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帝國北邙道河間郡桃花鎮,得名于一片北邙山下的桃花林。
每年這個時候正值花期,前來觀景的人絡繹不絕。
來賞花的大部分是青年男女,不過人群之中也有另類。
這是三個老頭,兩個頭發花白,一個頭發純白,在林中結伴賞花。
其中年紀最大的楊玉成,提著一個酒壺,時不時嘬一口,半壺酒下去臉上泛起了紅暈,打了個酒嗝說道:
“這河間郡的桃花,在大西洲也算赫赫有名了,知道這片林子怎么來的嗎?”
唐高杰搖了搖頭,而苗光啟卻摘下一朵桃花仔細看了看,說道:“這是華夏江南的品種,莫非是楊前輩移植過來的?”
“嗯,眼力不錯。”楊玉成點點頭,“這是楊某七十年前受人所托,從江南林的柳葉巷里移植了一株母樹過來,不出三十年就蔚然成林了。”
“柳葉巷現在是一把火燒咯。”苗光啟神情頗有些感慨,“不過以前確實有一株很大的桃花樹,來自東海桃花島,是秦家人送的,據說是林秦兩家世代交好的見證。平日里亭亭如蓋,當年我們兄妹四人拜訪柳葉巷的時候,正值花期,云三妹在那棵樹下流連忘返。”
“那這么說,這里的桃花樹,楊老是受云悅心所托,在這里栽下的?”唐高杰問道。
“不錯。”楊玉成說道,“當時云悅心就住在這桃花鎮,因故無法離開,卻又想看柳葉巷的桃花,所以只能托付我辦這件事情。其實,這就是睹物思人罷了。”
“這里的七十年前,應該就是華夏的二十年前了。”苗光啟說道,“那個時候我們兄弟三人找云三妹,那是快找瘋了。”
“我當時去華夏,除了拿到桃花種子之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觀察一下你們的境界。”楊玉成說道,“結果你們不爭氣啊,光知道找人了,自己修行卻都耽誤了。
曹余生我就懶得說他了,心境崩壞得最徹底,原本已經登堂入室的修行之路徹底斷絕。
林樂山也可惜了,本就是修力絕頂的人物,可那段時間借酒澆愁喝壞了身子,修為不升反降。
至于你苗光啟,明知道三道盡修需要耗費巨大的精力,你還在敢那里一心多用。”
“那是急得嘛。”苗光啟苦笑道,“我那時候五內俱焚,差點走火入魔。”
“所以這道坎,你們沒邁過去。”楊玉成說道,“否則以你們三人的修行天賦,何必還需要等林朔這代人成長起來呢?”
“嗐。”唐高杰搖了搖頭,“如果這真是一道坎的話,他們肯定邁不過去的。當時所謂的獵門四杰,悅心妹子才是主心骨,她這一走,他們仨就爬不起來了。不過相比而言,老苗還是最幸運的,這不,雖然晚了一些,可還是過來了嘛。”
“那是因為我除了這三個結拜兄妹之外,另有一位知交好友,支持我渡過了那段歲月。”苗光啟輕聲說道。
唐高杰怔了怔,摸了摸自己的臉:“你別這么說,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說了是你嗎?”苗光啟白了唐高杰一眼,“我說得是念秋他爹,蘇翰林。念秋那善良的性子啊,跟他爹一模一樣。”
唐高杰臉上有幾分尷尬,不吭聲了。
苗光啟頓了頓,又說道:“不過實事求是地講,老唐你當時給的錢也是很重要的。畢竟只有在滿足了物質生活的前提下,我們才能講究精神追求。”
“去去去。”唐高杰翻了翻白眼,對楊玉成說道,“按楊前輩的說法,如果當時苗光啟他們到了如今林朔、苗成云的境界水準,那悅心妹子其實就能夠現身了,是嗎?”
“也沒那么簡單。”楊玉成說道,“當時云悅心還在跟九龍中的五位進行著談判和博弈,情況還是很復雜的,我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替她跑跑腿,看看你們成色如何。你們要是成色夠好,那云悅心那邊也輕松一些,談判就更有底氣了。結果你們當時的成色,嗐,我還不如不看呢。”
“那這事兒也怪不了我們嘛。”苗光啟臉上有些委屈,“她自己不告而別,我們當然受不了了,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去修行。”
“所以這才叫考驗,不僅是修行天賦,還有心性和意志力。你們當時還不夠強大,所以沒資格進入這盤棋局,也就得不到她的下落。”楊玉成喝了一口酒,說道,“其實我作為旁觀者,覺得云悅心對你和林樂山,處理得還算公平。”
“公平個屁!”苗光啟一聽這話就不淡定了,“兒子還是我自己做出來的呢,她那叫公平啊?”
