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是不講道理的,俗話說得好,黃泥巴進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狩獵隊在人家環屋外一杵,把一個光著屁股的孩子一扣,那干了再多的活兒也沒用,人家男人們回來不會先關注這個。
他們只知道自己的家園被入侵了,甚至孩子老婆也落進林朔這些外人的魔掌。
這種情況,就顯示出這里的雨林民族跟外面世界人類的不同了。
要是擱在外面,既然別人對自己的孩子老婆構成了實質性威脅,那一般先不急著翻臉,得問問緣由,看看事情是不是可以商量。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是生存智慧。
其實早先這兒的亞諾瑪米人也這樣,他們看到林子外面的人還覺得新鮮呢,很好客。
后來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者用行動教育了他們,這種好客是自尋死路。
再后來殖民者走了,殖民地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亞馬遜雨林附近的八個國家都是這個情況。
一開始這些國家的政府一副新政權新氣象的樣子,跟亞諾瑪米人套近乎,可他們骨子里就是殖民者的后代,辦得事兒是一樣操蛋的,也就看中了人家地盤里的礦山了。
五十年前,亞諾瑪米人的大薩滿被亂槍打死,從此以后,亞諾瑪米人再也不信任外人。
如今遇到這種情況,談是不可能談的,打了再說。
當然這些人的能耐對林朔這支狩獵隊來說等于白給,不過林朔聞著味兒,知道他們手里有槍。
別看這兒的女人都不穿衣服,這不是他們野蠻,而是環境如此。
以前華夏也這樣,據林老爺子當年回憶,到了夏天,農民也都是不穿衣服光著膀子干活兒的。
那時候別說絲綢了,棉布編織緊密,費工時,也貴,一般窮人還穿不起。
窮人都穿麻布,便宜,可被汗水一漚容易爛。
那時候一件衣服是補丁撂補丁不舍得扔的,夏天干活兒把衣服弄壞肯定不值當,所以干農活兒就不穿了。
男的白天出去下地,女的晚上出去給田里除草,都光膀子。
所以不穿衣服不代表他們真的與外界毫無交流,只是環境條件所致,然后槍這種東西,人家是見識過厲害的。
他們也不知道從那兒搞來的,林朔聞這槍油味兒,知道有兩桿槍。
那現在這情況就有一定的危險系數了,林朔也好苗成云也罷,都沒了九龍之力,肉體凡胎挨槍子兒,那是真會死人的。
其實原本情況不至于這樣,以林朔的感知能力,男人們快回來了他早就知道了,可以避免這樣的不利局面。
可惜當時林朔正在干活兒呢,也覺得身正不怕影子歪,人家雖然防著外人,可不至于分不清好歹。
結果林映雪這邊出了情況,等他過來確認女兒無恙之后,這兒的男人也就趁機包圍過來了。
然后人家也不廢話,直接開槍。
“咣”地一聲槍響,苗公子嘴里叼著的香蕉被打掉了。
苗成云原本不當回事兒,因為他的感知能力和林朔有所區別,他聞不到槍油味兒,也就辨別不出對方有沒有槍。
這一下,嘴里的香蕉沒了半截,也不知道人家是打偏了還是故意的,苗公子雙目瞳仁一縮,神情終于開始忌憚起來。
他趕緊把嘴里的香蕉吐了,問林朔道:“現在怎么辦?”
“問我干嘛,問隊長。”林朔答道。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問隊長?”苗成云急了。
“狩獵隊的事情,什么時候都得問隊長。”林朔重復道。
苗成云沒招兒了,對林映雪說道:“隊長,請指示。”
林映雪似是就在等這一句,馬上說道:“爸,苗伯伯,你們去把附近的槍拔了,記得別傷人。”
“不是,你就這么硬來啊?”苗成云說道,“那一下槍打你身上怎么辦?”
“所以你們動作要快。”林映雪說道,“別讓槍打著我就行了。”
林朔這時候幽幽說道:“閨女,你是沒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其實是把不準到底有幾桿槍,心里沒底。所以你作為隊長,下命令之前要交代你掌握的情報。”
“哦。”林映雪點點頭,“苗伯伯你別擔心,就兩桿槍,剛才開槍那人你應該已經知道在哪兒了,你就負責他,另一個讓我爸去就行了。”
“好。”苗成云應了一聲,跟林朔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兩人同時消失在了原地。
拔掉對面的槍,這種事兒對獵人而言不算難,當年七寸修為的蘇念秋都能辦得妥妥當當,林朔和苗成云更是有無數種辦法。
關鍵是團隊里的人要有共識,誰負責當靶子吸引注意,誰負責拔,然后什么時候拔。
明確了這些,那這事兒就是小菜一碟了。
以苗成云為例,剛才那一槍他是沒想到,可既然一槍沒直接打死他,那這桿槍也就沒什么威脅了。
兩百米左右的距離,人已經鎖定了,槍剛剛激發過,周圍的自然之力分布跟平時不一樣,苗成云念力一起陽八卦一運,就用“金之力”改變了槍管的膛線,對面要是再開槍,那子彈飛哪兒去就不知道了。
苗成云會陽八卦,林朔也會。
然后作為一名父親,女兒在場的情況下,林朔動手是力求萬無一失的。
像苗成云那樣改膛線,手段相對隱蔽,對方不知道,這樣利于他本人突襲。
只是膛線改了子彈是打不準了,可到底還是會打出來的,這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傷到自己閨女怎么辦?
