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端坐在花梨木太師椅上,腰身筆直,儀態高貴又典雅,他看著正大口塞蜜餞的姚佳欣,不由得搖了搖頭:“你就不會慢點喝。”——竟捏著鼻子直接灌,朕就沒見過哪個嬪妃這么喝藥。
姚佳欣飛快咽下口中的蜜餞,“藥慢點喝只會更苦!”
禛怔了怔,別說還真是這么回事!
“恬兒以后不可任性,藥怎么能隨便就不喝了?”禛板著臉訓斥,只是眼中柔情難掩。
姚佳欣嘟了嘟嘴,小聲嘀咕:“又不管用……”人家不喝藥,都能懷上,她天天喝著苦藥,一點動靜都沒有!
禛雙眉皺巴巴,“黃岐最擅婦科,他開的藥怎么會沒用?”——黃岐隔三差五就回去養心殿稟報,黃岐說,姚貴人心性豁達,又肯遵從醫囑,身子日漸好轉……恬兒心性恬淡舒朗,不想也會有這般苦悶的時候。
這份心情,禛當然明白。
于是,他伸手將恬兒攬到自己身旁,柔聲道:“朕知道你心里難過,朕……”禛嘆了口氣,打量著那張悶悶的小臉蛋,伸手輕輕刮了刮,“朕冊你為嬪吧。”
啊咧??
四爺陛下您剛才說啥了?
姚佳欣兩眼幾乎成了豆豆形,整個人處于森森的懵逼中……
這幅呆呆傻傻的樣子逗笑了禛,帶著墨香的食指刮了刮那張嫩嫩的小臉,“朕只是要封恬兒嬪位而已,犯得著都高興傻了嗎?”
這輕描淡寫的口吻,讓姚佳欣眼珠子瞪得更加滾圓了!
嬪位!
別看只比貴人高一級!那可是天壤之別!只有嬪位以上才能居一宮正殿,掌一宮事物!才能被尊稱一聲“娘娘”!才有資格撫養子女!
而貴人,別看帶個“貴”字,其實真的尊貴不到哪兒去!而且還沒有數量限制,也就是說四爺陛下想冊多少貴人完全可以隨意!而嬪就不同了,清朝有明文規定,皇貴妃一、貴妃二、妃四、嬪六,通常情況下是不會破個定數的!
因此誰先占住定額內的位置,可說是極大的優勢。
譬如先帝朝,四妃之位滿了之后,那些有資格的封妃的也只能干耗著,耗到一把年紀都抱孫子了才總算得了破格封了妃,譬如良妃。
四爺陛下如今說要封她為嬪,姚佳欣可不是要驚訝極了嗎?
“皇上,您說真的啊?不是開玩笑吧?”她真怕四爺陛下來一句:朕是逗你玩呢。
禛微露嗔怪:“君無戲言!”
姚佳欣咻地從坐榻上下來,飛快墩身:“婢妾謝皇上恩典!”——趕緊先謝恩,把這事兒敲定,讓四爺陛下沒有收回成命的余地!
這般爽利不作偽的模樣,讓禛忍不住發笑,素日里見多了虛偽之人,這樣的性子還真是難得。
禛忙抬手將她扶了起來,“恬兒很高興?”
姚佳欣小雞啄米般飛快點頭,又不免露出憂慮之色:“婢妾是很高興,只不過……婢妾服侍皇上未久,更不曾為皇上誕育一兒半女,這個嬪位……”
說實在的,這嬪位她拿得有點心虛。
不過,虛歸虛,這么大的好處送到嘴邊,她當然不會拒絕!
禛淡淡道:“不妨事,只要恬兒記著欠朕一兒半女便是。”
姚佳欣:Σ(⊙▽⊙”a這種事情還能打欠條嗎?!
看著她呆若木雞的樣子,禛微微一笑,“朕回頭就稟報太后,再給你擇一個封號,不出三五日,朕就明發旨意,叫你安心。”
只是“稟報”太后,而不是“請示”太后——四爺陛下,您真是霸氣側漏!
不過我喜歡醬紫是漢紙。
姚佳欣甜甜笑了,“皇上既然說了要封婢妾,婢妾自然信得過。只是皇上的恩典來得這么快,婢妾實在是太過驚喜了。”
禛眉眼間也帶了一抹笑意,“其實朕早就有此意了。”——當初讓恬兒遷居永壽宮,便是想著若真的能治朕的失眠癥,這永壽宮正殿早晚要作為獎賞。況且恬兒又是這般合朕心意,一個嬪位而已,算不得什么。
只可惜恬兒一直沒有身孕,否則莫說嬪位,妃位也封得。
想到子嗣,禛心里微微有些遺憾,恬兒的身子終究還是瘦弱些,不似耿氏、鈕祜祿氏那般容易受孕。
如今啟祥宮兩個有孕的,恬兒這個最得寵卻沒有身孕,旁人還指不定說些什么難聽的話呢。
這個時候,封恬兒為嬪正合適,一則寬慰了恬兒心緒,二則也叫敲打一下那些心思詭譎之人,讓她們知道朕最寵愛恬兒,容不得旁人欺侮輕慢。
貴人這個位份著實太低了些,自恬兒承寵以來,后宮里上至皇后下至常在答應,對恬兒心懷惡念的不在少數。朕一直警醒觀望,許多事情心里都清楚,只不過是犯不著為了女人的那點子爭風吃醋的口角小事兒親自出手罷了。
“有些時候,讓你受委屈了。”禛撫摸著那張小巧的瓜子臉。
姚佳欣笑容依舊:“有皇上一直護著婢妾,婢妾不覺得委屈。”無論是賞賜肩輿,還是春答應分宮,還有方才在啟祥宮遣散眾嬪妃,她都能感受到四爺對她的回護。
“雖然婢妾不明白,皇上為什么要對婢妾這么好。但婢妾很滿足。”姚佳欣喊著笑容,依偎在四爺陛下寬闊的胸膛上。
禛一怔,“朕……其實朕是因為你……”
她看得出四爺陛下想說,但還有些猶豫的樣子,便莞爾一笑,“等皇上愿意婢妾的時候再告訴婢妾不遲。”
禛苦笑了笑,“朕不是不愿意告訴恬兒,只是……說出來怕你不信。”
姚佳欣甜甜笑道:“皇上只管說,婢妾必定堅信不疑。”沒有人敢逼迫四爺陛下說他不想說的秘密,因此只要四爺陛下肯說,她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看著那雙明澈的眸子,禛有一瞬間的怔然,少卿,他深吸了一口氣,“朕……數年前便開始患有失眠之癥。”
姚佳欣豎起耳朵,屏息凝神,靜靜聽著,生怕錯過了一個字!
禛深深凝望著她:“起初也只是睡得不安穩,借助安神湯和安息香,還是可以勉強入睡的。但是,漸漸的……朕……”回想起那一個個無法入眠的深夜,禛一臉的難以言說的痛苦。
“后來,不管什么香料、什么湯藥,都不管用了。朕從登基后,便時常連續數日無法入眠片刻!”禛撫著自己的額頭,露出苦笑,“恬兒是不是覺得很荒謬?畢竟,怎么可能有人會睡不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