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外,一道青色的身形畏畏縮縮地從人群中走出,朝錦繡坊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牙跑了,背影狼狽。
他得趕緊回去找老爺報信才行!
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行為早就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一個東廠番子走到安千戶身旁,附耳在安千戶耳邊稟了兩句。
安千戶似笑非笑,揮了揮手,輕聲道:“由著他去。”
他們東廠既然敢做,就不怕魏永信來找他們算賬,就怕他不來!
想著,安千戶嘴角扯出一個冷漠的笑,氣定神閑。
昨兒他就聽聞魏家在衣錦街的鋪子要重新開張,就特意去見了督主稟報了一聲。
督主只說了一句:“這事就交給你了。”
雖然僅僅是意味不明的七個字,但是安千戶就明白了督主的心意。
哼,魏永信又如何?!
在他們東廠眼里什么都不是!
這個柳什么蓉的賤人還敢仗著魏永信打他們東廠的臉,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就該讓他們好好地受受教訓。
安千戶又往前走了一步,語氣陰冷地繼續道:“說吧,你們這是過來道賀呢,還是過來打我們東廠的臉呢?”
話音落下的同時,又是“砰”的一聲,一只青花折枝花紋六方瓶摔在地上,碎瓷片散了一地。
而在場眾人的心臟也隨著那花瓶落地聲而震了一震,臉色發白,感覺自己都快得心疾了。
他們怎么會傻得抱著僥幸的心理來了呢?!得罪魏永信不要緊,這得罪了東廠……
不少人都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悔之晚矣。
安千戶隨意地挑了把酸枝木太師椅坐下了,趾高氣昂地隨手指了某個冷汗涔涔的男子道:“審!給咱家一個個地審!”
他這一吩咐,一個尖嘴猴腮的東廠番子應了一聲,朝那男子走了過去,質問道:“喂,你姓甚名誰,今天來這里干嘛了?!”
沒想到東廠還真是打算一個個盤查過去的架勢,其他人的臉色更難看了。
就在這時,一個尖利得幾乎掀開屋頂的女音驀地響起:“放肆!你在這里干什么?!”
柳蓉刷地挑開簾子,從后頭快步走到了前面的大堂里,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場面,氣得胸口一陣起伏。
即便她是妾,可是誰不知道她是魏永信的心頭人,無論她走到哪里,誰不對她恭恭敬敬。
柳映霜跟在柳蓉身后也出來了,一看到安千戶,她的身子就是一顫,腦海中閃過上次她在衣錦街上被東廠押走的一幕幕……
“姑……”柳映霜的嘴唇動了動,想叫住柳蓉,卻看到坐在太師椅上的安千戶循聲望了過來,登時啞然無聲。
安千戶看著柳蓉,挑了挑眉頭。
他身旁的一個三角眼的東廠番子立刻就俯身湊過去,殷勤地介紹道:“千戶,這是魏統領的妾室柳氏。”
安千戶挑了挑眉,做出一副原來是她的表情。
他漫不經心地撫了撫衣袖,淡淡道:“咱家聽說這柳氏是魏統領從牡丹樓里買回來的……”
柳蓉面色一沉,指甲幾乎掐進柔嫩的掌心里。
自從她跟了魏永信以后,魏永信對她如珍似寶,十幾年沒有變過。
她當然知道京城不少貴夫人都在背后恥笑她的出身,可是這些人在她面前還不是要恭恭敬敬地叫她一聲魏夫人,已經有許多年沒人敢在她的面前提牡丹樓這三個字了。
安千戶還在繼續說著:“哎,看來這牡丹樓的老鴇不太會調教人,我們東廠辦事哪有一個婊子插嘴的份!”
“既然是牡丹樓沒有把人調教好,那就把人丟回去,讓老鴇好生調教了。”
安千戶竟然想把魏永信的心尖人丟回青樓去?!這個認知令得屋子里一片嘩然。
這要是旁人說這話,怕是會被當成狂妄之言,可是安千戶這么說,卻無人敢質疑。
東廠又有什么不敢做的?!
“你敢?!”
柳蓉歇斯底里地尖聲叫了起來,色厲內荏。
安千戶陰冷地一笑,立刻就用行動表明了他到底敢不敢。
他擊掌兩下后,就有兩個東廠番子陰笑著朝她走去,一腳踹開她身旁的丫鬟婆子,一左一右地把她鉗制住了。
“放開我!放開我!”
“我要讓我家老爺把你們統統杖斃!”
“我家老爺是堂堂京衛統領!”
柳蓉掙扎著,嘶吼著,原本梳著精致完美的牡丹髻全部散了下來,珠釵掉了一地,形容狼狽。
“姑母,快放開我姑……”柳映霜在一旁看著,試圖阻攔東廠,可是嘴里的聲音卻蚊吟,只要一個東廠番子冷眼看來,柳映霜就嚇得身子如篩糠般抖了起來。
“放開我!”柳蓉還在不死心地掙扎著,安千戶覺得耳朵發疼,隨意地打了個響指。
東廠番子知情識趣,連忙把柳蓉的嘴給堵上了,把人一捆,然后好似沙袋似的往馬背上一放。
這才不到一盞茶功夫的時間,被制服的柳蓉就隨著馬蹄聲的遠去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得得得……”
外面遠去的馬蹄聲如一記記重錘般敲擊在眾人心頭,一眾賓客的心中浮現同一個念頭:這大盛還真是沒有東廠不敢做的事,不敢得罪的人!
