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楊承志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明天平輩盟禮就要召開了,按理說林朔得早點休息,養精蓄銳。
可既然身為獵門總魁首,事到臨頭他也就沒這份清閑,撥了個電話,把會客名單上的最后一批人叫到了自己家里。
苗成云、章進、賀永昌、楚弘毅。
連同林朔在內,這五個人算是如今獵門中生代里的最高戰力,也是明天要下場動手比武的,林朔覺得應該事先碰一碰。
自家會客廳里幾個人坐定,蘇念秋先奉上了茶水,然后就帶著幾個孩子上樓了,清場給男人們談事兒。
林朔一開始沒開口,就呼嚕嚕喝著滾燙的茶水,眼睛時不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然后他發現,其他四個也跟自己一樣,動作如出一轍。
不過林朔知道,其他三人這么做是真想這么做,唯獨章進,那是在學自己。
于是林朔放下了茶杯,把目光鎖定在章進身上:“說說吧,什么想法。”
“對。”苗成云也跟著點點頭,“章進,你說說,明天應該怎么打。”
楚弘毅一向很寵著自己這個妹夫,怕他答不上來,又給輕聲補充了一句:“關鍵在于分寸拿捏。”
在場的獵人里,章進確實最稚嫩,但那也是相對而言,小伙子如今也三十歲的人了,家里兩個媳婦兒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早就鍛煉出來了,猴精猴精的,也就是在幾位哥哥叔叔面前,他依賴慣了,懶得動腦筋。
一看這架勢,章進笑了笑:“那肯定不能敞開了打。”
“多新鮮呢,咱幾個真要敞開了打,那昆侖園區就夷為平地了。”苗成云撇了撇嘴,“你這是廢話。”
“至于打到什么程度,我聽幾位哥哥的。”章進抱拳拱手,然后繼續喝茶了。
“嘿,小滑頭,又把皮球踢回來了。”苗成云晃晃腦袋,看了看林朔,“這小子跟你是越來越像了。”
“你也盡是廢話。”林朔白了苗成云一眼,“那你說說吧。”
“憑什么我說啊?”苗成云說道,“這種事情,你們高層決定嘛,我又不是獵門魁首。”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賀永昌這時候笑道,“其實無論總魁首還是我們幾個魁首,對明天這幾場比試是沒有什么訴求的,我們不用去證明什么,只是展示一下所學而已。
唯獨你苗成云,上屆平輩盟禮沒露過臉,一身能耐大到這個份上門里其他人不那么清楚,在獵門身份也比較低微。
明天這件事兒,你無論是為自身的名望還是為家族的未來,是有追求的。
所以我們幾個定下了什么規矩,其實沒意義,你未必會遵從。
說不定就會偷奸耍滑,回頭給我們一記冷不防。
因此明天怎么打,你苗成云說了算,我們按照你說的來。
你要是說話不算數,非要打自己的臉,我們也就認頭了。”
苗成云聽完老賀這段話,似是有些惱羞成怒,叫道:“賀永昌,咱倆也算十來年的朋友了,你就這么看不起我?”
賀永昌笑了笑:“我只是就事論事,你確實有這個動機,至于你的為人是不是能壓住這種動機,那是另外一回事情。你自己說就行了,你說什么我們都信,這就是看得起你。”
苗成云嘬了個牙花子,對林朔說道:“老賀最近膨脹了啊,估計是修行有進展,敢這么跟我說話了。”
“老賀是魁首,你就一個三寸家族的,他跟你這么說話怎么了?”林朔淡淡說道,“趕緊表態吧,我困了。”
“什么人啊這是。”苗成云搖搖頭,隨后正色說道,“那行,我跟你們幾個通通氣,免得明天沒個輕重,讓學生們看笑話。
明天的平輩盟禮,跟往常不是一個性質,這個你們要明白。
我們的比斗,不是門檻攻守,說白了就是給昆侖學院的學生們打個樣,讓他們知道知道,在這里學習修行,最后能到達什么程度。
所以九龍之力這種比較特殊的東西,咱就別使出來了。
這東西咱學校不教嘛,就算我們幾個肯教,人家也學不會,別打擊這些孩子的自信心。
而就我們幾個的身體強度,只要不動用九龍之力互相攻擊,那都是比較皮實的,很抗揍,所以就有容錯。
以各家的傳承能耐掐招換式,能打得很漂亮,我覺得這個程度就行了,勝負其實不重要。
然后呢,該上天就上天打,別把場館打壞了。
否則這場館修繕的錢,就我小師妹那小氣樣兒,肯定會把賬單寄到你們家里去,你們就等著被自己老婆收拾吧。”
林朔聽完點點頭,心想苗成云不愧是如今昆侖學院的副院長,現在說話辦事兒都是以學校的角度出發的。
這番話乍一聽沒什么毛病,可也暗藏玄機。
看來苗成云被老娘收拾了兩年之后,在拳腳方面已經頗有自信了,覺得能壓制住自己這些人。
林朔沒表態,而是看了看楚弘毅。
楚弘毅淡淡一笑,緩緩說道:“九龍之力呢,我確實也有一些。當時我跟章進在祝融那邊,悟到了一些東西,也通過章進幫忙,得到了祝融的授權。不過跟你們這些正經的九龍之力傳承人,那還是差很多的,我這屬于半吊子,水準大概也就大西洲的一個圣人。
所以苗成云說得這個尺度,不用九龍之力,只以各家傳承對戰,其實是照顧我了。
我說句狂妄些的話,您幾位,可要小心一些,回頭別在我這兒陰溝翻船。”
賀永昌說道:“老楚,你放心,十年前的事兒我一直記著,這個機會我等了很久了。跟你交手,我絕對不會大意,一定把當年你欠我的全部要回來。”
“那要是這么說的話。”章進看了看苗成云,“成云哥,當年我叔結婚的時候,咱倆搭過手,你也欠我的,我明天得要回來。”
“小伙子你這就是不懂事兒。”苗成云說道,“你叫他叔,卻叫我哥,這事兒我不跟你計較,問題是那是迎親啊,搭個手而已,你小子怎么那么記仇呢?要是跟你似的,那林朔欠我更多呢,羞辱我不止一回兩回了,我明天是不是得活活打死他?”
