們兒，你就虛與委蛇一下。這事兒呢，以后瞞不住，我腦袋上的視頻信號，扎拉夫尚也通著呢，這會兒都看到了。兩位師娘那兒，我跟你不一樣，我這人仗義，會盡量勸。男人嘛，在外頭逢場作戲，在所難免。”“魏行山。”林朔在底下叫道。“啊？怎么了？”老魏還以為他有什么事要交待。“滾蛋。”“是！”魏行山嘴里應了一聲，掉頭就跑。一邊只恨爹媽少生兩條腿，老魏一邊還回頭看了看。萬一李院士猜錯了，林朔又賭錯了，那魏行山這么跑肯定是死路一條，他至少得看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結果還行，這頭黑皇后沒動彈。那兩對巨大的復眼，目不轉睛，看來是盯著林朔呢。魏行山轉回頭，捧著突擊步槍埋頭跑著，嘴里喊道：“老林，你可要撐住啊！我馬上帶人回來救你！”“別隨便亂帶人，其他人幫不上忙。”只聽林朔在洞口下方說道，“叫苗雪萍一個人來就行了。”“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