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狩獵隊回程,那是烏泱泱一大票人馬。
人員損失還是有的,云家九大護道人里南宮浩身死,另外原本是獵門九龍釘的楊老家主楊玉成,人也不在了。
南宮浩那是屬于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沒什么好說的,可楊玉成的死得跟家屬有個交代。
原本苗光啟還想在楊寶坤面前稍微瞞著點兒,別告訴他實情,反正人都死了,得照顧到家屬的情緒。
結果跟林朔一商量,發現這事情還圓不回來。
因為如果楊玉成是站在獵門這頭,然后戰死的,那云悅心這個布局人就得負責任。
所謂圣人之戰,其實就是云悅心授權混沌去辦的。當然具體怎么辦云悅心沒管,兒子來了她自己心也亂,所以讓混沌自由發揮去了,可獵門總魁首的老娘就是所謂的幕后黑手,這個結論跑不了。
殺父之仇是什么滋味,林朔最清楚,哪怕仇人是九龍之一的女魃,他都惦記著報仇呢。
于是也就沒必要隱瞞什么了,只能告訴人家實情。
楊老家主當時是站在大西洲圣人那邊,偷襲了苗光啟,出殺招在先,結果苗老先生棋高一著。
實際上,楊老家主但凡能再等上一等,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兩邊形勢一看,他也肯定迷途知返了,只可惜命運就是如此。
他那根黑龍棒,這是楊家的家傳兵器,林朔給帶過來了,原物奉還。
楊寶坤得知這個情況之后,悶聲不響地抽完了一袋煙,問道:“那當時我爹來我這兒取這跟黑龍棒,看似火急火燎的模樣,其實讓我引誘總魁首去大西洲?”
林朔點點頭:“應該就是這么回事兒,楊老家主跟我娘的用意是一樣的,都是讓我們過去,可兩人出發點并不相同。”
“一個是考驗后輩,另一個是設局謀害,當然不同。”楊寶坤滿臉羞愧,對林朔抱拳拱手道,“總魁首,我爹一時糊涂,如今既然已經身死,還望總魁首對我楊家既往不咎。”
“其實說到底,這里頭沒有對錯。”林朔說道,“你爹的立場,是覺得大西洲的圣人和四個異種皇帝,能更好地使用九龍之力對抗地菩薩,而不是我們獵門中人。這種判斷以我們獵門的立場而言,當然是錯的,可在若是在更高的層面,這其實談不上什么錯誤。”
“大西洲是畜生比人強,他身為獵門九龍釘,卻更相信畜生,不愿相信我們獵人,這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楊寶坤搖頭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現在去細究這點,也沒什么意義了。”林朔又把手上的一個盒子遞給楊寶坤,“這是楊老家主的骨灰,還請帶回去好生安葬吧。”
楊寶坤接過骨灰盒,臉色鐵青,冷哼一聲說道,“他在我尚在襁褓之時起便常年不在家,當年我娘總跟我說,他一定是身負重任,忙得回不了家。
如今我知道了,原來我們那兒并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大西洲。
五大圣人之一,烈日帝國武林盟主,妻妾成群兒孫滿堂,日子過得很是滋潤啊。
可憐我那個傻娘,臨死前還叫著他名字呢。
但不管怎么說,這些只是小節,他這么做若是為了獵門,甚至關鍵時刻還能知道自己是獵門中人,那我還能認他這個爹。
現在看來,他沒做到。
那這樣的父親,我還認他做什么呢?
就算我認了,楊家列祖列宗也不會認。
他在大西洲兒孫滿堂,想來不至于斷了香火。
我獵門九龍釘楊家的祖宗祠堂,他還是別進了吧。”
說完這番話,楊寶坤隨手一拋,把手上的骨灰盒扔進了大海里。
此時眾人正在返程,坐得是安瀾號,周圍有北歐艦隊護航。
林朔看著楊寶坤這番作為,也不好說什么,畢竟這是人家的家務事。
獵門總魁首只能拍了拍老楊的肩膀,稍作勸慰,隨后說道:“如今獵門的九龍釘,其他八家都已經沒了,只剩下你們楊家。
你們楊家世代監視的天師,九龍之力如今也被獵門所得。
而其他九龍,要么跟我們結盟,要么跟我們敵對,還有一個女魃不知道什么情況。
可基本上敵我已分,所以我覺得,九龍釘也就沒什么必要存在了。
說實話本來就釘不住,這是拿你們做炮灰呢。”
說到這里林朔頓了頓,看了看楊寶坤的反應。
楊寶坤抱拳拱手:“總魁首但說無妨,我楊家必當遵從號令。”
“楊叔,您別跟我這么客氣。”林朔笑了笑,“我的想法是,楊家就正式成為獵門的家族之一,當然新加入的家族,只能定個三寸的門檻,不然其他家族不服。
不過呢,獵門的平輩盟禮,我們之前也商量過了,打算把間隔縮短一些,百年時間太長了,中間隔著好幾代人呢。
之前獵門是相對松散的民間組織,排資論輩比較重要,有助于建立基本的秩序。
