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鴦來到季老太家里住,最受困擾的無疑是住在隔壁的沈玉香和齊修母子。
沒了季秋紅對她的管制,季老太又是個寵孩子寵得不行的,知道楊鴦對齊修的心思,更是樂見其成,對齊修的優秀也是贊不絕口。
在這種情況下,沈玉香冷眼的看著楊鴦一次又一次不死心的糾纏著齊修,跟在他身后,心里的不滿卻是一日多過一日。
原本她想著自己和兒子都要搬到城里去住了,往后回來時方鎮的日子也就少了,能留些情面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了,可眼看著楊鴦的行為都對自家的日常生活產生了影響,就不大樂意了。
自打知道季染住在洞泉旅舍開始,沈玉香就清楚的知道,季秋紅一定會識破季染的身份,畢竟這么多年不見,她都能一下子認出季染來,就更不必說季秋紅本就是季染的親姑姑了。
因此看到楊鴦急匆匆的跑到季老太這里來,她心里就有了幾分猜測。
想必季秋紅甚至是季家的其他人,都是不希望季老太知道季染回來時方鎮的事情。
在幾次試探之后,她也越發了楊鴦來到季老太家的目的,即便她口口聲聲的表示是因為季秋紅生意忙沒有時間回來,她才特意過來陪伴老人的,但到底年輕,沈玉香隨便試探兩下,她就慌得不行。
這天,齊修要去鎮上的圖書館,將自己上次借的幾本書還了,再借幾本其他的書回來,沈玉香早早的便起身來給他做飯,好讓他吃飽再出發。
“你也不必著急還了書回來,午飯前趕回來就行,我會給你留飯的。”
沈玉香在門口擇菜,對著身后院子里的齊修叮囑著。
正巧這些話被季老太聽到,她是知道外孫女這兩天黏著齊修黏得緊乎,臉上揚起了笑意,同沈玉香打招呼:“你今兒個起得這樣早?是有事?”
要是往常,沈玉香頂多掃她一眼也不會理會她,此刻也不過語氣平淡的開口道:“是呀!我們家齊修要趕早去圖書館學習,我看你們家楊鴦這會兒是起不來的吧!”
她的態度之中無不彰顯出驕傲的姿態,畢竟齊修成績好的事,那是全鎮皆知的事情,他雖然不是鎮上的第一個大學生,卻是第一個以市狀元的成績靠近了省里名牌大學的人。
反觀楊鴦,明明該是高中好好學習的年紀,卻整天不務正業,早早的便輟了學,身邊一起鬼混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要不是幾乎從小一起長大,她和齊修便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世界的人。
沈玉香這話噎得季老太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楊鴦的成績的確是不行,不僅如此,就連她身邊其他的季家子弟,學習成績都是一般般,別說省里的名牌大學,就是市里的好大學也不一定能進得去。
可越是這樣,季老太才越支持自己的外孫女追求齊修,想她沈玉香驕傲自己的兒子厲害,那要是楊鴦搞定了齊修,他再厲害也要是季家的外孫女婿,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我們家鴦鴦平日里雖然懶散了些,但性子也是不服輸的,她可沒那么好打發。”
季老太說著就扭頭往自家屋里去,來到楊鴦睡的屋子里,直接利落的將窗簾拉開,把電熱毯拔了,這才立在她的床前,枯燥的手隔著被子拍了拍楊鴦。
“鴦鴦,別睡了,趕緊起來,快點兒!別遲了。”
楊鴦被吵醒,睡眼朦朧的望見季老太那張滿是褶子的臉,嚇了一跳,頓時清醒了一大半,隨即不太耐煩的開口:“外婆!你這一大早的是要干什么去呀!我每天都是睡到十點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出去也別拉著我!”
自己的好心沒得到回應,季老太也不生氣,依舊耐心的將楊鴦從被窩里撈出來,安撫道:“可不是外婆要出門,是你!外婆真是為了你操碎了心,你要是再不起床,人家齊修就要出門去了,等你睡到十點,就連個人影都逮不到了。”
一聽到齊修的名字,楊鴦立馬就來了精神,兩個眼睛都直放光,拉著季老太的手便問:“外婆,你剛剛說齊修哥要去哪?”
“我剛聽他媽媽說的,等會兒要去圖書館呢!到中午才回來,你只管跟著去就是了,趕緊起來吧!齊修媽還笑話你起不來呢!你給我好好收拾收拾,就證明給她看!”
