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欣瞅了一眼那已經冷透的鹿肉,吩咐濃云:“拿下去炙一下。”
“是,娘娘。”
姚佳欣端起馬奶酒,小小地抿了一口,對弘小旭道:“不是人人都像你大姐姐懷恪那樣有福氣。”
弘小旭甕聲道:“兒子也知道,端柔姐姐不是汗阿瑪親生,可她也是大清的公主!齊默持多爾濟竟敢如此慢待!”說到此,弘小旭臉色有些怨憤。
姚佳欣幽幽嘆了口氣,“齊默持多爾濟也只是待端柔冷淡些而已,淑慎才叫可憐,十八歲就沒了。”——說是難產,誰知道到底是怎么沒的?
不過就是眼瞧著淑慎是廢太子之女,喀爾喀部便不放在眼里。
弘小旭稚氣未退的臉上浮起一層陰霾。
姚佳欣嘆了口氣,“正因為知道撫蒙不是好去處,所以你汗阿瑪才養收養兄弟之女,卻讓親生女兒下嫁富察傅興。”——死道友莫死貧道啊。
弘小旭沉默了片刻,“懷柔藩蒙是舊俗,兒子明白。”——雖然明白,但心里還是有些不舒坦。
“今日汗阿瑪還把科爾沁貝子之女許配給了弘晊做繼福晉呢。”——弘晊是恒親王府的世子,將來至少也是個郡王,原配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兩年前歿了,這繼福晉之位不知多少京中世家貴女都惦記著呢,沒想到竟花落科爾沁了。
蒙古格格做宗室福晉,是最常見不過的事兒了,四爺陛下的七弟淳郡王允祐的世子弘曙的嫡福晉也是博爾濟吉特氏。
滿蒙聯姻,并非只是大清的公主、郡主、縣主等宗室格格們遠嫁蒙古,蒙古的貴女也同樣要遠嫁北京。這些嫁給宗室勛貴子弟的蒙古格格們,也未必好到哪兒去。
為了這些男人的利益,犧牲的永遠是女人。
相比這些滿蒙貴女,姚佳欣真心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這時候,王以誠進來稟報:“主子娘娘,萬歲爺來了。”
弘小旭趕忙上前打千兒:“兒子給汗阿瑪請安。”又瞅了瞅外頭的暮色,便道:“時辰不早了,兒子先告退了。”
禛卻抬手道:“先不急,朕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弘小旭不由一愣。
禛轉臉看了姚佳欣一眼,“齊默持多爾濟有個小妹,年紀與弘旭相若。”
一聽這話,姚佳欣如何聽不懂這是什么意思?這是要結娃娃親啊!
弘小旭蹙了蹙眉頭,有些不情愿,但也明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敢發表意見,只得眼巴巴看向自己的額娘,露出懇求的神色。
姚佳欣都無語了,“弘旭還小。”
禛聽出了恬兒語氣里的不樂意,忙柔聲道:“朕知道,只是先定下,過幾年再納進門。”
“納?”姚佳欣發現了這個關鍵字眼兒,若是嫡福晉,應該是“娶”,娶妻納妾,妾侍才會用“納”這個字。
一聽不是要娶科爾沁的格格做嫡福晉,弘小旭便松了一口氣。
姚佳欣有些不解:“這好歹是郡王的親妹妹。”——怎么會甘心做側室?
禛淡淡道:“只是庶出而已。”
姚佳欣恍然大悟,在蒙古,庶出的格格的確是地位低下,遠不能與嫡出之女相提并論,只有嫡出的格格才有可能嫁給宗室親貴為嫡福晉,庶出的……往往被充作陪嫁、甚至當成禮物送給大人物做妾室。
禛目光打量著尚且年少的兒子弘旭:“科爾沁乃蒙古諸部之首,每有大戰,兵必從之,所以要大加恩賞,以安其心。”
弘小旭連忙道:“多謝汗阿瑪教誨,兒子明白了。”
姚佳欣長長嘆了口氣,“我瞧著端柔有些可憐。”——端柔何嘗不是被充作“以安其心”的慰問品了?