柳映霜退后了兩步,嘴巴動了好幾下,終究還是沒敢再出聲。
她對自己說,她還要去找姑父,要是連她也被東廠的人抓走了,誰去通知姑父呢!
鋪子外,那些圍觀的百姓還在往里頭探頭探腦地張望著,知道前情的人興致勃勃地跟著一頭霧水的其他人解釋著,一片嘈雜混亂。
相比外面的喧嘩,鋪子里靜得出奇。
安千戶從頭到尾都是笑瞇瞇的,手里還端著下屬剛送上來的熱茶,淺啜了兩口。
他慢慢地環視著在場那幾個來道賀的官員勛貴,聲音柔和至極:“好了,輪到你們了,過來跟咱家說說,今天是來干什么的!”
眾人的臉色僵硬極了,郁悶得差點沒嘔出一口老血來。
在場這些人誰不知道東廠的兇名,哪里敢跟東廠對著干,也就是魏永信親自給他們下了帖子,他們想想不來也不好,真沒想到東廠竟然還會再來。
可是這個原因也不好掛在嘴邊啊,一個個支支吾吾的。
有人含糊地說不知道這鋪子被東廠砸過,有人說是看到新鋪子開張隨便進來看看……
安千戶顯然不太滿意,隨手把手里的茶盅往旁邊的方幾上重重地一放,發出咯噔的聲響。
“咱家今天把話放這里了,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誰都不許走了!”他冷冷地說道。
安千戶雖然只是五品千戶,在場既有超品的勛貴,也有二三四品官員品級遠比安千戶要高的,但是此時此刻,在安千戶面前誰也不敢放肆,冷汗幾乎浸濕了這背后的中衣。
誰家里沒點見不得人的陰私,這要是被拖到東廠的詔獄里,不小心查出些不能見光的事,那倒霉的可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整個家族了。
鋪子里的眾人都是欲哭無淚,而鋪子外,有些便衣的官員混在圍觀的人群里,暗自慶幸著,幸好來得晚,陰錯陽差地躲過了一劫。
外面的街道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喧嘩。
安千戶皺了皺眉,朝鋪子外望了一眼,一只手在案幾上隨意地拍了兩下,心想:這外頭圍了這么多人豈不是要擋了四姑娘的鋪子做生意?
想著,安千戶對著身旁的人招了招手,“趕緊把外面的人都趕趕,清清場,別妨礙了街上的鋪子做生意!”
三角眼的東廠番子往外看了看,立時反應了過來,連連應聲,心道:還是安千戶機靈,難怪人家是千戶,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番子!
安千戶繼續審問在場的那些賓客:“怎么都不說話了?要是各位想不出來,也沒關系,可以回東廠慢慢想。”
這一刻,眾人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只恨不得時光倒轉,回去抽自己一巴掌。
與此同時,三角眼帶著幾個東廠番子已經出了鋪子,扯著嗓門對著外面喧鬧的圍觀者吆喝著:
“一個個都趕緊散了!是想聚眾鬧事嗎?”
“該干嘛就干嘛去,別在這里妨礙別人做生意!”
東廠威名赫赫,足以嚇尿一個不聽話的頑童,那些普通的布衣百姓哪里敢對上東廠,避之唯恐不及地四散而去。
沒一會兒,街上就空曠不不少。
而某些晚到的官員也聰明了,立馬就調頭去了端木家的染芳齋,心道:他們今天是來衣錦街買東西,可不是來給魏家的鋪子賀喜的。
沒錯,就是這樣。
不想,兩個官員才走到了染芳齋的鋪子口,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從鋪子里往外走,與他們迎面對上。
對方五十來歲,著一件太師青直裰,形貌儒雅斯文,頭發間夾雜的銀絲非但不顯老態,反而襯得他自帶一股威儀,精神矍鑠,笑容溫和。
兩個官員的腳步正好停在了鋪子外的臺階上,目光直愣愣地盯著老者傻眼了。
這……這不是首輔端木憲嗎?!
“端木大人!”
