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醫生說了什么，林叔都沒聽進去。
他拿著化驗報告，恍恍惚惚地出了診室，一路上失魂落魄。
肺癌，還是晚期肺癌？
他從來都沒有什么不良嗜好。這樣的病，怎么會找上他呢？
他的命運，簡直像個玩笑。
林叔渾渾噩噩地回了病房，臉色很差。
看見他的模樣，顧亦辰關心地問：“林叔，怎么了？”
“沒，沒事。”
林叔勉強笑了笑，搖頭。
他這副模樣，分明就不是沒事的樣子。
顧亦辰皺眉：“林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病，該不會是情況嚴重了吧？”
“沒有。”林叔頓了頓，試探著拋出一點事實，“是癌癥。”
顧亦辰霍然變色：“癌癥？”
“是。”林叔咳嗽了聲，違心地騙他，“不過，情況不嚴重。我的癥狀還在早期，是可以治療的。”
“那就好。”顧亦辰松了口氣，“能治就好。”
“是啊。”
林叔笑了笑，沒敢面對顧亦辰的臉。
剛剛醫生的話，仿佛還在他耳邊回蕩。
“這病只能拖，沒法根治。尤其是你這么大的年紀，就更沒法治了。”
“回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也就做點什么吧。你的病情很快就要到終末期了。”
終末期。
這三個字，林叔是知道的。
很快，他就要失去一切自理能力，躺在床上，渾渾噩噩地到死了。而這個結局，原本是他安排給顧霆琛的。
或許這就是報應。
對這樣的命運，林叔并沒有怨言。他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看著顧亦辰的人生定下來。
顧亦辰又在黎璃的病房待了一會，就陪林叔離開了醫院。
顧及到林叔的病，顧亦辰特地親自開車，沒再讓林叔操勞。
林叔坐在副駕駛上，感動地看著顧亦辰的側臉：“少爺，您對我真好。”
“沒什么。”顧亦辰笑了笑，眼底的笑意很快消散了，“不過，林叔。有些事……”
“我知道。”林叔嘆氣，“您想說的，是霆琛少爺的事。對不對？”
“是。”顧亦辰微微頷首，“我想了想，這件事還是不妥。等你什么時候徹底治好了病，還是去投案自首吧。”
他的少爺，未免也太單純了。
林叔有些無奈，語重心長地說：“少爺，我今天不妨跟您說一句實話。我，不能去。”
顧亦辰驚訝地回過頭：“林叔，你？”
“林叔不是貪生怕死，也不是害怕自首。”林叔解釋，“我活到這把歲數，本來就什么都不怕了。可是，少爺。我若是去自首，就是連累了你。”
顧亦辰臉色變換。
其實林叔說的事，他何嘗不明白。然而在他心里，有些事情，終究是不能越界的。
看他表情掙扎，林叔嘆了口氣：“少爺，我知道您是個好人，對這件事看不過眼。可是啊，有時候，一個好人全無用處。”
“難不成壞人就有用了么？”顧亦辰反問，“林叔，我只想光明正大地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林叔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他家少爺什么都好，只是在有些事情上，還是太過幼稚了。
他也只能希望，在他死后，顧亦辰可以成熟起來。
醫院。
這天，顧亦辰回去照顧林叔了。加上顧氏的事情太忙，他沒能再回醫院。
黎璃在醫院待了半天，昏昏欲睡。
她正要睡著，忽然，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
一股穿堂風吹進來，帶著夜色的涼意。
“誰？”
黎璃一驚，睡意一下子消失，抬頭看著門口。
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冷著臉的顧霆琛，另一個，則是南宮夜。
南宮夜手上抱著一束花，正挑著眉頭，笑著看黎璃。
“南宮少主？”黎璃微怔，“你怎么來了？”
“我當然要來。”南宮夜走進來，把花放在黎璃手邊的花瓶里，“我不來，怎么能照顧你呢？你說是不是啊，小黎璃？”
他話里的親昵，讓黎璃有些不適。
顧霆琛也皺了皺眉。
看見他的表情變化，黎璃忽然有些欣喜。然而轉念一想，她的心又涼了一半。
她出院的時候，走得突然。如果沒人提示，南宮夜又怎么會找到這里？一定是有人，把她的消息告訴了南宮夜。那么，這個人是誰？
這段時間，顧亦辰事務繁忙。何況他本來就跟南宮夜不熟，不可能是他。南宮夜又反感梁安琪，也不可能是梁安琪。
所以，剩下的人，就只有一個了……
黎璃看向顧霆琛，有些難以置信：“顧霆琛，是你帶他來的？”
顧霆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過頭。
他沒有說話。
也就是說，他沒否認。
黎璃眼神瞬間變得暗淡。
顧霆琛一直知道，南宮夜對她有些非比尋常的意思。過去，因著這一點，他最討厭南宮夜。可現在，他對南宮夜的心思無動于衷。
不，恐怕不止是無動于衷吧。對顧霆琛來說，如果她和別人在一起，倒是擺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這，應該也是他告訴南宮夜她下落的原因。
黎璃扯了扯嘴角，自嘲地一笑。
“小黎璃，我是跟著顧大少的車來的。”南宮夜稍顯輕浮地開口，“顧大少肯定很討厭我。不過，我倒是很感謝他。要是沒有他，我也不可能這么輕松就找到你。”
黎璃愣了下，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所以，我的位置，不是顧霆琛告訴你的？”
“當然不是。”南宮夜聳聳肩，半開玩笑道，“顧少最近也是貴人事忙，好久沒跟我說過一句話了。哦，可能他本來就沒想過，要跟我合作吧。”
“這件事和合作無關。”顧霆琛冷聲說，“南宮少主，請不要開玩笑。”
南宮夜撇嘴：“嘖，真沒幽默感。”
“與幽默感無關。”顧霆琛冷臉，“我只是不喜歡拿生意開玩笑罷了。”
南宮夜沒再理會他，笑著問黎璃：“小黎璃，你現在怎么樣了？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手術了。”黎璃苦笑，指了指腿上的石膏，“沒辦法出去。”
“手術了？”
南宮夜皺眉，這才注意到黎璃腿上的一片潔白。
一看之下，南宮夜發現，她腿上的石膏與紗布，果然微妙地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