禛語氣冷淡:“朕已經給了她和碩公主的身份,公主該有的東西,她一應都有。其余的,就得靠她自己了。”
姚佳欣:果然不是親生的。
禛復又笑著說:“今日忙活了一整天,就早點歇息吧。”
弘小旭立刻識趣地道:“那兒子告退了。”
弘小旭走后,禛才低聲道:“其實科爾沁更想進獻一個嫡出的格格給朕。”
姚佳欣眼珠一圓,麻蛋,整天能不能干點正經事兒?!
她來木蘭圍場是散心的,怎么來了之后盡是些添堵的事兒?!
禛忙安撫道:“朕當然是拒絕了,科爾沁才退而求其次,把心思放在弘旭身上。不過科爾沁也明白不可能再出一個科爾沁皇后了,才求了側福晉的位置。如此謙卑,朕也不好駁了盛情。”
姚佳欣心里仍然不大痛快,“科爾沁都娶了那么多公主、郡主,嫁出去那么多福晉,還不滿足啊?!”
禛笑著道:“恬兒消消氣,滿蒙聯姻是舊俗。”
舊俗泥煤球,姚佳欣心里爆了粗口。
“好了好了,西邊山林中有許多肥美的野禽,朕明日待你去狩獵可好?”禛笑著安撫。
姚佳欣咕噥:“我又不會打獵!”
禛笑瞇瞇道:“放心,恬兒一定能打到獵物的。”
“嗯?”姚佳欣一臉狐疑。
翌日,姚佳欣才總算明白四爺陛下的意思了。
御前侍衛分成四隊,東西南北四面合攏,將這片山林中的雉雞、野兔、黃羊,烏泱泱一大群全都驅趕了過來!
姚佳欣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這場面!真是壯觀啊!
禛穿著一身威武的騎射勁裝,微笑著看著旁邊烏珠穆沁白馬背上一臉呆滯的姚佳欣,笑著說:“皇后可以一展所長了。”
姚佳欣老臉通紅,趕忙從背后的箭囊中抓出一支白羽箭,搭在弓上,咬牙拉滿,對準了那只塊頭最大的黃羊,咻地射了出去。
一只色彩斑斕的雉雞被一箭射穿,釘在地上。
禛微微一愣,“不錯嘛。”雉雞個頭小,又撲棱得快,可不太好瞄準。
姚佳欣臉成豬肝色,“我是想射那只黃羊的……”
禛:……
姚佳欣又急忙抽出第二根箭矢,“再來一次,我一定能射中的!”
咻的一聲,黃羊腳底下那只飛竄的野兔被射穿了兔耳,野兔吃痛,跑得更快,轉眼就竄得沒影了。
姚佳欣:摔!
禛強忍著笑意,又瞧著這些野物已經都被聚攏到中心,且圍三缺一,已經有不少體壯的獵物自缺口逃竄,再不趕緊狩獵,怕是要跑光了,掃了一眼兩側舉弓待發的御前侍衛們,右手緩緩抬了起來。
隨著皇帝陛下抬手,御前侍衛們手中的弓被一瞬間拉滿!
然后,禛右手一揮,如雨的箭矢飛出,成群的黃羊烏泱泱到地,那些野雞、野兔就只是添頭,幾乎全部中箭,鮮少又落空的箭矢。
這場面——真壯觀!!
姚佳欣忍不住低聲問:“木蘭狩獵都是這么獵的嗎?”——那也太犯規了吧?
禛白了她一眼,“只有首日獵鹿才是如此!”
姚佳欣老臉漲紅,合著為了照顧她這個騎射渣啊!
禛又忙安撫:“好了,你起碼獵到一只雉雞。”
那特么滴純屬意外——丟臉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