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就這樣被送走了,年氏癱軟在地,簌簌掉淚。
漪蘭殿中陷入了靜默。
四爺陛下也依然沒有駕臨,姚佳欣瞅了一眼時辰,這個時辰……應該已經下朝了才對。年氏如此糾纏拖延,應該就是想等四爺陛下駕臨。
四爺陛下怕是昨晚被年氏哭嚎吵擾得煩透了,故而才沒有駕臨。
正在此時,蘇培盛來到了漪蘭殿。
“奴才給貴主子請安,給裕妃娘娘請安。”蘇培盛麻利打了個千兒。
姚佳欣:只給她和裕妃請安,不用給敦嬪請安啊?這可不太合乎規矩喲——不過她也不會指出蘇培盛的錯漏。
年氏看到蘇培盛,神色有些激動,激動中滿含希冀,“蘇公公,皇上下朝了嗎?皇上會來嗎?”
蘇培盛仿佛是沒聽見年氏的問話,弓著身子對姚佳欣道:“皇上命奴才來問問,小公主可已經送葬了?”
姚佳欣點頭,“已經送往泰陵安葬了。”
蘇培盛恭恭敬敬道:“那就請貴妃娘娘前去九州清晏,向皇上復命吧。”
姚佳欣點頭,轉臉對裕妃道:“剩下的,你看著操持便是。”——剩下的也不過就是拾掇一下小公主貼身物品,作為陪葬品著人送去泰陵即可。
裕妃屈膝應了一聲“是”,“臣妾恭送貴妃娘娘。”
年氏如何甘心喪禮便這樣草草結束,她搖曳著爬了起來,嗚咽著喊道:“本宮要見皇上!”
蘇培盛笑著說:“您昨兒不是已經見過萬歲爺了嗎?該說都說了,皇上能允自然會允,不能允的,你說再多也不會應允。”
“我——”年氏被蘇培盛的話生生給噎住了。
裕妃正色道:“是啊,你失了小公主,雖然可憐,但也不該胡攪蠻纏。”
年氏憤憤道:“嬪妾沒有胡攪蠻纏!嬪妾的小公主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姚佳欣挑眉冷哼:“怎么,你一定要搜查一下清瀾殿才肯罷休嗎?!”——她倒是好奇了,敦嬪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嫁禍了武貴人?!
年氏道:“嬪妾從未說過是武貴人害死了嬪妾的小公主。”
“哦?”姚佳欣挑眉,“你不想大搜清瀾殿?”
年氏抬頭看著姚佳欣,“貴妃娘娘,武貴人一直深有懺悔之意,最近一直在抄寫佛經,嬪妾愿意相信小公主的死與她無關。”
姚佳欣蹙眉,年氏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居然不是要栽贓武氏?!那她要栽贓誰?
冷眼打量著年氏那一臉的急切之色,姚佳欣挑眉問:“那你覺得,小公主的死到底與誰有關?”
年氏深吸一口氣,仿佛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突然“噗通”一聲便跪下了,“并非嬪妾多疑,往日里的確有人對嬪妾有所妒忌、有所不滿,還請貴妃娘娘向皇上轉達嬪妾懇求,懇求皇上搜查曲院風荷、萬方安和,還有——”
年氏咬了咬牙,把最后的話說出了口:“還有鏤月開云!”
姚佳欣聽得一瞬間圈蒙了,別看年氏一下點了三個懷疑對象——齊妃、懋妃以及身在幽禁的病秧子皇后娘娘。
但是,這話里話外的重點分明就是皇后!
姚佳欣是真的吃了一驚,她實在沒想到,年氏居然想要嫁禍皇后?!
年氏有那么恨皇后嗎?
嗯……貌似的確是有些恨意的——記得當初汪氏有孕,皇后為奪子而縱火,還嫁禍給了年氏。年氏焉能不恨皇后?要知道,皇后能回宮還是多虧了年氏她哥年羹堯呢,而皇后的所作所為簡直可以說是“恩將仇報”。
而年氏,一直生恐四爺陛下將小公主的死怨怪在她頭上,自然要找人甩鍋。姚佳欣原本還一直擔心武貴人會成為甩鍋對象,沒想到這個年氏倒是夠大手筆的!居然要皇后頭頂上扣鍋!
姚佳欣還真有點佩服年氏了。
年氏跪在地上,仰頭滿臉祈求地道:“貴妃娘娘,嬪妾只是要求搜查這三座宮苑,不至于攪擾六宮不寧!這是嬪妾最后的請求,也是嬪妾唯一能為小公主做的了!求貴妃娘娘成全!”
說著,年氏深深磕頭,潔白如雪的額頭磕在方磚墁地上。
為小公主?是為了你自己吧?
姚佳欣心中嗤地冷笑一聲,年氏還只是不遺余力地利用小公主的死達成目的啊。
她雖厭惡極了年氏這般行徑,但心里還真那么點好奇,好奇年氏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嫁禍皇后。
她瞇了瞇眼,“你的請求,本宮會轉達皇上。”
年氏松了口氣,連忙道:“多謝貴妃娘娘!”
在漪蘭殿耽誤了這么久,姚佳欣總算年氏這里抽身,前往九州清晏。
四爺陛下的殿中常年燃著龍涎香,氣味醇厚高華,幽幽不絕。蘇培盛直接客客氣氣將她引入內殿。
只見四爺陛下正盤腿坐在鋪設了藏青色團龍妝緞條褥的羅漢榻上,手里正捧著一本奏折,只是那么靜靜看著,神色有些凝重沉郁。
“年遐齡……今早沒了,和小公主一前一后。”禛的語氣有些嘆惋。
姚佳欣一怔,這小年糕,先是閨女后死爹啊,感覺的確蠻悲催的。
姚佳欣請了個安,便上前坐在了四爺陛下身邊,“壽終正寢,也算喜喪了。”
禛嘆了口氣,將手中的那封折子擱在了旁邊的紫檀炕幾上,“這是年遐齡的遺折子,是年希堯方才入宮,親手呈上的。”
姚佳欣“哦”了一聲,雖然很好奇奏折的內容,但也著實不敢過問朝政,只安慰道:“皇上別太傷心了。”
“朕不是傷心,而是……這個年遐齡,在遺折中求了朕兩件事。”禛頓了頓,才繼續道:“他自行請罪,說晚年病弱,教子不善,以至于年羹堯妄為放肆,犯下大錯,因此求朕,永遠不要將年羹堯調回京。”
“嗯?!”姚佳欣懵圈,這年遐齡臨死前的請求,竟不是給兒子求情,而是坑崽?這地方官,終究是比京官兒低一籌的,永不入京,這前途可就大打折扣了。
忽的,姚佳欣有些明白了年遐齡的意思。年羹堯可是膽大妄為到干涉四爺陛下內宮事物,已經為四爺陛下所厭惡,即使沒有年遐齡這個坑崽請求,難道四爺陛下就會把年羹堯調回京城了嗎?
所以,年遐齡這第一個請求,其實對年家并無損害,反而會讓四爺陛下覺得他深明大義。
這才是三朝屹立不倒的老臣的智商和情商啊!
年羹堯若是有他爹一半的腦子,就不會落得今天這個地步!
“那第二個請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