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昭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正緩緩的從體內流出來,身上的汗已經將她的衣服沁濕透,她咬著發白的嘴唇,“你還真是心狠手辣,榮晚,你殺了這么多人不怕得報應嗎?”
榮晚形若癲狂,哈哈大笑,“報應?”她轉頭看向榮昭,慢慢逼近,“難道我還怕什么報應嗎?我已經經歷過人世間最悲慘的事,再無所懼。”
她似陷入過往的回憶,潸然淚下,“我愛蕭珺玦入心,他卻恨我入骨,我永遠都不會想到,他竟然毫無人性,將我扔到軍營里,充當軍妓,日日被人淫辱。他是報復我,只因當日我找了幾個無賴潑皮欲要于你,所以,他就加倍奉還給我。”
她看著榮昭的眼神充滿了狠厲,似一把尖銳的冰錐,恨不能此刻就扎進她的心臟,“你永遠都不知道那種悲慘,每天都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就像一頭畜生,被那些人隨意的糟蹋。而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時候,你,卻被他捧在手心里,過著我一輩子最夢寐以求的生活。憑什么?憑什么?”
她一聲聲控訴,似從靈魂深處的發問。
榮昭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鉗進手心,只希望如此,能轉移一點腹中疼痛,“那你又是如何從軍中逃出來的。”
榮晚輕笑,道:“女人,無論到什么時候,永遠都有她的本錢。以我的姿色和心智,想要讓一個男人死心塌地,不是難事吧。”
榮昭頃刻明了,“是剛才那個引我來的和尚?”
“他為了我,當了逃兵,把我從軍營里救出來。我從軍營跑出來,就打聽到你和蕭珺玦來了益州,于是,也跟著來了。途中,我認識了一個戲班子,里面有個人專會易容,我跟她拜了師,學會了這項本事。”
之后的事,榮昭也已經想到,遇到人生地不熟的英蓮父女,痛下殺手,蓋頭換面,混進了楚王府。
榮昭的嘴在顫抖,“你殺了英蓮,用她的樣貌身份在我身邊數月,為什么遲遲沒有下手?”
現在榮昭能做的,就只有多和榮晚說話,拖延到蕭珺玦到的時候。
她相信蕭珺玦,只要她有危險,他一定會出現。
以前,每次都是如此,這次,也一定會。
榮晚似乎很有耐心,“你怎么知道我沒有下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命好,每次我做的點心,你不是只吃一點點,就是一口都不吃。我不會做魚死網破的事,暴露自己。我好不容易從煉獄里出來,我就要活著。我減輕藥量,一般人是不會檢查出來的,我每次下一點,時間積累到了,你自然就會落胎。”
“可你沒想到我被戚靈蕓推了一下,讓大夫查出來。”下腹的痙攣疼痛越來越狠,榮昭垂下頭,有汗滴到地上。
榮晚默然,“所以,我改變了我的報復方法。”
羊水破了,自身下流了出來,裙衫已濕。
榮晚看著,道:“你是不是快生了?”
榮昭臉如白紙,往前一撲,抓住榮晚的手臂,“看在我們是姐妹的份上,我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榮晚張著嘴,很長時間沒有合攏,忽然,笑起來,“我沒聽錯吧,你榮昭也有求我的一天?”