“我覺得很公平。”楊玉成說道,“云悅心那樣的人物,要做那么大的事情,就必然要左右權衡。
她嫁人產子,并不是一個女人年紀到了天性使然,而是為了應對以后的局面,必須要留下天賦杰出的后代。
那么找誰生孩子,這就需要考量了。
你苗光啟三道盡修,潛力是當時修行者里最大的,于是云悅心就不能嫁給你。
如果她跟你結婚生子,然后她要是消失了,你受到的打擊就比你當年更大,那你徹底完了,潛力無法兌現。
相比而言,林樂山意志比你堅定,當時也已經站到了修力盡頭,潛力差不多已經兌現了,所以他比你更合適。
而且,作為云悅心的丈夫,就算不入棋局,身份畢竟在那里,林樂山從此以后面臨的風險,遠比你要大得多。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你這些年哪怕一直興風作浪,可也平平安安地活下來了,境界也到如今這個地步。
而林樂山呢,什么事兒都沒做,死在昆侖山了。
所以,云悅心沒選擇你作為她的丈夫,并不是不看好你,而是特別看好你。
而你苗光啟,終究也沒辜負了她的這種看好。”
苗光啟聽完這番話良久無言,隨后沖楊玉成一伸手:“楊前輩,把你酒壺借我。”
楊玉成看了他一眼,手上一拋,半壺酒落在了苗光啟手里。
苗光啟抬起手咕咚咕咚把壺中酒一飲而盡,隨后抹了抹嘴,看著身邊的唐高杰,說道:
“老唐,你如今境界能耐都很高,可要是跟一個圣人相比,也不過是各有所長,單打獨斗風險還是太大。這樣,你留在這里,協助楊前輩對付那個‘神’,二對一,應該還是比較穩的。”
唐高杰皺了皺眉:“那北邊那三個,你一個人去對付?”
苗光啟笑道:“云三妹既然這么看好我,我總得展示展示她看好我的結果。”
“展示歸展示,可你也不至于這么去作死嘛。”唐高杰神情有些著急,大聲說道,“你苗光啟這輩子就非要死在云悅心手里是吧?”
苗光啟看了看西邊迷霧森林的方向,說道:“我當然明白,楊前輩這是話術。
為的是之后這一戰,我苗光啟能了卻此生遺憾,心無旁騖。
可我如今這把年紀,兒女情長對我來說已經沒太大意義了。
實際上我是個什么人物,年輕的時候我想讓云三妹去定義,而現在,我自己來定義。
我苗光啟,應該是一個領路人,也是讓林朔、苗成云、蘇念秋他們追趕的背影。
我要一直在他們前面,這樣他們才知道路應該往哪兒走,盡頭還有多遠。
孩子們都很爭氣,已經快走到我身邊來了,可畢竟還沒追上我。
所以我這一戰,不是要對云三妹證明什么,而是想讓孩子們看一看,我們到底可以走到什么程度。”
楊玉成聽完這番話連連點頭,微微笑道:“不錯,半壺酒就穩住心神了,比當年有進步。”
苗光啟翻了翻白眼:“楊老你也這個年紀了,就別再做這種保媒拉纖的事兒了,有這個閑工夫操心我,你操心操心自己吧。那位‘神’到底什么能耐,你有把握嗎?”
楊玉成說道:“行吧,那我跟你們大概說說大西洲這五位圣人的能耐。
烈日帝國的‘神’,名叫尉遲歸一,擅長得是煉神。
煉神盡頭三道門,他掌握了其中一道,神通叫做‘神念雷劫’。
這烈日帝國上的這層念力干擾層,其實就是他的神念劫云,凡是在此范圍內的修行者,他隨時可以鎖定并且降下雷劫,轟得人神形俱滅,所以論神通范圍,他是圣人中最廣的。
而我,進得是修力三門之一,神通叫做“不朽仙軀”。
我身軀不壞且神魂一體,我跟尉遲歸一之間的較量,就是大西洲最強之矛對最強之盾。
其實就是互相翻牌比大小,是他先雷劫劈死我,還是我扛住了雷劫,動手先打死了他。
這在沒正式交手之前,我倆誰都不能確定。
不過要是有小唐在,那我勝算就大很多了。
以小唐的念力修為,一是能在他識海鎖定下藏匿,他要發現我們不容易,等察覺到我們時,我們就已經很近了。
二是小唐的神念屏障能外放,能替我多抵擋幾道雷劫,我收拾他的時間就更充裕了。
所以如果我這邊二對一的話,十拿九穩。”
“那就行了唄。”苗光啟說道。
“我看是不行的。”楊玉成說道,“因為你那邊一打三,有點找死的意思。
帝、后、圣,這三位,你不要看排名,排名是成圣的先后時間,未必是絕對實力強弱。
據我觀察,這三位圣人中,最晚成圣的陳天罡,很可能是圣人中最強的,哪怕比起那四頭異種皇帝,應該也只強不弱。”
“哦?”苗光啟問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