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狀況對于苗成云來說,可謂生死一線。獰在華夏絕跡已久,所以目前獵門對這種猛獸異種的情報掌握,依然停留在五百年前的水準。《九州異物載》上,除了“兇惡丑陋”這種外貌描述之外,“行動迅捷”這是戰斗風格,而“嗜殺成性”這是習性。行動迅捷,意味這東西速度極快,這會兒苗成云就算掉頭就跑,估計也跑不過它。嗜殺成性,這就更麻煩了,這頭東西明明是跟馬王爺有過節,與苗成云無關,可如今一旦遇上了,它就不會放過苗成云。苗成云盯著眼前這頭東西,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也就顧不了那么多了。唯有一戰。而這一戰,事實上也是苗成云的第一次狩獵實戰。因為從小經受的嚴酷訓練,他自認為是一個傳承獵人。不過跟目前獵門里真正的傳承獵人相比,他沒有進行過成人狩。目前他的狩獵成果,依然是零。那么這頭“獰”,要么是討命的閻王,要么就是自己成人狩的獵物。苗成云暗中點頭,用一頭“獰”來開張,這戰績倒是不算難看。苗成云目不轉睛,全身的肌肉慢慢松弛下來。修力到苗成云這個程度的獵人,全身肌肉緊繃,那是防御狀態,能大幅度提高抗擊打能力。若是對敵時全身肌肉反而松弛下來,那就是準備搏命了。這種狀態下,全身的爆發力蓄勢待發,全身肌肉從松弛到緊繃那一下,能迸發出最快的速度和最強的力量。一擊致命。這會兒撲上去跟這頭獰拼命,沒必要。這是頭畜生,不是人。獰這東西丑歸丑,不過從形體和那雙眼睛來看,應該是貓科。貓科動物的反應速度是人類的四倍以上。苗成云認為以自己目前還未悟靈成功的煉神修為,在神經反射速度上,應該是不如這個東西的。如今苗成云是空手,沒武器,以血肉之軀就這么撲上去主動攻擊,那就是送。對方下意識地一抬爪子,這場戰斗就結束了。所以目前只能等,等這頭獰撲過來。猛獸異種跟人相比,身體能力往往更強,但戰斗智商比較低下。它們的攻擊,是出于本能的捕獵行為,在自然界當然很高效,可在人類的搏擊技術面前,則顯得粗枝大葉。不著急,等它先來。苗成云緊緊守著心神,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鎖定在十米開外的這頭獰上面。獰坐在山石上看了他一會兒,四目相對,似是覺得面前這個獵物有點不好惹。它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稀稀拉拉的毛發,慢慢走下了山石,但是又沒進一步靠近,而是依然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開始在苗成云周圍來回踱步。這東西低著頭貓著腰,四肢彎曲,全身呈弓型,腳步越踱越快。如今是初春的上午,山里入春比平原里晚,氣溫還在零度以下。獰一邊快速踱步,口鼻也在劇烈喘息著,呼出一團團霧氣,嘴邊口水滴滴答答。苗成云知道這東西正在嘗試繞后,從自己的背部開始發起攻擊。這當然不能讓它如愿,否則自己必死無疑。苗成云調整著腳下步子,始終保持面對著這頭東西。就這么僵持了一會兒,獰停下了步子,稍稍抬起頭,看了看馬王爺那邊。就這一瞬間,苗成云差點就撲了上去。九大護道人和馬王爺就在不遠處,人多勢眾,讓這東西分神了。這是個機會。也可能是個陷阱。苗成云趕緊按住了心思,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來,握拳的雙手稍微松了松。就這么一會兒工夫,苗成云發現自己手心已經濕了。這是人正常的應激反應,并不是恐懼。苗成云在心里勸慰著自己,強打精神,繼續盯著面前這頭東西。然后他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陣腥風撲面!幾乎是下意識地,苗成云左手快速提起護住了自己的咽喉。與此同時他,左腳蹬地、擰腰轉胯,全身大筋瞬時繃緊,發出“嘭”地一聲悶響!右手手刀,筆直地插了出去!“咔”!左手手腕馬上失去了知覺。右手掌面則準確地避開了堅硬的胸骨,破體而入,立刻被一陣溫熱包裹。苗成云大吼一聲,扭腰順著來勢,再加上自己全身的力道,把右手臂上掛著的東西摔在了地面上。“啪”!聽到這東西落地的聲音,苗成云緊緊繃著的心弦這才放松下來。活物落地,不是這個動靜。只有死物,才會摔得那么瓷實,整個拍在地面上了。低頭定睛一看,地上的這頭巨丑無比的“獰”,正四仰八叉地癱著。胸口一個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血。那雙獸眼正在快速失去神采,嘴里則叼著一只手。苗成云左手腕子劇痛無比。他臉色一陣發白,彎腰撿起了自己的左手,嘴里罵罵咧咧:“這他媽是我的!”……神農架南部,大龍潭附近。在定下了晚上獵殺蠱雕的行動計劃之后,這天白天林朔一行人這就又閑下來了。這種情況在獵人行當里,也算是常有的事兒。獵人之所以可以狩獵猛獸異種,優勢并不在于戰斗能力,而是會審時度勢、按部就班。