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這幾天從神農架林區北邊的房縣區域進入這里,先在林區的人口聚集區,也就是鄉鎮逗留了幾天。
考察了一下自己通過國家正規渠道資助的學校林安中學,順便從基層了解一下神農架林區目前的真實情況。
中學辦得還不錯,至少在硬件設施上殊為不易。
通訊還無法建立、年輕教師的入籍制度還有待完善,這些問題的出現,歸根結底并不是學校和本身的問題,而是這片神農架林區出了問題。
這里環境急劇惡化,人口外遷,辦學的根基已經沒有了。
林區的問題不解決,林安中學,乃至整片神農架林區接近四千平方公里土地上的所有居民,都要外遷。
如果是這樣,那么這里將誕生一個真正的無人區。
可是這里不是冰川雪原,更不是海外孤島。
這片即將誕生的人類禁區,東面緊緊靠著南陽盆地和江漢平原,西邊隔著山區就是四川盆地,這是我國三大片人口密集區。
這種無人區,是不允許存在的。
無論是獵門本身的行業層面,還是國家層面,都不允許。
目前國家通過某總局委托獵門處理此事,這是一種信任。
而這種信任,也是獵門這個組織,在這個國家作為一種特殊的存在,并且今后能跟中科院進行廣泛合作的前提。
獵門一直以來,做得很好的一項事情,就是跟中華文明命運捆綁。
立門之本是八個大字:精忠報國、為民除害,這精忠報國,還在為民除害的前頭。
而精忠報國的具體方式,就是邊境參軍,為確保文明的地理版圖而出力。
能在改朝換代中幸存下來,那是因為獵門中人只當邊疆士兵,而不參與政權斗爭。
唯一的例外是蘇家,祖上在宋朝當過一個名義上的禮部侍郎,手里其實也沒什么實權。
而到了現代,僅僅依靠邊境參軍,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如今已經是信息時代了,科技發展是第一生產力。
科技領域的爭奪,這是個無形的戰場,將決定各大文明今后的命運。
所以奇異生靈研究會和中科院的合作,讓獵門在國家生物科技的前沿領域貢獻力量,這是新形勢下的一種“邊境參軍”。
這也是苗光啟和林朔最終達成共識的,確保獵門今后延續的戰略性選擇。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國家對獵門的繼續信任。
而信任的前提,就是解決眼下神農架的事情。
因為這件事貽害極大,在性質上并不是猛獸異種的自發性事件,而是獵門本身造成的。
具體地說,是獵門中的賀家,在神農架建立賀家獵場造成的。
這就叫做禍起蕭墻。
從法理上,這件破事兒的當事人,就是如今站在林朔眼前,臊眉耷眼,手里牽著一頭黃牛的賀永昌。
當然,作為當今的獵門總魁首,林朔覺得從法理上,林家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責任。
當年賀家獵場建立的時候,自己的曾祖父林全福作為當時的獵門總魁首,沒有阻止,這算是上級連帶責任,監管不力。
不過以當時整個國內的狩獵形勢來看,隨著猛獸異種的逐漸消失,獵門各家族發展副業是大勢所趨。
賀家這個獵場在項目上,至少跟本行當是密切相關的,而且服務于整個獵門,在當時看來甚至是個優質項目。
至少比起滇南吳家搞偷獵的技能培訓,那是好多了。
只是目前來看,這個獵場起因就有問題,到了如今,局勢已經幾乎快要不可收拾了。
這筆賬找誰算,這事兒先擱到一邊去,當務之急是解決眼下的事情。
解決眼下的事情,林朔得先要有力氣。
而要有力氣,就得先吃飽。
所以林朔看了看賀永昌賀永年,又看了看賀永昌牽著的黃牛,只能說出三個字來:
“牛不錯。”
賀永昌用手摸著后腦勺,咧著嘴嘿嘿笑著,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堂弟賀永年雖然修為不如他,可腦子比他機靈,一下子就聽出了林朔的弦外之音。
這位賀家獵人上前一步,一掌拍在黃牛的腦門上。
黃牛“哞”地一聲,這就緩緩軟倒,昏迷過去。
賀永年從腰間探出一把匕首:“總魁首,您稍候片刻,很快就能吃了。”
林朔點點頭,然后沖賀永昌招了招手:“你,跟我來一趟。”
“哎!”賀永昌趕緊應了一聲。
兩人往山上走了一段路,不久就爬上了目前所在山峰的頂端。
林朔站在山頂,遙遙看著南邊的那幾座高峰,問道:“九寸門檻拿下來了?”
“稟總魁首,幸不辱命。”賀永昌抱拳道。
“幸不辱命。”林朔微微笑道,“你賀永昌用詞很講究,似乎你們賀家這九寸門檻,是我讓你們去爭取的。”
“您之前確實有這個授意。”賀永昌咧嘴笑道。
“行了。”林朔擺了擺手,“平輩盟禮這個機會,是你賀永昌用自己的能耐抓住的,跟我關系不大。不過你打下來的賀家九寸門檻,在眼下這個事情面前那是說沒就沒,你自己有沒有這個覺悟?”
“自然是有的。”賀永昌點頭道。
“賀家獵場的具體經營,你參與過嗎?”林朔正色問道。
“未曾參與。”賀永昌搖了搖頭,“我之前是作為分家子弟在襄陽生活,后來老家主看中我的修行天賦,把我送到了東非大裂谷,那邊猛獸異種橫行,我在那里一邊修煉一邊獵殺,這才有了如今的能耐。
三年前,老家主去世,我被召回國內,授予了家主之位。
總魁首,不瞞您說,我這個家主之位,外人也許不知道,但我自己心里清楚,其實就是撿來的。”
“哦?”林朔眉頭微微一皺,問道,“此話怎講?”