榮昭點頭,“是,我求你,如果……你愛過珺玦……請你,讓我為他生下孩子。”
榮晚一手揮開榮昭,榮昭趴在地上,疼得一動都動不了。
這個時候是女人最脆弱的時候,榮昭縱容有武藝在身,也是徒勞,根本反抗不了。況且,之前榮晚就給她下了軟骨散,她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榮晚的胸膛起伏的厲害,她的樣子就像個瘋子,或許她早已經瘋了,只是在這一刻才顯現出來。
她歇斯底里喊道:“愛?他辜負了我的愛。”她的眼神極其恐怖,慘白的眼珠子就像是要凸出來一般,“我現在對他只有恨,無盡的恨。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是恨你,但我對你的恨遠遠不及對他的十分之一。”
榮晚又哭又笑,半個身子匍匐到地上,“我真的很愛他,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心里只有你。為什么他要那么狠心的對我,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榮昭的意識一點點的薄弱,她用盡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里側,讓自己清醒起來。她不停的告訴自己,絕不能倒下,一旦昏迷了,孩子就沒命了。
她也在呼喚著,珺玦,你快點來救我們啊,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馬在到達清平寺的時候倒下,可想而知,這一路是如何跑過來的。
蕭珺玦一步幾個臺階,直往清平寺里沖。
他的心感受到榮昭很需要
他,他聽到她在呼喚他。
幸好,榮昭是惹人注意的,不然,光尋找榮昭,都不知道要費上多少工夫。
今天正巧,白氏也來上香,碰巧看到了王妃。只是當時王妃走的匆忙,她沒來得及上前打招呼。
祈了福剛要走,就遇到蕭珺玦。萬幸有她注意著榮昭,看見有個和尚領著榮昭去了后廂房。
這清平寺,她是常客,最熟悉不過,帶著王爺就找去了。
榮晚突然止住哭聲,把眼淚擦干凈,如看一只螻蟻一樣,看著榮昭,“你在等蕭珺玦來救你吧,你放心,我再怎么也會讓你們見最后一面。”
她拿了一根粗繩,綁上榮昭的手,再把繩子拋到房上的橫梁,繞過去,把另一頭勾在門上,打了個活結。
她把榮昭吊起來,只要門一開,榮昭就會掉到地上。
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說不準連孩子都會順帶著從肚子里摔出來,想一想,到時候那場面,血肉模糊,一尸三命,她就興奮的哼起小曲來。
她在等待著,等待著看蕭珺玦殺死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這是她給他的最大的報復。
榮昭神情已經恍惚,她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從大腿根源源不斷的往下流,甚至,她可以看到地上不斷增多的血跡。
她真的再也撐不下去了。
榮晚特意將窗戶打開,外面的人可以完全看到榮昭掉在半空中的情景。她數著榮昭裙邊一滴一滴掉下來砸在地上的血滴,直到數到二百六十七下的時候,終于看到了蕭珺玦。
戰場上的蕭珺玦殺敵無數,從十三歲征戰沙場,即便幾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他都沒有腿軟過,而這次,他就像是踩到了棉花上一樣,每一步,腿都在打彎。
“楚王,我已經等你很久了,等的我都已經不耐煩了,你的王妃,也等得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蕭珺玦這才注意到榮晚,他微微瞇了瞇雙眼,腦子里急速運轉,難以置信問道:“你是莫語?”
他的眼睛盯在榮昭身上,卻不敢輕舉妄動。
“榮晚,你冷靜一點,是我讓人送你去軍營,你有什么仇什么恨,沖我來,不要為難昭昭,你先將她放下來。”
他能清楚地看到榮昭裙子上的血跡,撕心之痛從心頭蔓延到四肢百骸中。
榮晚冷冷的看著他,道:“好啊,只要你跪下,我就讓你進來救她。”
榮昭想沖著蕭珺玦搖搖頭,卻發現她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看著蕭珺玦真的跪下來,她心中如萬箭穿心,椎心飲泣。
榮晚本以為看到蕭珺玦跪下會很開心,但當真的跪下來,卻一丁點都沒有快感,只是那恨,更加深入骨髓。
“好,你進來吧。”她陰毒的目光散發著前所未有的亢奮,緊緊的盯著榮昭,就等著她掉下來。
但她始料未及,蕭珺玦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敏銳的反應異于常人,如箭一般,他就飛了進去,在榮昭落地之前,接住了她。
“昭昭,昭昭。”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只有無盡的恐慌,蕭珺玦抱著榮昭,撕心裂肺的喊著她。
“我要生了,我要生了。”榮昭的聲音就像是剛出生的小蚊子似的,幾乎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白氏沖出來,摸了摸榮昭的肚子,看看她的身下,大呼道:“不好,她這是要生了。羊水流沒了,再不生出來,孩子就保不住了。”
蕭珺玦像個傻子,他第一次知道大腦空白是什么樣子的,不知所措,茫然的看著白氏。
白氏著急,也管不上什么王爺了,“別傻愣著了,趕快抱到床上。”
“哦。”蕭珺玦按著她的指示,將榮昭放在床上,他雙手沾滿了血,不斷發抖,“接……接下來該怎么做?”
白氏有條不紊,是最穩重的一個,“準備熱水,剪子,布,還有,快去弄塊人參來,給她含著,這一口氣提不起來,人就不行了。”
蕭珺玦的大腦已經不會轉了,只呆呆的望著白氏,看著她擼起衣袖,去脫榮昭的褻褲,“你這是干什么?”
白氏道:“接生啊。”
“你又不是接生婆,你能接生嗎?”
白氏聽這話就來氣,“不能接生也得接生啊,難道她還能憋著啊。哎呀,王爺,你一個大老爺們怎么這么墨跡哪?你別在這耽誤我事,到一邊去。俺都生了那么多的孩子,有經驗。俺生那幾個,一個接生婆都沒用,就自己在俺們家的炕上,突突的跟下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