傳承獵人身負為民除害的重任,并不意味著到了山里就需要時時刻刻拼命。合理地分配體力很重要。要是一進山林,就把自己累得跟孫子似的,那就不是狩獵,而是給猛獸異種送飯。白天既然閑下來了,那么林朔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剩下的半頭黃牛上面。黃牛肉本就是珍饈美味,這頭黃牛也不知道賀永昌是從哪兒搞來的,起碼谷飼了一年以上,肉質肥美不可多得。于是就在大龍潭邊上,周令時又升起一堆篝火,大家伙兒烤肉吃。魏行山吃著吃著,這就又愁上了:“我說老林,你這么吃可不行啊。這頭黃牛昨天剛宰的,今天看樣子就吃沒了,往后怎么辦呢?我剛才數了數,我包里就只剩下九袋自熱軍糧了,賀永昌賀永年一加入,又多了兩張嘴。這可撐不了幾天啊。”周令時搖搖頭:“師兄,我發現你這人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黃牛吃完了怕什么呢,晚上不是還有頭蠱雕嗎?”魏行山一聽,眼睛就亮了,趕緊跟林朔打聽:“老林,這蠱雕,是什么滋味兒啊?”林朔瞟了自己的大徒弟一眼:“華夏歷史上最近一次獵殺蠱雕,是在兩百多年前,你看我的樣子有兩百多歲嗎?”“那保不齊。”魏行山笑道,“你看那馬逸仙,瞧著也就四十來歲,可人家快四百歲了。你老林這么大能耐,是不是也瞞報了年齡啊?”“干兒子你別瞎扯。”苗雪萍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要是林朔有兩百多歲,那我這個姨娘豈不是個老妖精了?”“說正經的。”賀永昌接過了話頭,“剛才聽干娘說,這馬逸仙自稱坐下有八大金剛四大天王。按照馬逸仙的意思,這十二頭猛獸異種在神農架林區里面不是獸王就是準獸王,應該算是最強的一撥了。總魁首,那這頭蠱雕是不是包含其中?”林朔點了點頭:“之前小八說,這頭蠱雕統領著神農架的所有鳥類,這是名副其實的獸王。而且之前小八也看到,那個學生是被一頭金雕給抓走的,上供給了這頭蠱雕。云家九大護道人,包括苗成云,也是被金雕抓走的。這說明神農架的這個金雕種群,既聽命于蠱雕,也受控于馬逸仙。結合以上這些,蠱雕應該是馬逸仙聲稱的四大天王之一。”“那么也就是說,跟蠱雕同一級別的猛獸異種,馬逸仙坐下還有三頭。”賀永昌說到這里頓了頓,皺眉道,“神農頂附近是蠱雕的地盤,馬逸仙又讓總魁首來神農頂呢,這是在打什么算盤?”苗雪萍這時候說道:“根據馬逸仙自己的說法,他認為神農頂上有‘地菩薩’存在,而他本人卻不敢過分靠近這里,因為對地菩薩的感知,對他而言就像一種毒品。如果他的說法屬實,那么神農頂下的大龍潭,他是不敢來的。我苗家借物跟云家煉神本是同源,而據我所知,在煉神手段中,控制的難度要遠遠大過感知。如果靠近到足夠可以直接控制對方的距離,那么感知應該是非常強烈的。我不清楚馬逸仙的控獸有效距離有多遠,可既然他在感知上害怕過分靠近地菩薩,那么他就不可能操控到地菩薩附近的蠱雕。因此,要么馬逸仙關于地菩薩的說法是謊言,要么這頭蠱雕已經脫離了馬逸仙的控制。”聽完苗雪萍的分析,眾人連連點頭。苗雪萍看了一下林朔,繼續說道:“我們先不管神農頂上的事情,只論今天晚上這場狩獵。我們來到這神農架林區,這叫強龍過境。他馬逸仙這條地頭蛇如今大難臨頭,如果可以把手下最強戰力,也就是四大天王控制在手里,他肯定會控制,不會放任不管。所以兒砸,今天晚上獵殺蠱雕,你要小心一些。這有可能是馬逸仙布下的殺局。”正說著,小八從天上下來了。林小八為了準備今天晚上這場狩獵,今天上午一直在天上。這會兒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飛了下來,停到了林朔的肩頭:“朔哥,苗成云確實是條漢子。”林朔嘴角抽了抽:“你之前不是說他沒骨氣,特別瞧不起他嗎,怎么不出一天就變卦了?”“這小子沒骨氣,我又沒說錯他。不過,就我剛才看到的而言,他確實是條漢子。”“你剛才看到什么了?”“鳳凰嶺那兒,馬逸仙帶著苗成云還有云家九大護道人,遇上了一頭東西。”“什么東西?”“獰。”林朔眉頭微微一皺:“后來呢?”“后來馬逸仙和九大護道人干看著沒出手,苗成云一個人把那頭‘獰’給宰了。”“不容易,獰不是一般東西,異物載能進前五十了。”苗雪萍驚訝道。林朔說道:“以苗成云的實力,殺倒是能殺,不過應該會付出些代價。”“朔哥,還真被你給說中了,苗成云左手被那頭獰給咬斷了。”一聽到這話,苗雪萍神色一緊,一下子站了起來:“那只斷手還在嗎?““在,我飛回來的時候,苗成云用僅剩下的一只手,正在給自己接手呢,雖然疼得哭爹喊娘,不過我覺得他是條漢子。”“自己給自己接手?胡鬧!”苗雪萍罵了一句,對林朔說道:“兒砸,他這樣下去會沒命的。你跟我去一趟,我們去把苗成云搶出來。”“他們離這兒多遠?”林朔問小八道。“一百多里地。”“倒是不遠,小八指路,姨娘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