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一行人坐著橡皮艇,五艘船在卡普阿斯河往西南方行駛了一段時間。
魏行山在船頭,正拉著歌蒂婭說著話。
主要就是說戲。
告訴歌蒂婭作為一名情婦,而且是地位比較低的情婦,平時眉眼應該怎么擺,肢體動作又有哪些講究。
眼下歌蒂婭的神情氣質,顯然不像這個身份。
而歌蒂婭不樂意學這些,正在要求魏行山改戲,說自己能不能是梅昆的娘。
魏行山沒辦法了,眼睛直往林朔這邊瞅,意思是讓林朔勸勸。
林朔才懶得理會這種事情。
在他看來,角色扮演關鍵還是在于自然,不能擰巴。
歌蒂婭原本什么樣,回頭也最好是什么樣,讓她去演另一個人,這不現實。
再說小情婦恃寵而驕,平時趾高氣昂一些,這也說得通。
不去管魏行山那攤子事兒,獵門總魁首如今正在做的,是觀察這里的環境。
橡皮艇一開始是順著卡普阿斯河往西走的,這會兒已經向南拐進了一條支流。
河道明顯變窄了,同時兩岸的地形也變了。
從一片片的熱帶雨林,變成了沼澤地。
濕地沼澤,這個戰斗環境對林家傳人來說,比較忌諱。
也幸虧是這趟沒帶著追爺,否則林朔人一上岸,什么都別干,先得把自己從泥潭水坑里拔出來,這就是個事兒。
追爺和林朔加起來兩千斤了,腳下如果是沼澤地,人肯定就種在那兒了。
就算沒帶著追爺,這種軟趴趴的地面條件,也不利于林家傳人施展能耐。
因為“力從地起”,這個林家傳承施展的前提,這會兒已經沒了。
近百年來,林家人只要出山,就鮮有敗績。
不僅林朔是這樣,老爺子林樂山除了昆侖山那次,也是縱橫無敵的存在,獵門里唯一比他強的那位,也被他娶到手了。
再往上倒,爺爺林潮東的修為比起兒子和孫子,不算頂尖的,可他老人家也做到了這點。
太爺爺林全福就更別提了,這又是一位獵門當年的第一人,一生從未有過敵手,最后在柳葉巷壽終正寢。
而要做到這些,能耐自然是重要的,可戰斗意識以及對局勢的判斷力,也同樣重要。
什么買賣能接,什么買賣能接但不能是一個人去接,什么買賣根本不能碰,這些事兒林家人是門清的。
而眼下這筆買賣,林朔一開始覺得能接,可現在看起來,有點懸乎,得小心了。
注意力從兩岸的地形中抽回來,魏行山這邊跟歌蒂婭已經達成了統一意見,就按剛才林朔想的那么來。
只是這樣一弄,狄蘭就得配合上。
人物背景是老情婦狄蘭因懷孕而失寵,小情婦歌蒂婭借機上位成功,因此飛揚跋扈。
所以狄蘭看起來得幽怨一些。
魏行山這會兒正在跟狄蘭商量這事兒,狄蘭倒是沒反對。
因為這么一來,她作為阿蘭,黏著阿良這個哥哥,就有原因了,訴苦唄。
戲就這么定下來了,船也慢慢開到了這片叢林沼澤的深處。
下午兩三點鐘,天已經陰了下來,這兒一天一場的暴雨,即將來臨。
按說地兒已經到了,但是兩岸卻依然沒人。
當然這沒人,只是看起沒人,以頭一艘船上眾人的能耐,別說獵人和騎士,就連魏行山這個老偵察兵都察覺到了,其實是有人的。
幾個人伏在岸邊,沒現身,估計正在觀察。
戲,是演給人看的,沒有觀眾不行。
這會兒有觀眾了,戲也就正式開始了。
魏行山這是個老戲骨,這會兒先讓林朔關了船上的馬達,然后站在船頭氣定神閑。
魏行山這邊是頭船,他這艘船一關馬達,后面幾艘也就關了,環境這就安靜下來。
老魏手里折扇慢慢搖著,嘬了一口嘴里叼著那支雪茄。
然后這位戲骨臉顯然是被嗆到了,但又得憋著別咳出來,嗓子眼里直突突,臉憋得通紅。
林朔看著這個傻大個兒,說道:“老魏,第一次抽雪茄?”
“嗯。”魏行山終于沒忍住,應了一聲之后,咳得震天響,腰都彎了。
“雪茄煙是不過肺的,通過口腔粘膜吸收尼古丁。”林朔淡淡說道,“真往肺里抽,大象都受不了。”
“你不早說?”
“我剛才看你范兒挺正的,還以為你懂呢。”林朔說道,“不過沒事兒,眼下就是些哨兵嘍啰,未必能看出什么來。而且你剛才崩的太緊,這會兒松弛一點兒反而更好。”
魏行山劇烈咳嗽著,過了一小會兒,這才說道:“你以為我真不懂呢?”
