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染從昏睡之中醒來時,顧隨云已經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的戰勝了海嘯,成功將她從危險的漩渦之中解救了出來。
海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瞬息之間,海面再次歸于平靜,好似之前的轉瞬奪人性命的危機只是他們大夢一場的幻想而已。
但只有季染才知道,看到渾身濕漉漉形狀狼狽無比的顧隨云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她渾身上下的感官都酸澀得將她的眼淚瞬間逼下。
她的全身還被綁在船艙里窄小的床上動彈不得,卻不影響她的目光緊緊的追隨著男人的身影,更何況她的嘴巴也能好好的說話。
我們安全了嗎?
季染正欲問出這句話,顧隨云卻是忽然奮力沖到了她的面前,帶著劫后余生的欣喜與顫抖,小心翼翼的伸手輕觸著她的臉龐,指尖劃過的每一處仿佛在描摹著她的輪廓容顏。
爾后他一把緊緊的握住了季染尚不能活動自如的手,聲音有幾分沙啞:“染染,別怕!我們已經安全了,我將你好好的帶出來了,沒事了。”
他安撫的聲音傳進季染的耳里,更加在她的心中引起一陣激蕩,讓她好容易才控制住的情緒瞬間崩潰瓦解,她紅著眼哽咽出聲:“我們真的沒事了嗎?”
顧隨云無比肯定的點頭,握著季染柔胰的手顯然是用了幾分力道的,好似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弄丟了她。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親吻著被他握在手心之中的手,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撫她的情緒:“沒事了,真的沒事了,我們都好好的,染染別怕,我們安全了。”
翻來覆去他也就是這么幾句話,卻真的讓季染的心逐漸的冷靜了下來,看著他神情之中隱含的后怕,猜也知道她昏睡的這段時間里,顧隨云必定是經歷得比她想象之中更加可怕。
她很想伸手摸了摸顧隨云的臉,也想要給他一個擁抱,想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驚懼不安的心,可才試著掙扎的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他結結實實的綁得一點兒不能動。
而脫離危險這么久了,顧隨云也完全忘了給她松綁這么一茬事。
連一向在商界中沉穩運籌帷幄的顧隨云都亂了陣腳,季染心有嘆焉,好一會兒才調整好了心情,努力讓自己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面對他。
“隨云,我們如果沒事了的話,你能不能先給我把身上栓的這些繩子給解開?”
顧隨云先是怔愣了一瞬,轉而才反應過來,忙不迭手忙腳亂的去幫她解身上的繩子,可這繩子好似跟他作對一般,他越是心急的想要快點兒解開,就越是糾纏不休,不是這里打結,就是那里纏成了一團。
季染知道剛經歷過這么一場性命攸關的危機,他臉上就算是表現得再冷靜,心里肯定也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
所以見他緊張又急切,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垂落在自己手邊的衣角。
她目光如晨間溪流般清澈,一眼便望進了他的心間,似乎將他小心掩藏起來的那些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懦弱情緒全部看穿。
“顧隨云,你別著急,我們已經脫險了。”
原本是安慰她的話,現在卻被她拿來安慰自己,顧隨云心有苦澀,勉力的扯了扯嘴角卻怎么也不像樣子。
他動作停頓下來,目光深深的望著季染,低聲呢喃出聲:“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像是在慰藉自己,又像是在安撫眼前的季染。
到底不忍他情緒如此負面,季染沖著他眨了眨眼睛,語氣之中帶出幾分揶揄。
“顧隨云,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什么?”他一下子未能反應過來,神色疑惑。
季染手腕小幅度的轉了轉,感覺手臂上的繩子相比之前微微松動幾分了,這才指了指身上那些顧隨云似乎無能為力的繩索:“你這又是什么新品種的情趣?沒想到你這人看上去禁欲又冷漠,骨子里竟然藏著這么多的花樣。”
被打趣的顧隨云忍不住扶額:“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沒辦法。”
這種解釋在季染這里可解釋不通,她臉上依舊笑意盈盈,似乎很樂于看到顧隨云如此窘迫的模樣。
她一副驚訝的表情:“那么緊急的情況下,你居然還能對我產生這樣的想法!”
怎么辦?好像越描越黑的感覺。
顧隨云心頭涌現出十足的無力感,揉了揉發脹的眉心:“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什么樣的,你倒是說呀!”
他輕嘆一聲:“你真想知道?”