所以林朔用了一個雷、火、金三力交融的復合卦,原理很復雜,效果就等于是電焊。
這一手,林朔也是從日常給家里干活兒的時候悟出來的。
幾個孩子勁兒大身體也皮實,打鬧起來后院鐵柵欄老是被撞斷,總換新的也不是辦法,林朔于是就去園區圖書館借了一本叫做的書,領悟了這一招,順便掌握了電焊技術。
今天這個情況,點焊點一下就行,扳機焊死了,槍也就開不出來。
可問題是電焊這東西難免產生會熱量,人家確實板不動,可手指也被燙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事情不對了。
所以這一招會暴露林朔突襲的意圖,同時林朔本人的念力消耗也很大,這畢竟是復合卦。
就戰斗效果來說,林朔為了確保閨女的安全,能耐使得不如平時那么精妙,于是就出現了一些小意外。
林朔突襲速度,那是一等一的,兩百米左右的距離也不用“風火躍遷”,等通道規劃完了他兩條腿也就跑到了。
可就在他突擊過去這短短時間內,對面喊出聲了。
人家手指就擱在扳機上,“呲”一下變烤肉了,當然會喊了,不過那是下意識的喊叫,并不是示警。
可周圍其他的亞諾瑪米人,就把這當做示警了。
于是大伙兒紛紛動手,不僅周圍埋伏的人開始射箭,被苗成云盯上的那個人,也開槍了。
他手里的那桿槍,膛線是被苗成云給改了,按說是打不準的。
可苗成云那速度快啊,這會兒就已經沖到跟前了。
人都在眼前了,那槍偏得再多,也是打得著的。
于是苗成云被一槍撂倒。
人中槍之后,修為再厲害也是白搭。
腹胸中槍,身體都漏氣了,全身使不上勁兒,苗成云喊都喊不出來,嘴里“咕”一聲,就跟一個破麻袋似的扔地上了。
轉回頭林朔那邊,獵門總魁首的突擊還是很順利的,人到跟前叮咣五四,拆槍揍人一氣呵成,既拿掉了對方的戰斗力,又沒真的傷到人家。
他心里想閨女說得對,現在動手歸動手,打完了還得談的,不能把人得罪慘了,更不能下死手。
結果這邊剛得手,后面槍響傳過來了。
再一回頭,出事兒了。
林朔很快意識到,戰斗打到這兒,場面已經不可收拾。
林映雪他們正在挨箭,雖說有楚弘毅護著問題不大,可苗成云中槍了,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
什么跟群眾打成一片,還真是一語成讖,都快打出狗腦子來了。
為今之計,趕緊撤吧,別回頭苗成云真死在這兒。
于是林朔陽八卦巽風之力一起,裹著自己這邊的人就開溜。
多年打雁,總算是被雁啄了眼,林總魁首陰溝里翻船了。
好死不死,當著自己閨女的面翻的。
林映雪人在天上暈暈乎乎,迷糊了一會兒等回過身來,一行人已經落地了。
這兒地勢比周圍高一些,算是一個土丘,旁邊有一條小溪。
林家大小姐平時心很大,這會兒也知道害怕了。
因為她看見苗伯伯躺在父親的懷里,父親給他捂著肚子,手掌下那血怎么也捂不住,呲呲往外冒。
苗成云臉色慘白,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人眼看是要不行了。
林映雪“哇”就哭了,跪到苗成云面前,伸手按在了父親的手背上,想給苗成云止血。
其實她誤會了,林朔給苗成云捂著肚子,不是為了止血。
因為槍傷主要是內出血,外面捂著沒用,里面一樣嘩嘩流。
林朔給苗成宇捂著肚子,是因為看他人是清醒的,沒有昏迷,所以盡量用手掌捂著他肚子漏氣的地方,這樣人就能勉強說話了,否則呼不上氣出不了聲。
林映雪跟著苗成云學過醫術,這道理她其實懂,可畢竟是個十歲孩子,這會兒心慌之下給忘了,手上還特別使勁兒。
而苗成云低頭看著自己肚子上這四只手,表情很無奈,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倆輕點兒,我快被你們摁死了。”
這會兒人命關天,林朔也就顧不上寵閨女了,一抬手把小姑娘手的扒拉開:“你別礙事,聽你苗伯伯講。”
苗成云眼睛翻了翻,似是在昏迷的邊緣掙扎,隨后說道:“映雪,你看到了嘛,這一槍下來,我苗成云偌大的能耐,也就只能交代遺言了。你一定要記住,這世上什么猛獸異種也就那么回事兒,唯有人,是最可怕的。”
林映雪哭得跟淚人似的,抽抽搭搭的點著頭,話是說不出來了。
她這會兒既害怕,又傷心,還內疚,因為苗成云就是領著她的指令去的,結果人快不行了,這是她作為一個狩獵隊隊長指揮不當。
剛才事情發生太快,她還沒明白,這事兒跟她沒關系。
其實是苗成云的托大取巧和林朔的護女求穩,兩人戰斗思路不一樣,配合出問題了,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這會兒苗成云眼看是在交代遺言了,林映雪一邊哭一邊記下,同時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不是。”林朔實在看不下去了,“你演戲犯不著用自己的命來演,什么就交代遺言了,趕緊說話,我怎么幫你。”
“我不這么說她記不住。行了,把我的包翻開。”苗成云吃力地說道,“映雪,我怎么說你怎么做,手一定要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