“我現在就得以為你真不懂。”林朔回道。
兩人說話間,兩岸潛伏著的人唰唰地站起來了,有十個,一人一把步槍,槍口對著五艘橡皮艇。
魏行山這會兒還在咳嗽,一邊緩緩舉起雙手,同時藏在墨鏡之后的眼睛看了看這些人。
步槍各式各樣,什么型號都有,而且銹跡斑斑,平時顯然不怎么保養。
端槍的姿勢也不標準,松松垮垮的。
在這個姿勢下開槍,子彈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瞄得跟打得那不是一回事兒。
這就說明這支武裝力量,是沒有受訓過的,也就拿槍壯個膽兒,安保隊拿下他們不難。
事實上剛才那陣咳嗽,是魏行山讓雪茄煙過肺,故意弄出來的,為得就是吸引岸邊人的注意。
把這伙人的注意力,從五艘船上吸引到自己這艘船上來。
而與此同時,五艘橡皮艇的后兩艘,上面是十一個安保隊員,已經悄然下水了。
等岸邊這伙人剛站起來亮出身形,他們腦袋后面,已經各自頂著一把手槍了。
這伙人剛把槍舉起來,然后就整齊劃一地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他們腦袋后面的手槍槍口,頂了他們后腦勺一下。
安保隊整個戰術動作從開始到結束,魏行山默數著,十七秒,還行。
魏行山咧嘴微微一笑,放下了高高舉起的雙手,抬頭看了看四周,朗聲說道:“尤里安,你就是這么招待客人的?”
老魏說這句話的時候,船在水面上靜靜地飄著。
兩岸這十來個人,已經被安保隊員控制住了,也很安靜。
這會兒也就天上不安靜,雷聲陣陣,烏云壓頂。
河里人隨船走,岸上人都定著,兩撥人眼看這就要錯開了。
魏行山心里不著急,因為他知道,剛才自己說的是漢語。
尤里安是個印尼人,未必聽得懂,而且他本人也未必在這兒附近。
可婆羅洲華人的比例很高,這伙人里肯定有知道漢語的,得給他們一些時間,轉達意思。
等了一小會兒,兩撥人錯開有二十多米了,前面的密林之內,這才走出來一個人。
這人三十來歲,干瘦黢黑,一臉警惕地看著船上的眾人,用漢語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我叫梅昆。”魏行山朗聲說道,然后給了林朔一個眼神,示意他靠岸停船。
老大有吩咐,林朔這個頭號馬仔自然得照辦。
獵門總魁首重新拉起了馬達,在船尾掌著舵,把橡皮艇停在了岸邊。
后面幾艘船也有樣學樣,停靠妥當,安保隊員們也押著之前那伙人過來了。
林朔在岸邊站穩身形,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兒的環境。
這兒比之前那段要好不少,地是干的,能吃上力。
眼前這三十多歲男人的背后,是一片茂密的雨林,再往后是一座矮山。
矮山之后,人味兒很濃,應該是尤里安的一個據點。
而瘦黑的男人在得知魏行山身份之后,臉上一陣變顏變色。
人的名樹的影,梅昆這個名字,在整個亞洲的毒品市場,那還是叫得響的,這人顯然聽過。
他猶豫了一陣,讓魏行山這行人等著,自己跑進林子通報去了。
魏行山這時候看了一眼身邊的安保隊員們,淡淡說了一句:“殺了。”
魏行山話音剛落,安保隊員們紛紛子彈上膛,十把手槍同時開槍,幾乎只有一聲槍響。
之前在岸邊伏擊的這十個小嘍啰,后腦勺中槍,人這就一個個趴地上了。
“推下去。”魏行山又說道。
安保隊員又依命行事,十具尸首被推進了河里。
到了這會兒,其他人這才算反應過來。
苗成云急了:“不是,魏行山,你這么干合適嗎?這在人家地頭,說殺就殺啊?”
魏行山冷哼一聲:“我現在是梅昆,如果梅昆在這兒,這些人槍口瞄過他,那就活不了。”
“可現在……”苗成宇剛想說什么,肩膀就被林朔拍了一下。
苗成云扭頭看了林朔一眼,林朔也看了他一眼。
被林朔用眼神一瞄,苗大公子摸了摸后腦勺,嘀咕道:“倒是也對,咱是來當他尤里安救星的,有底氣。這手反客為主,其實挺漂亮。”
“想明白就好。”林朔淡淡說道,“小馬仔,到我身后站著去,別動不動就出來質疑老大的決定。”
苗成云白了林朔一眼:“我發現你很有當狗腿子的天賦。”
一邊說著,苗公子老老實實站林朔身后去了。
苗公子剛就位,金問蘭就跑過來,雙手纏上了林朔的臂彎,然后腦袋往林朔這邊靠了靠。
林朔一臉愕然,看著這位金家家主。
“看什么看,我是你情婦。”金問蘭說道,“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
“干爹。”林朔輕聲糾正道,同時站直了身子,讓金問蘭靠著自己。
一行人剛把站位擺明白,那個黑瘦的男人就去而復返了。
“諸位,我家夫人有請,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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