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加西亞跟涅墨亞的約定,使者團是后天抵達北山伯爵領,這個時間點還是有講究的。
留給涅墨亞不到兩天時間,這就讓這位新任的公爵大人既能對加西亞的說法進行一定程度的驗證,可又不能驗證徹底。
一天的周期,足夠驗證米亞公國境內的消息,但帝國都城太遠了,消息還傳不過來。
所以西洋鏡不至于被拆穿,看起來還能挺像的。
當然林朔這邊,得進行相應的布置和調整。
因此這天下午,在使者團團長苗成云的帶領下,一行人大張旗鼓地住進了西嵐伯爵領城鎮上的一家旅店。
苗團長把帝都官員的威風抖得十足,直接把這家店包下來了,然后把旅店原有的客人全趕了出去。
這座城鎮的城主,是隸屬于加西亞的一個男爵,聞訊急忙趕過來想拍一波馬屁,意思是把使者團請到自己官邸上暫住,結果被苗成云一個耳光扇掉了兩顆后槽牙,捧著臉哭著就回去了。
雞飛狗跳地鬧了半個晚上,到了臨近午夜的時候,場面終于消停下來,是個人都知道這伙帝都使者不好惹,全都躲得遠遠的。
加西亞的西嵐伯爵領靠著海,有港口,算是商貿比較發達的地方,外來人口比較多。
而這家旅店規格不算高,來往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這也是林朔看中這家店的原因,因為來往的人成分不一,這兒的老板消息源就豐富,多少能打聽點兒事情。
店面不大,也就兩層樓。一樓是酒館,主要是喝酒,也能吃飯,二樓是住宿。
住進來把人全趕跑之后,林朔和苗成云才知道,原來這兒的吃飯喝酒住宿,只是周邊服務。
這家店的核心業務,其實是皮肉生意。
得知這個消息有點晚了,再換旅店來不及,所以雖然二樓不那么干凈,大伙兒也就只能湊合著住。
臨近午夜的時候,其他人都在樓上休息了,林朔和苗成云還在一樓。
兄弟倆喝喝酒,聊聊事兒。
同時林朔也覺得明天估計少不了一場惡戰,狀態得調整好。
喝點酒上樓睡覺,酒意上涌往床上一趟,那就真能睡覺了,四夫人不至于作妖。
經營這家店的,是個徐娘半老的女人,這會兒正站在吧臺里面,伺候著林朔和苗成云兩人喝酒。
苗成云搖晃著手里的酒杯,目光在這位風韻猶存的老板娘身上流連忘返,搞得林朔都覺得自己陪他喝酒純屬多余。
這位苗公子林朔是了解的,在家里那是跪著的。
可要是到了外面,脫離了表姐云秀兒的掌控,那就無法無天了。
不僅玩得開,口味也是生冷不忌。
上次他在婆羅洲為一個長得不怎么樣的女技師贖身,花得還是林朔的錢。
所以一看這個狀況,林朔覺得自己還是趕緊躲開算了。
否則老板娘要是親自下場接苗公子這單生意,苗公子身上沒錢肯定會問林朔要。
林朔覺得自己無論是給還是不給,都不那么合適。
一念及此,林朔咕咚咕咚喝完了自己的杯中酒,然后往杯子吐了一些酒渣子。
這兒賣得酒是一種麥酒,麥芽香氣濃郁,只是酒精度數不高,口感發苦,而且過濾得不是那么干凈。
喝完了酒,把杯子往吧臺一放,林朔這就打算撤了,結果被苗成云一把拉住:“干嘛去?”
