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媛離開病房不久,顧隨云這邊查兇手的進度也終于有了幾分眉目,得知徐媛到醫院探望季染的事,他沉吟片刻后便立馬趕了過去。
他到醫院時,徐媛送來的湯還放在床頭柜,而關清正忙碌著幫季染將家里王媽準備的飯菜一一擺好放在床上餐桌上。
她的教養雖然讓她做不出對徐媛擺臉色的事,但卻不妨礙她心里對徐媛的防備與警戒,所以那湯她哪怕是悄悄倒了,也不會讓季染動一口。
“你這個還是就是心太善了一點,徐家那樣過分,你也還真敢在這種情況下同徐家人獨處,就不怕想害你的是他們家的人?”
聽著關清念念叨叨的,但季染心里卻溫暖十足。
想到徐媛如今懷了路以則的孩子,她心中十分感慨,但想到自己肚子里失去的孩子,又不免有些神傷。
她搖了搖頭:“我心里雖然不能原諒徐家,可正如我媽媽說的那樣,如果當初不是他們家在我們母女倆最為落魄的時候給了一個收容之所,我們指不定早就死在了哪個街頭巷尾。”
關清知道季染母女倆以前過得很苦,但聽到她提起這些時,臉上的神情平和并不怨懟這個世界,心里又忍不住贊一句季媽媽的好教養。
“你媽媽真的把你教得很不錯,而且最難得的是她自己也擁有一顆溫暖的心。”
提起季媽媽,季染臉上的笑容顯然要真實許多:“如果她聽到您如此夸贊,肯定會不好意思的。”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顧隨云的腳步因為屋里兩個女人的談話而停了下來,聽到她們說說笑笑的,他有些猶豫的抬手扣了扣門。
交談聲立馬小了些,隨即關清便主動過來開門,看到門口的顧隨云,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禁笑了起來:“你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吃過午餐了沒有,正好王媽送了飯過來,你和小染一起吃一點吧!”
顧隨云一進門,目光便仿佛凝在季染身上拔不出來了一般,連關清看著都好笑,免不了伸手將他往病房里面推了推。
季染坐在床上,腿上的石膏還沒有弄掉,行動十分不便,因此并沒有第一時間看到顧隨云,只是從關清的話語里猜出是他來了。
等他的人完全出現在眼前,季染才笑彎了眼:“你來啦!一起吃吧!”
顧隨云點點頭,目光在季染眼前的菜肴上一一掃過,卻不無意外的掃到了床頭柜上那只陌生的保溫桶上,眉頭微挑:“我聽說徐媛今天來看你了?”
季染就知道他會問起這件事,只是徐媛前腳剛走,他后腳就來了,她眉眼之中不免染上幾分疑惑。
她住的病房外面顧隨云究竟安排了多少人,她不算清楚,但卻知道徐媛能走到她面前,肯定是得了他的許可的。
他這分明就是明知故問!
季染鼓了鼓臉頰:“是啊!只可惜你來之前,她就已經走了,你的消息到底還是晚了一點呀!”
聽出她語氣之中的酸味,顧隨云剛要提筷的手忽然一轉,直接伸手到了季染的臉頰上,重重的捏了捏。
他手上的力道不輕,季染被捏得小臉都皺成了一團,倒吸了好幾口涼氣來表達自己的疼。
關清才關上門折返回來,就看到了顧隨云捏季染臉的這一幕,正要訓斥他兩句,就看見顧隨云鄭重其事的擱下筷子,然后又用明顯柔和許多的力道,幫她揉了揉臉。
“知道疼了吧!看你以后說話還知不知道過過腦子。”
“我又沒有說錯,你這個人真是過分,居然真的下手這么重!”
季染不滿的將顧隨云的手拍掉,然后表情包似的齜牙咧嘴了兩下,像是在確定自己的面部神經沒有被捏壞,好一會兒才對著顧隨云哼了一聲。
顧隨云看著她這副模樣當真好笑得很,在她即將準備動筷吃飯時,低聲扔出一個重磅:“我讓人調查傷害你的兇手已經有了初步的結果。”
他的聲音雖然有刻意壓低,但關清站得不遠,自然也模糊的聽了個大概,這下連她都不淡定了,立馬追問:“什么?你說的是真的?是誰?有沒有抓到人?”
就連季染的反應都沒有關清大,這讓顧隨云很是無奈:“媽,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完。”
他頓了頓,才要開口,季染卻忽然腦海之中靈光一現的反問了一句:“是不是跟徐家的人有關系?”