“我的堂兄賀永瑞,真實戰力在我之上,又是老家主的親兒子,按理說他才是這一代的賀家家主。
我作為賀家分支出身的獵人,能從老家主手里接過家主之位,其實就賀永瑞推我上去的。
因為賀家獵場如今已經失控,誰當這個家主都逃不過獵門六大家,尤其是您這個獵門總魁首的責問。
別人可能不清楚總魁首的厲害,可賀家人是清楚的,昆侖山一役只有您一人生還,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賀家家主這個位置如今不好坐,不過對我而言,這未嘗不是一個扭轉神農架形勢的機會,所以也就順水推舟了。”
林朔點點頭:“所以你才會在紅沙漠的事情上感到塔什干,跟我提前聯系上。”
“獵場的事情,是瞞不住的,而且已經不能再瞞下去了。”賀永昌說道,“在觀察了您一段時間之后,我認為賀家獵場的事情,要是連您都解決不了,那么這件事情也不是我們獵門能處理的了。形勢糜爛至此,我總要盡力一試。”
林朔點了點頭,又問道:“賀永年,值得信任嗎?”
“據我觀察,不值得信任,但可以爭取。”賀永昌說道,“我這位堂弟,別看處事圓滑,可心中還有大是大非的。
他應該知道一些獵場的秘密,只是礙于兩位兄長的緣故,無法跟我挑明。”
“嗯。”林朔應了一聲,隨后說道,“神農架之后事情,作為一份狩獵信息是無法在獵門內部隱藏的,狩獵的過程會公開。賀永昌,你應該
知道該怎么做。”
“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獵殺這里的猛獸異種,挽回賀家在此事上損失的聲譽。”賀永昌斬釘截鐵地說道,隨后又摸了摸后腦勺,一臉不好意思,“當然我之前也不是沒試過,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能耐那是不行的,還需要總魁首暗中照拂。”
“好說。”林朔微微一笑,“不過兩個條件。”
“還請總魁首言明。”
“第一,這里的猛獸異種,不計入我們林賀兩家之前的盟約之內,這里總共死了多少個人,你們賀家今后要在別處,獵殺或者捕獲同等數量的猛獸異種才行。”
“這個是自然。”賀永昌趕緊點頭。
“第二,費用。”
“啊?”賀永昌沒反應過來。
“啊什么啊。”林朔瞪了他一眼,“獵門總魁首就不用吃飯,不用養家啊?”
“不是。”賀永昌苦著臉說道,“總魁首,你們林家富甲天下啊,還看得上我手里的三瓜倆棗?”
“廢話。”林朔說道,“那是分家的錢,是林氏公賬,我怎么好意思隨便開口?
你也知道,我家里如今兩個老婆。
她們一個要填最近蘇家老宅翻新、還有平輩盟禮開銷的窟窿,手里一個教育基金會也要繼續輸血。
另一個想要購置私人飛機,好以后隨時回娘家省親。
我身上就兩個能耐,一個是教書,另一個是狩獵。
教書是發不了財的,也就只能指望狩獵了。
不趁著這個機會從你手里撈一筆,我上哪兒撈去?
而且你這兒我是勞動所得,天經地義。”
“是是是。”賀永昌連連點頭,“您說得都在理,那您開個價吧。”
“你們這兒總共幾頭成年的猛獸異種?”林朔問道。
“具體數目我也不清楚。”賀永昌說道,“據賀永年說,大概五十來頭。”
“那就按五十頭算。”林朔說道,“我之前出手,給自己人的內部價格,是一頭一千萬美金。
你現在不算外人,也按這個價格走。
不過,還要再加上百分之五十的名譽轉讓費,因為這些猛獸異種對外宣稱,那是你賀永昌獵殺的。
那就是每頭一千五百萬。
五十頭,承惠七億五千萬美金。”
“總魁首,要不這樣。”賀永昌翻了翻白眼,“您先回蘇家老宅等消息,我就在這兒不走了,反正是拼死一戰。等您聽到我死
訊了,要是夠仗義,記得過來給我收尸就行。”
“你手里沒這么多錢?”林朔問道。
“賀家獵場終究也只是個獵場,它又不是銀行,最近幾年還盡賠本了。”賀永昌說道,“況且我能調動的賀家資金,也只有其中一部分,大頭在賀永瑞那里。七億五千萬,別說美金了,國幣我也拿不出來啊。”
“那你能拿出來多少?”
“七千五百萬國幣。”賀永昌說道,“這就筆錢,我還得去轉賣一部分不動產才行。”
“哦,那確實不能強人所難,”林朔嘆了口氣,“不如這樣,這七千五百萬國幣,就當是我這次狩獵的前期費用,其余剩下的就當是收購費用,你們賀家這個賀家獵場我收購了,怎么樣?”
“您要收購獵場?”賀永昌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為什么呀,這獵場就是禍害啊!”
林朔瞟了賀永昌一眼,淡淡說道:“你再好好想想。”
“我明白了,您這其實是在幫我。”賀永昌眼前一亮,“賀家獵場賣給了您,就等于是把過往所有的責任,都轉讓給了您。”
林朔點點頭:“你知道就好,目前獵場的事情你們賀家扛不起。我呢,也正好能把獵場拿過來另有用處。”
“行,我聽您的。”
“那我們下山吧,牛肉已經烤好了。等吃飽了飯,咱就先把這筆買賣做了。”
“是。”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