“睡覺。”
“這么早睡干嘛,明天有事兒,你這么早上去蘇冬冬還能放過你啊,回頭影響了狀態,明天事情辦不下來,那就因小失大了。”苗成云笑道,“再喝幾杯,暈暈乎乎的上去比較好。”
“你這張嘴啊。”林朔無奈地搖搖頭,示意讓老板娘再給自己來一杯。
據林朔這兩天的了解,大西洲的語言,其實也是五花八門的。
不過不知道出于巧合還是什么緣故,跟歐亞大陸基本相似,只是方位上反一反。
這里的西面主要是漢藏語系,東邊則是印歐語系。
米亞公國位于大西洲東北一隅,本地語言是英語。
米亞公國所在的帝國,雖然在地理上位處于東邊。不過皇室是外來的,那是一百多年前一次戰爭的結果。因此這個帝國的國都官話是漢語。
也就像阿爾忒彌斯或者加西亞這樣的高等貴族,受過良好的教育,掌握漢語,而平民和大部分低等貴族是不會的。
所以林朔和苗成云聊天說漢語,老板娘聽不懂,而老板娘嘴里的英語,兩人都懂。
林朔這邊剛重新坐穩當,對面吧臺里的老板娘沖林朔拋了個眉眼,開始給他倒酒。
林朔當然是裝作沒看見,只是低頭看著酒杯。
苗成云說道:“我看出來了,你今天在加西亞面前可沒說實話,現在就我們倆,說說唄,你到底怎么想的。”
林朔舉起杯子喝了口酒,反問道:“你覺得這趟渾水,我們有必要趟嗎?”
“有。”苗成云笑道,“看看你們家里的那幾個老婆,你小子口味我還不清楚嘛,就是好異域美女這一口,狄蘭歌蒂婭,那都是西方女人。
就那個阿爾忒彌斯,嘿,好看就算了,長得還跟一般女人不一樣,這種絕世的藏品,你不往家里弄一個?
這還是我認識的林朔嗎?”
“這就說明你根本不認識我。”林朔翻了翻白眼。
“嘿,還在我這兒裝呢。”苗成云搖搖頭,“反正這趟我是團長,你聽我的。
阿爾忒彌斯,燒還是要燒的,不然她沒法跟人交代,活著也生不如死。
不過呢,咱可以別讓她真被燒了。
你看到對面這個老板娘了嗎?
保養得很好嘛,臉上雖然多有點兒褶子,可身材不差,跟阿爾忒彌斯差不多。
你之前不是在加西亞那兒拿了一筆經費嗎,回頭你給我一部分,讓我今晚跟這個老板娘單獨待一個晚上。
我在易容方面的手藝,比起唐家可能差一點兒,不過阿爾忒彌斯那張臉好做,因為沒瑕疵。
沒瑕疵的臉,細節少,很好仿造,你放心,旁人絕對看不出來。
這樣一來,咱哥倆就雙贏了。”
林朔沒聽明白:“這樣你倒是得逞了,我哪兒贏了?”
“嗐。”苗成云說道,“偷梁換柱之后再一把火燒了,阿爾忒彌斯是假死,然后她以后在大西洲那就沒法待了,你就把她領回家嘛。哥哥我吃點虧,今晚跟這個假貨虛與委蛇一下,你踏踏實實把真貨領回家,你看,我對你多好。”
林朔差點被氣樂了:“我謝謝你啊。”
苗成云一伸手:“不用謝,給錢就行。”
林朔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來十枚銅幣擱在了吧臺上,起身就走。
跟這人廢話沒什么意義,不如睡覺去。
苗成云在身后急了:“才十個銅子兒,不夠啊!”
“這是酒錢。”林朔頭也不回地說道。
就在林朔即將上樓的時候,吧臺里一直沉默不語的老板娘,忽然發話了:
“這位客人,請稍等。”
說得是英語,林朔聞言扭頭,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叫住自己。
“今晚我不收兩位尊客的酒錢,相反,我還想跟你們談一筆買賣,我給你們錢。”老板娘微笑說道,“請這位客人回來坐,我們慢慢談。”
林朔和苗成云對視了一眼,一臉疑惑,然后獵門總魁首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想看這個女人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苗成云摸了摸自己的臉,對林朔說道:“完了,難道是這個婆娘看上我們倆了,讓我們晚上伺候她?”
