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恩,這位拜占庭帝國甲胄騎士的傳承者,是穿著那身鎧甲下葬的。
就在離洞口不遠的林子里,賀永昌沒讓別人幫忙,自己親自給這位并肩作戰的戰友刨了個坑。
老賀干這事兒的時候臉色晦暗,心里不是滋味兒。
之前兩人頂在狩獵隊前頭合作無間,配合得那么好,就那一下沒配合上,人就沒了。
好在這種事情,賀永昌這些年經歷得挺多了,心智上還能承受。
畢竟在猛獸異種面前,人命一向跟紙一樣薄。
總魁首這兩年帶隊幾乎不減員,那是他能耐大。
正常情況下,獵人狩獵的陣亡率是非常高的。
當年跟賀永昌一道去東非大裂谷的,有十七個獵人,那是都是獵門七寸家族的后起之秀。
之后十年間,還陸陸續續有獵人補充進來,總計四十三人。
可最后活著回來的,也就賀永昌一個人。
所以隊友陣亡這件事,賀永昌經歷得多了有經驗,他知道有些事兒不能去細琢磨,否則不僅死人活不了,活人還得惦記著去死。
給奎恩下葬的時候,整個狩獵隊雖然臉上帶著悲容,可絕大多數又相對平靜,也就苗小仙一個人在那兒哭哭啼啼的。
林朔剛剛殺了那頭導致奎恩陣亡的異種,這會兒又忙上了。
因為雕刻墓碑這種石匠活兒,這兒也就他能上手,其他人不會。
奎恩的墓碑還挺麻煩,他不是中國人,這兒也不是華夏,墓碑別的可以因陋就簡,但墓碑上的文字得講究,不能是漢字。
奎恩本人的國籍是意大利的,不過他的傳承來自拜占庭帝國,這個國家當年的官方文字是希臘文。
所以這塊墓碑,是意大利和希臘兩種文字都有,然后這每一種文字,林朔都不會。
這兒兩種文字都會書寫的,只有天正圣女海倫,所以這個活兒兩人得配合著來。
海倫負責起草墓碑,寫在石碑上面,林朔刻上去。
海倫這個時候,已經沒穿著那身潔白的牧師袍了,因為之前過度驚嚇,導致袍子下擺黃了一灘。
天正圣女換了一身衣服,就是俄羅斯空投下來的野戰服,中間腰帶一扎,看上去倒是緊湊利落。
只不過之前的事兒,對她顯然是個沉重的打擊,把她圣女的驕傲給剝了個精光,心氣兒也全打掉了。
這位光明牧師能耐是強,可這小半輩子順風順水的,心智顯然沒那么堅韌。
自從藤蔓術脫困之后,她換了這身衣服,然后就跟在林朔身后形影不離,目光怯懦,整個人哆哆嗦嗦的。
她這會兒應該是看明白了,目前整支狩獵隊里,只有林朔還能容下她,其他人都巴不得她去死。
所以林朔哪怕對她愛搭不理的,她還是跟著,似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下她跟林朔一起干活兒,那是對林朔言聽計從,林朔說什么她就做什么,就是注意力不太集中,人時不時會走神,林朔有些話得說兩遍。
林朔一邊刻著字,一邊默默觀察著這個女人,心里也是一陣無奈。
之前海倫神氣活現地跟他耍心眼的時候,林朔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她算了。
哪怕最后能容她,那也是一時權宜,回頭是要算總賬的。
可現在這人遭受那么一次在林朔看來很小的打擊,這就直接變成行尸走肉了,這就有點兒沒意思。
心靈未免也太脆弱了,到底是誰給她的勇氣敢混進狩獵隊的?