不怪她這么想,徐媛忽然態度奇怪的來醫院探望,而一向嚴防死守的顧隨云居然還同意了不說,等徐媛一走,他立馬過來說兇手查得有點兒眉目了,這兩者要是沒關系,她可不信。
顯然,顧隨云沒想到她居然如此敏銳,給了她一個贊賞的眼神,之后先是點頭,又搖了搖頭:“跟徐家有沒有關系我還在查,不過我很肯定的是,里面一定有蘇家的手筆。”
然而在關清的心里,徐家和蘇家沒什么區別,就像外人提到關清這位關家大小姐,就不可避免的談起她顧家夫人的身份。
她輕哼一聲:“不管有沒有關系,總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
季染卻清楚的明白,顧隨云所說的不確定和徐家有沒有關系,是不確定徐毅有沒有插手這件事,還有徐媛事先知不知道這件事,至于蘇家的手筆,無非就是蘇煦和蘇晴雨姐弟倆了。
明明剛才還提起徐毅夫婦,季染還覺得自己念念舊情,心里那道坎也不是不能過去的,但現在聽到蘇晴雨和害自己流產這件事有關,她一下子就不能淡定了。
“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神情不可避免的失落了幾分,語氣也顯得格外低沉。
顧隨云告訴她原本就不是為了給她增加心理負擔的,但看她如此難過的樣子,免不了有些懊悔自己不該提起這些的。
他想要安慰她,可季染卻已經自顧自的分析起來:“難過徐媛會忽然來看我,還跟我說對不起,想必她哪怕事先不知道,恐怕事后也猜出來了,這才會覺得對不起我,還特意煲了湯來,原來都是為了她媽媽,還是怕你遷怒徐家?”
說到最后,她忍不住冷笑一聲,可笑自己當時沒看透,竟然還恭喜她懷孕,其實她分明是要到自己的面前在她心里來捅刀子的!
她的猜測和顧隨云來之前的設想不謀而合,然而其實他到醫院的時候,徐媛并未真正的離開,而是和路以則一起,等到了他的來到。
等徐媛和路以則躬身九十度的低頭立在自己的面前,顧隨云才算明白,徐媛真正害怕的其實是他會遷怒路以則,所以她哪怕大義滅親,也要將那些懷疑捅到他的面前。
“染染。”
顧隨云忽然走到季染的身邊,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懷里靠著,讓她聽著自己的鏗鏘有力的心跳聲,等她的情緒稍微冷靜一些后,才道:“不管最后查出來的結果如何,蘇家一定會從此在C城消息,徐家我也會料理了,所以你看開些,不要再為了這些事情傷神,從此以后昂首挺胸的朝前看,堅強一點,好不好?”
他一番保證,瞬間又讓季染淚目,這些天,她已經潰爛到即將結痂的傷口,因為這些話,讓她的心再次千瘡百孔。
她很努力的想要忘記摔下舞臺失去孩子那個噩夢一般的記憶,可她做不到,每到午夜夢回醒來,被淚水沾濕的枕頭和忽然驚醒的那種感覺,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每一個夜晚,她的心都仿佛受著凌遲,越是深夜頭腦越是清醒,關清和顧隨云不贊同她去粉絲見面會,張秘書同她三番兩次拉鋸活動流程,這些記憶如潮水一般朝她涌來,每一樁一件都在提醒她,是因為她自己的疏忽,才會讓這個孩子無緣來到這個世界。
更直白一點說,是她將刀遞到了那些想要害她的人手里的也不過分!
她很難受,好似被潮水拍打上岸的魚,沒有了以供呼吸的水源瀕臨窒息。
季染在顧隨云的懷里突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番架勢倒像是要哭死過去才好,讓顧隨云心疼不已,卻又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才好。
“染染,染染別哭,有我在身邊的,不會有事的,沒事的!”
回應他的依舊是季染的痛哭聲,連關清聽了都覺得十分不忍。
她走上前去,攬著季染的肩膀,安撫的拍了兩下,聲音也有些啞:“小染,好孩子,那些難過的事情,我們就不要再想了好嗎?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是咱們顧家同這個孩子沒有緣分,你和隨云還年輕,千萬不要為了這個傷心難過的傷了自己的身子,我們都會心疼的。”
到底還是女人更懂女人的心思,關清的安慰明顯是安慰到了點子上,原本只顧痛苦的季染終于抬起了淚眼朦朧的一張臉:“伯母,你真的不怪我嗎?是我沒用,才會連孩子都保護不了!”
“不是你的錯,沒有人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