如今我們有昆侖山項目,也有研究會,組織架構跟以前不一樣了,輩分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具體的職務。
所以‘平輩’這個事情,無所謂了。
另外‘盟禮’也無從談起了,本來就是一個組織的,何來同盟之說。
當然平輩盟禮是咱獵門的老傳統了,名稱可以延續,然后間隔從百年變成十年,這樣各家每一代的出色獵人,都能在巔峰期為自家角逐九寸甚至九寸九的地位,同時互相競技拔高獵門傳承。
所以楊叔,你們家暫時是定三寸,可上屆平輩盟禮,我在西王母那兒待了七年,其實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還有兩年,下一屆平輩盟禮就開了,你們楊家就可以沖擊一下九寸門檻。”
楊寶坤聽完之后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總魁首讓我楊家成為獵門家族,這事兒我可以做主答應,可兩年后要讓楊家成為九寸家族,那就不是我說了算了,而是得看我兒子楊承志是不是有這個能耐。”
“哦?楊世兄我還沒見過呢。”林朔笑道,“想必一定是修為精湛一表人才。”
“已經比我這個爹強了。”楊寶坤笑道,“我這趟出來,就已經把楊家托付給他了,總魁首以后要找楊家,跟他聯系吧。”
“好。”
兩人這會兒說話,就在安瀾號甲板上,這次來大西洲,兩人一個是尋娘另一個找爹,看上去差不多。
可實際上林朔找的是人,要把娘找回來。楊寶坤要的是一個確定的消息,沒打算把老爺子請回家,所以兩人如今也都算是得償所愿。
跟楊寶坤告別之后,林朔回到船艙里。
林朔在安瀾號里的臥艙,其實是一間觀影廳改建出來,否則容不下這一大家子人。
這會兒屋里很熱鬧,兩個娘三個夫人都在。
幾個夫人暫時還不敢往云悅心跟前湊,因為還把不準婆婆什么脾氣。
正陪著云悅心說話的,是苗雪萍:
“姐,我看你這面容比我還顯年輕呢,就是這白頭發顯老,這么著,一會兒我帶你做頭發去,焗個油,我們船上有發型師,小伙子手藝不錯。”
“我就這樣了吧。”云悅心摸了摸自己的臉,“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不講究這個了。”
“那必須得講究。”苗雪萍說道,“你是獵門第一美女啊,你不講究我這個第二美女怎么辦,把頭發再染白了?”
云悅心抬手摸了摸苗雪萍的背,說道:“我們現在是兩個老太婆了,老人要有老人的樣子,別跟幾個兒媳婦爭艷。我可聽說了,西王母意識空間里,你這身子差點被她選了做林朔的五夫人。苗雪萍你想干嘛?老的人不在了,小的你也不想放過?”
云悅心這番話厲害,把苗雪萍的冷汗給說出來了:“姐你可千萬別誤會,兒子是好,可那是兒子啊。”
“你知道就好。”云悅心指了指苗雪萍的一頭秀發,“你這頭發原來什么顏色就什么顏色,以后不準染。”
“哦。”苗雪萍點點頭,不敢吭聲了。
這會兒林朔正好走進屋里,看到苗雪萍在云悅心面前噤若寒蟬的樣子,心里怪不落忍的。
獵門總魁首走到親娘和姨娘身后,說道:“娘,您別老欺負姨娘。”
云悅心一聽這話臉就垮了,委屈巴巴地對苗雪萍說道:“你看,兒子向著你呢,他不向著我。”
苗雪萍這會兒有林朔撐腰,膽子就大了,說道:“誰讓你三十年不著家呢,要說當娘,你沒我當得好。”
云悅心扭頭看林朔:“兒子,你看,我欺負得了她嗎?這是她欺負我呢。”
林朔這會兒就覺得腦仁疼。
母子倆多年未見,虧欠下來的感情是很多的,母親急著想彌補,有時候把握不好分寸。
她的性子呢,也是被她自己這一身能耐慣出來的,略強勢的同時,還有些嬌憨,思慮沒那么周全,很多事情不管不顧的。
也就她這樣的人,才能有那股子英氣,當年拋家拋子說走就走,跟個江湖大俠似的。
可這份英勇之氣落在家里,有時候就會擦槍走火,就變成一盞不那么省油的燈了。
原本林朔家里五個夫人,這就夠亂的了,可好歹娘只有一個。
這會兒娘都有兩個了,還有四個孩子,加起來十一碗水都得端平咯,他這個一家之主也太難了。
想著往后的日子,獵門總魁首頭皮一陣陣發麻。
不過眼巴前的事兒,他還是得勸:
“娘啊,您花容月貌,這不是沒老人樣,而是體現我家老爺子的審美。老爺子人現在雖然不在了,可他的精神頭得在咱家里,所以您跟姨娘,該美容美容,該做頭發做頭發。”
說到這兒,林朔看了看屋里的三個媳婦兒,笑道:“你們也別擔心把幾個兒媳婦比下去,你們兒子我眼光那也是不差的,她們個個國色天香,你們要是不打扮打扮,還真不如她們。”
“嘿!”苗雪萍對云悅心說道,“聽見了嘛,你別自我感覺太良好,你兒子這是嫌棄我們年老色衰,給樂山丟人呢。”
“我可沒這個意思。”林朔笑道。
“哼。”云悅心冷哼一聲,拉著苗雪萍站了起來,“走,咱做頭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