估計就是平日里地位太高,做事兒沒人攔著,自己把自己慣壞了。
現在林朔不但沒有殺她的想法,還得惦記著怎么鼓勵一下她,提提她的心氣兒。
因為像奎恩這樣的巨漢,尚且被那東西一下就沒命了,就海倫這個小身板,腦子還迷迷糊糊的指望不上,那就是狩獵隊的累贅。
不過好在她身板小,身體上沒什么能耐,就算是想添亂也做不到,所以林朔把著分寸,知道這會兒勸她沒用。
人還沒回過神來,聽不進去的,不如先這么晾她兩天。
更何況要是現在就勸,蘇冬冬就在身邊盯著呢,萬一誤會起來,這也是個麻煩。
大姨子要是一不高興鬧起來,那動靜可比海倫大多了。
林朔心里想著這些,手上的石匠活兒也就差不多完事兒了,接下來是木匠活兒。
好歹得給人釘一副棺材,底板木料還得厚實點兒,不然吃不了分量,還沒到坑底就散架了。
給這活兒搭手的,就不能是海倫了,因為伐木取料這活兒比寫字重,這女人渾渾噩噩的容易弄傷自己。
還是大姨子來吧,自己跟海倫一起干活兒這么久,蘇冬冬在一旁已經開始眼神不善了。
找點事兒給她做,比杵那兒瞎琢磨強。
尸體下葬,墓碑再豎起來,這叫入土為安。
狩獵隊任務在身,目前也就只能做這么多了。
這會兒太陽都快下山了,如今通道已經打通。
林朔看大伙兒狀態還不錯,而且這會兒算是哀兵可用,所以這一宿決定帶著狩獵隊往里面再深入一些。
今晚的營地,要扎在地下空間里頭。
那條通道里面沒有光源,很暗,這趟所有人都帶著頭燈。
可頭燈再亮,這兒到底沒了一條人命,這會兒要說大家完全沒有心理陰影,那是不可能的。
但這些必須要去承受,否則繼續往下走是走不動的。
所以陣型還是老樣子,賀永昌打頭林朔殿后,其他人在中間,依次進入那條通道。
五十來米的距離很快就過去了,穿過這條被打通的隧道之后,左邊是一堵墻,前方和右半邊的空間就豁然開朗了。
這個通道的口子,等于是打在了地下空間這一頭的中間偏上的部位。
都說大自然鬼斧神工,可狩獵隊所有人抬頭一看,就知道這個地下空間,跟大自然應該關系不大。
這里底下有地面,上面有穹頂,高度差,足有四五百米。空間按理說十分廣闊,可是狩獵隊的視野卻并不好。
因為在地面和穹頂之間,有無數根巨大的石柱子遮擋了視線,這些石柱子就跟一根根房柱子似的,把這個空間給撐起來了。
這種石柱子,跟之前狩獵隊在地面上路過的石林還不一樣。之前的石林是上頭尖底下粗,不過最粗的直徑也就兩米。
目前映入狩獵隊眼簾的石柱子,雖然也是紫色的,可直徑都在三十米左右。
這是純粹的圓柱體,表面光滑如同鏡面,就仿佛一根根定海神針似的杵在那兒,而且排列整齊。
目光越過正方陣列的柱子,再往前看,直到頭燈的光亮消散,大伙兒都看不到這個空間的盡頭。
而低頭一看,底下的路可不是一般的下坡路。
雖然同樣是紫色石質,卻是一層層切割整齊的臺階。
只是這臺階的尺寸,顯然不是為人類設計的,每層高度有五米左右。
大自然再鬼斧神工,也沒這個手藝。
人在這樣的空間面前,那種感覺無法言喻,就會覺得自己,甚至包括整個人類種群,都是那般渺小。
身份、能耐、過往,這些跟此刻眼前所見的一比,不值一提。
狩獵隊此行九人,都不是一般人,見識廣博,可這會兒除了已經來過里面一趟的林朔,其他所有人都杵在那兒發呆。
格林漢姆是第二個醒過神來的,嘴里念叨了一句尼采的詩:
“你凝視著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大德魯伊這句詩是英語說的,這兒所有人都聽得懂,一聽這話大伙兒都是一個激靈,紛紛把腦袋上的頭燈給關了。
“總魁首,這就是九龍嗎?”賀永昌喃喃問道。
“這只是冰山一角,我們暫時還是不要以管窺豹。”林朔說道。
“對了,剛才您宰掉的那頭東西呢?”賀永昌問道。
“什么眼神,這不就在邊上嗎?”林朔淡淡回道。
“啊?”老賀被嚇了一跳,趕緊扭頭往左邊看。
自從通道里出來之后,眾人視野只有正中間和右半邊。
之前是五十米的通道,兩邊是墻,狩獵隊一旦出來,第一時間被眼前的空間景象給奪了神智。
目眩神奪的同事,大伙兒下意識地認為,左邊這個遮擋視線的東西,是通道的延伸,是一堵墻。
結果被林朔這么一提醒,眾人這才紛紛察覺,這不是墻,而是一頭異種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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