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也不知是傷了什么陰鷙,質嬪、敦嬪先后歿了,如今眼瞧著皇后也是不成了……”太后烏雅氏眉頭緊鎖,神情很是不愉。這段日子,宮里就沒消停過,質嬪、敦嬪、皇后,一個個都是頗有蹊蹺,可偏生皇帝三緘其口,什么都不肯告知哀家,只說是病歿,哼!哀家雖老,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姚佳欣忙嘆了口氣,露出悲憫之色,“太后所言甚是,臣妾正想著,或許該叫喇嘛多做幾場法事,祛一祛陰鷙,或許皇后娘娘的病情能有所好轉。”
太后心中哼了一聲,皇后連藥都不喝了,如何能好轉?皇后如今一心赴死,只怕是做了什么皇帝難以容忍的事情,才要以死謝罪,以求不連累母族。
禛今日陪同姚佳欣一起前來向太后請安,此刻正板著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語氣也是冷冷淡淡道:“貴妃有這份心意就足夠了,生老病死都是難免的事兒。”
正在這時候,太后身邊瑞嬤嬤快步進來,滿臉悲愴地道:“太后,中宮薨了!”
姚佳欣汗了一把,皇后死得也挺快的嘛的!大約是聽說敦嬪死了,心里痛快了,所以就撒手了?
雖然厭惡極了這個兒媳婦,但太后還是念了句“阿彌陀佛”,“年紀輕輕的,怎的一個個都沒了?”
瑞嬤嬤道:“請太后節哀,皇后娘娘這身子也是病了多年了,生死有命,聽說皇后娘娘的遺容很是安詳。”
皇后死得很安詳……果然知道年氏掛了。
姚佳欣忙起身道,朝著四爺陛下和太后屈膝一禮,“中宮薨逝,臣妾身為嬪妃理當前去舉哀,臣妾先行告退了。”
太后擺了擺手:“你且去忙吧,這中宮喪禮,可不比兩個嬪的喪禮,怕是有得忙了。”
可不是么,皇后死了,那可是國喪啊!
禛忽的道:“弘星、弘昴尚且年幼,便不必去舉哀了。”
姚佳欣暗喜,那感情好,舉哀可是個辛苦活,就是跑去皇后靈前,跪著哭著,足足要折騰七日呢!
“多謝皇上,那臣妾就先去了。”
姚佳欣離開澹泊寧靜殿,卻未曾直奔鏤月開云,而是先趕回碧桐書院,換上那身早已預備好的純白色喪禮服,卸去嫣紅的唇妝,這才急匆匆趕去奔喪了。
她來得稍微有點晚,各宮嬪妃都已經到齊了,按照位份高低,跪于皇后棺槨前,一個個低低啜泣,嗚咽聲在鏤月開云殿回蕩著,加上白幡、白幢輕舞飄蕩,一股陰森氣息彌漫,有種到了陰間的感覺。
內心吐槽著,姚佳欣已經走到最前頭,跪在了那只蒲團上。
姚佳欣沒急著哭,而是回頭瞧了后頭四妃一眼,問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時辰薨的?”
裕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哀戚戚道:“是今早辰時薨了的,皇后娘娘走的時候面容安詳,請貴妃娘娘節哀。”
姚佳欣內心忍不住又吐槽了:看樣子是真的很安詳啊……
姚佳欣又問:“幾位阿哥都到了嗎?”
齊妃忙回答道:“臣妾已經叫人通知了上書房,想必很快就能來了。”說著,齊妃疑惑地道:“八阿哥和九阿哥尚未入讀,怎的沒有跟著貴妃娘娘一起來?”
姚佳欣淡淡道:“方才本宮在太后處,皇上也在,突聞皇后薨逝,皇上當場發了話,八阿哥九阿哥年幼,可免于舉哀。”
一聽是皇上的意思,齊妃立刻啞巴了。
跪在齊妃身旁的寧妃忍不住道:“貴妃娘娘,臣妾的七阿哥也年幼體弱,可否也免了這舉哀之禮?”
此刻七阿哥就跪在寧妃身旁,小小的人兒跪成一團兒,身上穿著雪白的喪服,眼圈紅紅的,卻不聞哭聲,怕是眼睛里抹了什么東西吧。
其實在場的嬪妃有哪個是真心掉淚的?十有八九都是在帕子或者袖子上做了手腳的。
姚佳欣嘆了口氣,“這事兒本宮做不了主,只能回頭替你向皇上請示一下。”
寧妃連忙道:“多謝貴妃娘娘。”
這時候,入讀的幾個皇子阿哥也一并趕來的,一個個都披麻戴孝,像是死了親媽一般。
皇子們的蒲團列在四妃之后,跪成一排,從左到右分別是齊妃的三阿哥弘昀、四阿哥弘時,裕妃的五阿哥弘晝,以及姚佳欣的六阿哥弘小旭。——七阿哥因為年幼才跟寧妃跪在一處的。
四公主泓麗也因年幼,跟熹常在一起跪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隨意哭兩聲便是了。
隨后趕來的便是外命婦了——嬪妃身處內宮,故而叫做內命婦,而外命婦便是已經出嫁的公主、各家福晉、宗室貴女、不入八分輔國公夫人以上均要入宮舉哀。按照身份的高低,所安排的位置也是各有不同,若是身份低的,便只能去殿外跪著哭喪了。
能入殿中哭喪的,那都是頗有身份的,風吹著不著、雨淋不到,還有柔軟的蒲團墊著,膝蓋也能少遭罪些。
宗室近支的王爺、貝勒、貝子們也是要舉哀的,不過不能到皇后的寢宮哭喪,而是在前朝一處殿宇設置了靈位。
皇后就是不一樣,哭喪的地方都有倆呢。
姚佳欣冷眼瞧著人來得差不多了,便從袖中取出帕子,往眼上一抹,頓時那辛辣刺激得她眼圈通紅,眼淚嘩嘩掉。
臥了個槽,這姜汁涂得有點多啊!
所有人都是低聲啜泣,因此殿中也不算太吵擾。
在這樣一片啜泣中,卻突然冒出一聲嚎啕大哭,“皇后娘娘!您怎么就去了?!您可是正當盛年啊!怎么就一轉眼就沒了!”
姚佳欣回頭一瞧,那婦人觀之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長相頗有幾分風韻,此刻哭得稀里嘩啦,端的是傷心極了的樣子。
“這是誰呀?”姚佳欣低聲問。
裕妃低聲回答:“烏拉那拉家承恩公夫人,覺羅氏。”
姚佳欣恍然大悟,原來是皇后弟媳婦啊!這覺羅氏是個紅帶子,也算是宗室貴女了,又嫁給了皇后弟弟,貴為承恩公夫人,可謂是享盡了尊榮。
可如今烏拉那拉家最大的靠山皇后薨了。
雖說死去皇后的母族也依然是承恩公家族,但是——人走茶涼,終究是不及往日了。所以覺羅氏才這般傷心悲痛。
姚佳欣淡淡道:“不必管她。”愛哭就哭吧。
姚佳欣卻沒料到,自己不打算管,這覺羅氏卻是愈發蹬鼻子上臉了。
滿殿命婦都是小聲啜泣,唯獨覺羅氏哭天搶地,像是死了親娘,嚎得分外聲嘶力竭,“皇后娘娘!您死得好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