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歐平原上,最近算是春回大地。
今天天氣不錯,萬里無云,空氣能見度很好。
狩獵小隊眼前的這片紫色荒原,這會兒已經能看見遠處的石頭山脈了。
之前他們深處紫色石林中,石柱分部密集,人沒有視野可言,還沒感覺到太大的異樣。
如今極目遠眺,這一眼的風景,那是從來沒見過。
尤其是林朔,更是覺得惴惴不安。
按說獵門總魁首算是吃過見過,黑水龍城前的月芽湖,還有婆羅洲地底下的海底森林,那都是人間奇景。
可說到底,那兩個是地下封閉場景,不見天日,人心里還有個前提鋪墊,容易接受一些。
這會兒算是完了,郎朗乾坤之下,整片大地居然是深紫色的。
林家人修行,七分修力三分借物,傳承技藝之多讓傳人必須要有所取舍,否則一輩子修不完。
不過歸根結底,林家人修得是大地之力。
力從地起,身體只是媒介和橋梁,修力是為了能借到更多的大地之力。
這會兒大地出問題了,這在心理上就跟被人抄了老家似的,林朔心里頭不太舒服。
在加上身邊的這個開車的女人,林朔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不過沒辦法,這趟活兒,確實是她跟著自己最合適。
這會兒蘇冬冬的神情倒是很平靜,她也不著急啟動車子。
人上了駕駛座之后,她先調整了一下座位,又仔細觀察了一下整個駕駛艙的環境,還上手摸了摸儀表盤,掛了掛檔位熟悉手感。
林朔在一旁暗中觀察,心里不由得暗自贊賞。
這個女人干正事兒,確實很認真,讓人看著就覺得放心。
要是晚上能消停點兒,那就好了。
林朔心里正想著這事兒,結果肩膀被人一拍,蘇冬冬遞過來一個小盒子。
盒子很小,黑色塑料的,蘇冬冬手指一摁盒蓋打開來,林朔發現里面是一枚挖耳勺。
“幫我掏掏耳朵。”蘇冬冬淡淡說道。
林朔白了她一眼:“你自己掏。”
“我看不見,掏不干凈,會影響聽覺。”蘇冬冬說道,“這樣回頭地底下的攻擊我聽不到,然后我們就一起死在荒原上,別人會以為我們是不堪輿論重負,雙雙殉情。”
林朔翻了翻白眼:“我去讓苗小仙幫你掏。”
“我就想讓你掏。”蘇冬冬說道,“別人要是敢來替你,我把他折。”
“你!”林朔心里這就按不住火了。
“你勸你手腳快點。”蘇冬冬說到,“后面唐靈玉的鏡頭暫時避開了我們,可這樣取景不是長久之計,早晚要對過來。
你要是不給我掏耳朵,咱倆人這么坐在車里,我再往你懷里一倒,你覺得我妹妹看到會怎么想?”
“我不會躲嗎?”林朔反駁道。
“你以為我剛才在你車窗外轉悠,是在忙什么呢?”蘇冬冬說道。“現在你的座艙附近,除了我這個方向,其他我都布下了畫牢,你倒是躲躲看。”
“蘇冬冬我特么跟你拼了!”林朔伸手這就要揍人。
“來,快來碰我。”蘇冬冬脖子往林朔手邊一靠。
林朔跟觸了電似的,趕緊把手縮了回來,罵道:“你真是個瘋子!”
“你就別浪費時間了。”蘇冬冬用手指摁了摁自己的右耳朵眼,“不就掏個耳朵嘛,這是為了眼前的任務,哪兒來那么多廢話,你一個大男人可真矯情。”
林朔這會兒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掏耳朵這個行為,在異性之間本來就是家人情侶之間才能進行的互動,很私密。
而且別人不知道這里面的門道,林朔是知道的。
蘇家人,全身肌膚就比一般人敏感得多,耳朵那更是嬌嫩得跟朵花似的。
他跟A
e晚上睡一塊兒,A
e的耳朵一般是不讓他碰的。
因為只要一碰她耳朵,她很快就完事兒了,比什么都管用。
所以為了讓林朔盡興,A
e不讓林朔碰自己耳朵。
蘇冬冬也是蘇家人,還是A
e的親姐姐,估計也是這么回事兒。
這事兒林朔心里是明白,就是不能說出口,他沒這個臉皮。
人家還占著理,這是為了眼前這趟活兒,想要自己的聽覺更敏銳。
而且直播已經開始了,唐靈玉已經拍了半天這兒的風景,也是在刻意避開林朔和蘇冬冬在車里獨處的場景。
正如蘇冬冬所說,這樣給鏡頭只是暫時的,早晚會掃過來,鬼知道蘇冬冬會不會戲精上身,表現得跟自己有一腿似的。
這種事情要是被蘇念秋看到了,那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
所以車子得趕緊走,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朔扳起臉說道:“那你就這么坐著,給我坐直了!要是敢七歪八扭的,我就把你耳朵戳聾。”
蘇冬冬扭頭瞟了林朔一眼,嘴角泛起的笑容一閃而逝,然后又擺正了腦袋,淡淡說道:“來吧。”
林朔嘆了口氣,兩枚手指捏起了挖耳勺,側過身來,這就上手了。
挖耳朵這個事兒,就跟抓頭虱一樣,是林朔以前在山村教書的時候,經常給孩子們干的事情。
他當時是怕小孩兒耳朵里耳屎多了,上課聽不清楚,功課會落下,所以自己包里就常備了一個挖耳勺。
這個活兒,林朔其實很熟練。
只是當時給孩子們掏耳朵,林朔包里還備著趕夜路時用的手電筒,一照就看清楚了。
這會兒沒有手電筒,林朔其實也看不清楚她耳朵眼里的情況。
同時他心里也明白,蘇冬冬搞這么一出,并不是真要掏耳朵。
蘇家傳人這個耳力,耳朵里有什么東西還需要看嘛,自己就能收拾得干干凈凈的。
她就是變著法兒為難自己,占便宜。
這女人工于心計,搞得自己這會兒要是不提供這項服務,還真過不了這個關。
可這會兒林朔要是認認真真地給她弄,那是他這個獵門總魁首缺心眼。
反正打個馬虎眼,糊弄一下完事兒。
林朔人先是往后躲,然后估摸著,手上捏住了挖耳勺的尺寸探出去的,別真把這個姑奶奶給戳聾了,最后手一抖在她耳朵眼里輕輕攪合了一下。
這一攪合,其實是懸空的,沒跟蘇冬冬耳朵里的任何部位接觸。
干完這一切,他把手里的挖耳勺往窗外一扔:“行了,掏干凈了,開車。”
“哦。”蘇冬冬點點頭,“那我是冤枉你了。”
“什么意思?”