“你拉倒吧。”林朔被惡心得夠嗆,狠狠瞪了苗成云一眼。
兄弟倆這么一句玩笑話的工夫,就看見老板娘從吧臺里拿出一個布兜子,放在了吧臺上。
布兜子里叮當作響,上面收口的繩索松開一半,露出了里面金光閃閃的東西。
“這是一百枚金幣。”老板娘說道,“請兩位尊客先過過數。”
大西洲的貨幣,就是金銀銅幣。
一枚銅幣的購買力,基本相當于一塊錢。一千銅幣換一枚銀幣,也就是差不多一千塊錢。
然后一個金幣等于十個銀幣,也就一萬塊錢。
老板年這一袋子金幣一百枚,就是一百萬左右。
這袋錢一拿出來,林朔和苗成云立刻明白了,這女人應該不是一般的旅店老板娘。
賣肉,無論是黑點那種賣法,還是青樓那種賣法,這個檔次的小店都存不了這么多錢。
看來皮肉生意,也不是這個旅店的核心業務。
苗成云伸手扒拉開口袋,拿出一枚金幣來看了看,然后對林朔說道:“你到底接不接?”
“什么我接不接?”林朔被問得莫名其妙。
“你不接我可接了啊。”苗成云把手里金幣扔進錢袋子里,然后把整個錢袋子提起來擱自己懷里了,“誰跟錢有仇啊,不就一晚上的事兒嘛,再說這女人長得也不差。”
林朔終于明白過來了,不禁痛心疾首:“你小子窮瘋了吧,你要是敢接這種生意,我就跟你斷絕兄弟關系。”
“不是,你這人就不講理了……”
苗成云正要反駁,卻聽老板娘說道:“既然尊客收下了定金,那我們事情就好談了。”
“這只是定金?”苗成云看著林朔,一臉癡呆,“我一晚上這么值錢呢?”
林朔一臉嫌棄地看著苗成云:“你醒醒,人家顯然說得不是那檔子事兒。”
“哦。”苗成云總算是回過味來了,依依不舍地把懷里的一袋子金幣又放回了吧臺上,用英語問老板娘道,“老板娘,你到底要跟我們談什么買賣?”
老板娘身子微微前傾,把她那張風韻猶存的俏臉湊到了林朔和苗成云面前,輕聲說道:“你們今天押著的那個女人,我想買下來。”
林朔跟苗成云一聽話這話,心里不由得吃了一驚。
阿爾忒彌斯如今以罪人的身份,被使者團押著趕路,為了逼真,手腳是帶著鐐銬的。
這個老板娘應該是個識貨的,同時后臺非常硬。
當然也可能是不長眼,同時還想瞎了心。
所以苗成云問道:“你知道她是誰嗎?”
“知道。”老板娘神情凝重地說道,“前代米亞公爵的長女,米亞公國的宣稱者,阿爾忒彌斯。”
“知道她是誰,你還敢要?”苗成云問道,“就不怕引火燒身?”
“我自然是不敢的,可有人敢,我只是搭線傳話。”老板娘說道,“這一百枚金幣就是他的誠意,而且這只是定金,價錢隨便你們開,只要人交給我就行。”
“那人交了給你,我們怎么跟上頭交差?”苗成云又問道。
“不就是要把這個女人帶到北山燒死嗎?”老板娘說道,“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替身,看上去一模一樣,然后一把火燒了,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苗成云聽樂了,對林朔說道:“嘿,這女人是個人物,居然跟我想一塊兒去了。”
林朔沒搭理苗成云,而是對老板娘說道:“買賣當然可以談,不過買主是誰,我們總要知道吧?”
老板娘搖了搖頭:“買主是誰不重要,我勸你們也不要打聽。”
“如果這筆買賣我們不做呢?”林朔又問道。
“那這把火,燒得可不止是一個替身了。”老板娘面色凄苦地說道,“你、我,這兒的所有人,除了阿爾忒彌斯,今晚都會被燒死。請這位尊客相信我,他絕對有這個能力辦到。”
“呵。”苗成云輕笑一聲,把吧臺上的金幣推還給老板娘。
林朔則站起身來,對老板娘微微笑道:
“讓他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