“嘿。這聊著聊著,就聊出火氣來了。其實比斗嘛,這樣才對。”林朔說道,“行吧,明天這幾架,咱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我跟你們交個底,場館和學生方面,你們不用擔心,我娘、我老丈人還有唐老,他們會聯手護著,打不壞。
而九龍之力,咱也別藏著掖著。
沒錯,現在學生們確實沒辦法得到這股力量,可不代表以后他們得不到。
我們整個昆侖計劃最終的目的,就是要徹底掌握九龍之力,因為這就是地球前代文明的科技成果。
如今我們幾個雖然有九龍之力,可只能自己使用,不能傳承給后代。
這是不行的,未來我們要借助科技,吃透這些東西,形成傳承留給后人。
所以既然是打樣,咱氣魄大一點,不光是給學生們打樣,還得給目前昆侖園區一萬多名科研精英打個樣。
讓他們看到答案了,哪怕暫時看不懂,也總比什么都不知道強,至少能明確研究方向。”
“不是,林朔。”苗成云說道,“你這樣會鬧出人命的。”
林朔笑了笑:“你怕死啊?”
苗成云翻了翻白眼:“你這人聽不懂好賴話,我是那意思嗎,我是怕失手把你們幾個弄死了。”
“你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章進也翻了翻白眼。
林朔擺了擺手,讓他們先別說話,自己繼續說道:“本屆平輩盟禮之后,我、苗成云,還有老賀小章得去非洲,所以在此之前,我得知道你們九龍之力的掌握進展,手談比嘴談強,既然有機會動手驗證,那咱們就動手。
死活你們不用顧忌,我娘會防護,緊要關頭會制止我們,她也是明天的裁判,會判定我們之間的勝負。
至于老楚,我今晚把你叫過來,不是明天的事兒,明天你該怎么打怎么打。”
林朔說道這里停頓了一下,而楚弘毅的神情凝重起來。
楚家家主問道:“總魁首,您這是……”
林朔神情也凝重起來,沉聲說道:“老楚你聽好,我們幾個去了非洲之后,有去無回的可能性很大。
一旦運氣不好回不來,獵門今后就得看你了,你將是下一任獵門總魁首。
此事蘇念秋會做見證,在我們四個身亡之后,她會對外宣布的。”
楚弘毅一聽這話眼圈就紅了:“總魁首,這使不得啊!”
林朔沒理他,而是問其他人道:“你們覺得,老楚合適嗎?”
三人不約而同地點點頭,其中苗成云說道:“不過前提是我得死在非洲,否則我覺得我比老楚更適合。”
“你要點臉行不行?”林朔說道,“你這個三寸家族的家主,還是我之前給你開后門開進來的,資格在哪兒?”
“那是因為你打壓我,把門檻封了嘛,否則這屆你看看,我都能直接把你從九寸九位置上打下來。”苗成云撇了撇嘴。
“你們看見了嘛,這就叫升米恩斗米仇。”林朔對賀永昌和章進說道,“對這種賤骨頭,就不能太好。”
賀永昌擺擺手:“好了,總魁首苗公子,您二位就別演兄弟不合的戲碼了,老楚情緒已經穩定住了,總魁首你繼續跟他說事兒。”
林朔看了看楚弘毅,還真是,眼圈已經不紅了,目光也堅毅起來,只是這臉上,看不到半點興奮的神情,就跟馬上要遭受什么磨難似的。
這就弄得林朔很無趣,你好歹感激涕零一下嘛,結果就這?
林朔于是就逗楚弘毅:“不過咱把話說明白了,是我們四個死后你是總魁首。我們還沒死之前,你可不能搶班奪權。”
楚弘毅嘴一咧,笑得比哭還難看:“總魁首,您就別跟我說笑了。”
“我還得補充一點,如果我死了,其他三個回來了,老賀的序列比你靠前。”林朔說完又看了老賀一眼,“賀永昌,你小子可別在非洲的時候給我背后捅刀子啊。”
賀永昌白了林朔一眼,都懶得理他。
林朔神情有些郁悶:“不是,總魁首位置你們倆就這么不想要嗎?看你們這一個個不上心的樣子。”
“就是,你們不要我要嘛。”苗成云說道,“多威風。”
“叔,咱都不傻嘛。”章進說道,“獵門總魁首,這其實是個虛職,又沒什么具體的實權,工資獎金都不知道上哪兒領,破事兒還一大堆,救國救民的責任重大。
您現在當得威風八面,那是您。
換我們幾個,那就是屁股坐上釘板了。
您看老楚這倒霉模樣,這是準備慷慨就義呢。”
林朔聽了哭笑不得,對楚弘毅說道:“那照這么說,這事兒還挺為難你的?”
楚弘毅翹起蘭花指,尖著嗓門說道:“可不是嘛,您可嚇死我了!”
“這不是還沒嚇死嘛,這事兒也這么定了。”林朔拍了拍楚弘毅的肩膀,“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