季染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聞言連連點頭,目光清澈得幾乎讓顧隨云以為剛才出言打趣自己的她全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顧隨云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言簡意賅的解釋:“浪太大,我怕你飛起來。”
到底是沒見過世面的土鱉,哪里知道真相居然是這樣,季染有一秒的發囧,神色頓了片刻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特么是什么神仙理論啊!
被季染這么一笑,原本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處理有問題的顧隨云忍不住皺起眉頭,見她笑得一發不可收拾,怎么也停不下來了似的,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
“我認真的,海浪打過來,船身搖晃,平常人尚且難以保持平衡,更不用說你一個孕婦,磕著碰著哪里都不好,我也就只能選擇把你綁在床上,至少現在看來,你安全無虞,也就表示我的做法并沒有錯,不是嗎?”
他認真辯駁的模樣可愛極了,季染頓時手癢癢的,想要揉了揉顧隨云輕易碰不得的腦袋。
雖然反駁他很難,但季染還是一本正經的說了一聲:“不。”
對上顧隨云疑惑的目光,季染有些艱難的深吸一口氣:“你綁得太緊了,我很不舒服,至少我現在只感覺我全身的血液都要循環不通了,我很惶恐躲過了海嘯侵襲之后,會不會被你拿來救我命的繩子勒死。”
顧隨云臉上神色閃過幾分不自然,起身在房間里巡梭了半天,似乎在找趁手且可以拿來弄斷繩子的工具,然而海嘯來時,那些會對季染造成傷害的東西全部被他清理出去了,這會兒想找也極為不易。
好一會兒,他在角落找到了一個瓷片的碎塊,拿在手里比劃了兩下,確定這是可以拿來當工具的東西,顧隨云這才在季染驚訝的目光之中慢慢將繩索一一割斷。
隨著身上繩子的斷裂,季染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束縛得以解脫,忍不住輕呼出一口氣。
直到季染身上的繩索全部清理完,顧隨云才扔了碎片到她的身邊,關切的問:“你怎么樣?現在還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
季染搖了搖頭,十分自然的沖著他伸出手,借著他手腕的力道將自己從床上拉起來,天知道她躺了這么久,渾身有多難受。
然而她以為自己腳踏實地的那一瞬間所有的不適就能得到緩解,卻沒想到起身后她的胃里卻好似翻江倒海一般,原本沒察覺到的不適全不翻天覆地的朝她襲來。
她一時不察,直接張嘴將胃里未完全消化掉的東西全部嘔了出來。
猝不及防之間,連拉著季染手的顧隨云都被驚住了,看著她吐了一地的殘渣,只感覺自己的胃里也翻騰個不停,好似連嘔吐都會傳染。
他勉強忍不住視覺沖擊帶來的不適,手放在季染的背后輕輕拍了幾下,“染染,你怎么樣?是胃里難受嗎?你現在還想不想吐,身上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肚子疼不疼?”
季染微微彎著腰,就著剛才嘔吐的姿勢,停留了許久都沒動。
好不容易緩過勁了,才沖著顧隨云擺了擺手。
眼前是他遞過來的衛生紙與水杯,季染先是擦了擦嘴,才又用水漱了漱口,確定這突然而至的難受得到了緩解輕舒了一口氣。
才抬頭便對上顧隨云擔憂的目光,季染勉強的彎了彎眼角,“我沒事的,可能是剛剛海嘯來時風浪太大晃得厲害才會這樣,現在吐過了,也就好多了。”
雖然她再三確定自己已經沒什么不舒服了,但顧隨云仍然十分憂心,當機立斷的打算立馬帶季染返航上岸。
海面上風平浪靜,但顧隨云卻不敢再叫季染出來冒險,因此稍微將被她吐過的船艙內打掃過后,便仍叫她在里面待著,而他自己則返回駕駛座去駕駛游艇。
孕婦的感官總要比平常人更加敏感一些,季染在船艙內待了一會兒,哪怕顧隨云事先打掃過,但她總覺得鼻尖還有自己嘔吐物酸酸的味道縈繞,不免覺得悶悶的,想要出去透口氣。
她毫不猶豫的開了船艙門,也并不往顧隨云駕駛座所在的甲板上去,反而從船艙門口旁的樓梯徑直往上去,來到船艙頂部。
此刻夜幕即將降臨,季染望著湛藍色的穹頂,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到最后全變成了一句咋舌的嘆息:“夜晚的海域未免也太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