“嗯,好!謝謝外婆。”
楊鴦揚起笑臉,一想到能跟著齊修去圖書館,一待就是大半天,楊鴦覺也不困了,也不嫌大清早的空氣太冷了,掀了被子就下床去找自己的衣服,精心的打扮了起來。
在季老太的催促之下,當齊修吃完早飯準備出發的前一秒,楊鴦帶著精心的裝扮,來到了齊家的門口,見齊修一副要出門的模樣,眼神一亮:“齊修哥,聽說你要去圖書館,能帶我一起嗎?”
齊修臉色有些難看,轉眼看了沈玉香一眼,見她沒說什么,倒也沒拒絕,只是默默的往外走。
楊鴦在齊修這里,但凡是得不到任何回應的答案,她就十分自覺的跟上。
等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沈玉香靠在門旁,嗤笑了一聲:“都不上學了,還在我們齊修面前裝什么乖巧好學生的樣子,去圖書館?看得懂書上那些字嗎?”
聽到這話,季老太就有些不高興了:“我說齊修媽,你嘴上何必這樣刻薄?你們家齊修的確優秀,可我們鴦鴦也不差,那水靈的模樣,整個時方鎮,你還能找出第二個?”
“可拉倒吧!也就是我沒生個女兒,要不然,憑楊鴦的模樣,也敢在我兒子面前丟人現眼?也不瞧瞧,你們一家都是什么樣的貨色!”
說完,沈玉香毫不客氣的沖著地上“呸”了一聲,轉身回去收拾屋子去了。
難得一個不錯的艷陽天,沈玉香將廚房洗刷干凈后,便來到兒子的房間,將他睡的褥子全搬到門口去曬,卻看到季老太搬著小凳子坐在門口,曬著太陽,懷里抱著一本老相冊翻看著。
這樣的情景對于鄰居多年的沈玉香來說,并不陌生,甚至是在季老太的大兒子死后,剩下的幾個兒子分了家,將她一個人丟在這間小破屋便時常見到。
季奶奶年輕時將惡婆婆行徑展現得淋漓盡致,與季媽媽孟月相處十分不和睦,甚至同她另外兩個兒媳關系也不甚好。
因為孟月與季老大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更是被子嗣傳宗接代思想的季老太整日奚落,季老大不忍妻子受委屈,便決意自己干苦力攢錢分家單過。
后來季老大事業有成后,將孟月接到自己身邊,只是每月固定給季老太生活費。
然而這些季老大贍養老人的生活費卻全被季奶奶拿出來補貼給了季爸爸的兩個弟弟和季秋紅,即便是季老大私底下依舊補貼給季老太體己,但她仍舊逢人就道孟月的不是,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是因為沒能給季家添個一兒半女。
之后好不容易季媽媽傳來了懷孕的好消息,可季老大卻意外離世,留下孟月及肚子里的遺腹子夾在狼子野心的季家眾人中痛苦不已。
孟月懷孕時,季奶奶便以照顧她為由,把一大家子人都塞進了季老大置辦的大房子里,等她生下季染,見不是合心意的兒子,季老太的不滿就更加不予收斂的表現了出來,直接聯合季染兩個叔叔嬸嬸及季秋紅,將季媽媽和季染趕出了季家。
季媽媽本身就不是時方鎮人,家破人亡漂泊無依時遇到季老大被他帶回來,季家人不容她,她即便不得已也只有離開時方鎮一條路可走。
至于季老大一拼下來的血汗及財產,也被季老太剩下的子女盡數分割。
但因為季老太和另外兩個兒媳關系也不好,以至于沒有兒子愿意擔起贍養的責任,更不愿意像季老大那樣,定期給她生活費,因此季老太好不容易擠走了孟月,拿到了大兒子留下來的財產,過得反而還不如他在世時。
直到這個時候,她這才想起大兒子一家的好,時常放在嘴里說,但她的所作所為,幾乎傳遍了整個時方鎮,大家都同情被趕走的孟月,也并不覺得季老太可憐,因此根本沒人理會她半分。
這么多年以來,這些事沈玉香歷歷在目,她知道季秋紅為什么不想季染和季老太相認,怕自己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這些,被季染再奪回去,怕季老太不再偏袒他們,反而把孟月和季染母女迎回來。
畢竟季家另外兩個兒子,分了季老大的遺產后,并沒有什么出息,唯獨季秋紅占了自家大哥的房子,改頭換面的建了洞泉農莊,手里的錢早就翻了幾倍不止。
可沈玉香在和季染相遇之后,便清楚的知道,她和孟月絕對不會想要回到時方鎮,甚至她們壓根兒就不想和季家的這些人再有任何牽扯。
或許,如果季家其他人知道了季染的現狀,會像當年扒著季老大一樣貪得無厭的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