“你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你身子骨也不行,這么快就完事兒了。”蘇冬冬說道,“我還沒感覺呢。”
林朔翻了翻白眼沒理這個茬,說道:“我掏的耳朵,你知道還是我知道,反正干凈了。”
蘇冬冬瞟了林朔一眼,身子面對林朔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那還有左邊呢。”
“挖耳勺找不到了。”林朔沒好氣地說道。
“那你幫我吹吹總行吧?”蘇冬冬又說道。
林朔一個巴掌掄過去,手掌貼著蘇冬冬的耳朵就過去了,蘇冬冬就感覺迎面一陣狂風掠過,耳朵嗡嗡作響。
“吹完了。”林朔淡淡說道,“上路吧。”
“我想讓你用嘴吹……”
“一樣,都是風,你要是不過癮我可以再給你一巴掌,不過接下來這巴掌就得挨實了。”林朔說道,“開車!”
“哼。”蘇冬冬狠狠瞪了林朔一眼,這才不情不愿地發動了車子。
“把我周圍的畫牢撤了。”林朔又說道,“否則我一會兒是死地底下東西手里,還是死你手里?”
“哪兒有什么畫牢,我剛才嚇唬你的。”蘇冬冬嘴角掛笑,“你這個頭腦簡單的家伙,還真信了。”
“你!”
兩人上車后這么一拖,五分鐘。
唐靈玉端著攝像機,關了收音話筒,已經取了好一會兒的遠景,這會兒確實覺得頂不住了。
近景必須要給了,人物要出來,現場也得盡快收音,要不然觀眾肯定要罵娘。
這會兒一聽車子啟動,唐公子是如蒙大赦,趕緊把收音話筒打開,然后鏡頭也對了過去。
唐靈玉之前就負責直播解說,最近有林朔在,總魁首不喜歡這么玩兒,唐靈玉也就一直閉著嘴。
這會兒林朔人在車上走遠了,那就管不著他了。
于是唐靈玉清了清嗓子,氣沉丹田,又找了找聲帶的發聲位置,用一種自帶混響的磁性嗓音說道:
“東歐平原上春回大地,又到了萬物交配的季節……”
魏行山原本看著遠去的悍馬車,心里還挺擔憂的。
一聽唐靈玉嘴里的詞兒,老魏就差點繃不住笑出聲來。
賀永昌也是連翻白眼,心想唐靈玉你小子算是完了。
鏡頭對著林朔和蘇冬冬這孤男寡女遠去的車子,嘴里說著這種詞兒,這是怕林家后院不著火呢。
回頭等總魁首回來了知道你這么解說,你們唐家以后絕對沒好日子過。
苗小仙那別看年紀不大,可什么都懂了,這會兒也是捂著嘴憋著笑。
只聽唐靈玉頓了頓,接著說道:
“在這樣的季節里,無論人類還是其他動物,都會去謀求一個延續后代的機會。
這是基因鐫刻進生物體內的本能。
生物個體的壽命是有極限的。但是基因的傳承,卻可以經歷更長的時間,在漫長的物競天擇中掙扎求存、延續種群,并且獲得各種意想不到的結果。
正是這些意想不到的結果,導致了我們人類和其他生物之間的不同。
我們一度認為自己是勝利者,站在了食物鏈的最頂端。
我們擁有的這個世界,同時也能必將支配這個世界。
可是剛才的景象告訴我們,我們這個物種還是太年輕,看待事情太天真。
東歐的這個春天,似乎預示著我們人類世界即將毀滅,我們極可能失去延續后代的機會。
而你們眼前正在遠去的這兩個人,是在替我們人類,爭取種群能夠繼續延續的可能。
祝福他們吧,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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