其中一個著鐵銹色直裰的官員脫口而出地喊道,掩不住形容間的驚色。
自打端木憲請了長假后,就沒再露過面,饒是朝堂上魏永信一黨彈劾得再厲害,端木憲也沒有一點動靜,像是心灰意冷,又像是清者自清。
誰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上端木憲。
兩個官員下意識地面面相看,再一想,又覺得似乎理所當然。
這染芳齋可是端木家的鋪子,端木首輔出現在自家鋪子又有什么好意外的。
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了三角眼等幾個東廠番子,便朝染芳齋的方向望了望,一看是端木憲,連忙返回錦繡坊去稟報安千戶。
端木憲看著與他迎頭碰上的兩個官員,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云淡風輕地頷首致意:“馬大人,鐘大人。”
端木憲早就在染芳齋了,比安千戶一行人到得還要早。
他這幾天雖然閉門不出,但是消息還是靈通得很,前天就得知了魏家又要開鋪子的事,還請了不少人在開業那天來鋪子壯聲勢。
照理說,魏家開不開鋪子也輪不上端木憲管,問題是上次魏永信那什么侄女竟然敢帶人想砸染芳齋,那天要不是東廠趕到,端木憲真怕端木紜會被沖撞了。
今天,端木憲就特意一早過來了,本來想著要是魏家敢鬧事,自然有自己來撐場面,卻沒想到屁股沒坐熱,他就看到安千戶來了,還演了這么一出大戲。
想著,端木憲就心里頗有幾分快意,朝斜對面滿目狼藉的錦繡坊望了一眼。
他這一看,錦繡坊里也有幾人看到了他,扯著嗓門喊了起來:“端木大人!端木大人……”
喊聲一聲比一聲響亮,連帶周圍其他鋪子里的掌柜伙計還有客人也探出頭來張望,想看看首輔大人是何等的風采。
端木憲的眼角抽了抽,他雖然懶得理會這些不識相的人,卻打算過去跟安千戶打聲招呼,畢竟東廠一次又一次地護著自家孫女,這份情總得記下。
端木憲心中立刻有了決定,就朝斜對面的錦繡坊走了過去。
見狀,困在其中的那幾個官員更激動了,彷如看到救星般看著端木憲,就指望他能幫著跟東廠說幾句好話了。
端木憲走到安千戶跟前,笑吟吟地朝對方拱了拱手,“安千戶。”
坐在太師椅上的安千戶甚至沒站起身來,隨意地朝端木憲也拱了拱手,神情淡淡,“端木大人。”
三角眼心里有些不解,暗道:這不是四姑娘的祖父嗎?!怎么千戶卻是冷冷淡淡的?……哎,千戶果然是千戶,心思不是自己能看懂的!
那幾個官員見端木憲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心里急了,七嘴八舌地哀求道:
“端木大人,我們真的沒有跟東廠作對的意思,只是收了魏統領下的帖子而已。”
“是啊。端木大人,我們也就是來鋪子道聲喜。”
“勞煩大人給我們說句公允話啊。”
這些官員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
公允話?!端木憲心里不以為然。
如今,滿朝文武誰人不知魏永信在朝堂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彈劾自己,這些人既然給魏永信撐面子,那與他們端木家便不是一路人。
再說了,東廠是在給自家孫女撐腰,自己又不是不識好歹的二愣子,要是給他們求情了,豈不是打東廠的臉嗎?!
自己可不能讓岑督主覺得自家孫女不識相。
端木憲在一個掃眼間就打定了主意,儒雅的臉龐上始終不露聲色,打哈哈道:“東廠辦差,必是事出有因,本官也不便置喙。東廠向來不會冤枉人,各位交代清楚,自然就可以走了。”
“……”幾個官員當然聽出了端木憲在裝糊涂,可那又怎么樣呢!誰敢指著首輔的鼻子說他裝瘋賣傻?!
端木憲便是現在在休假,那也是堂堂首輔,還沒到人走茶涼的時候呢!
屋子里氣氛更詭異了,似乎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端木憲正打算告辭,就聽街外傳來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還有人粗聲吆喝著:“讓開讓開!怕死的全部都讓道!”
馬蹄聲漸近,很快就看到四五匹馬停在了鋪子外,馬匹們因為極速狂奔而噴著粗粗的白氣,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英武男子,利落地翻身下了馬,其他隨行的親兵也都紛紛下了馬。
在場的官員們都認得來人,面色微微一變,心里仿佛壓了一塊巨石似的。
連魏永信都趕來了,這次怕是要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
魏永信是聽到鋪子的伙計回府稟報后匆匆趕來的。
這一路,他生怕柳蓉被東廠的人沖撞了,一刻不停地以最快的速度趕來,連什么儀表風度全都顧不上了。
此刻,他呼吸急促,身上的寶藍色錦袍也有些凌亂,幾縷碎發飄散在眼角,額角青筋暴起,就像是一頭發怒的犀牛般,氣勢洶洶。
看著自家的鋪子被東廠砸得稀巴爛,侄女柳映霜嚇得縮在墻角,靠婆子攙扶著才勉強站住了,其他自己請來的官員勛貴全都哭喪著臉對著安千戶賠著笑臉,
魏永信只覺得心口的一簇火苗被“呲”地點燃了,野火瘋狂地蔓延擴張……
“姑父!”
柳映霜一看到了魏永信,就像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似的精神一震,朝他飛奔了過來。
“姑父,”柳映霜緊緊地抓著魏永信的右臂,情緒激動,一雙發紅的眸子里浮現一層淡淡的薄霧,“您快救救姑母,姑母被人抓去……抓去牡丹樓了!”
柳映霜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她當然知道牡丹樓是什么地方,臉上又羞又憤。
這句話仿佛又往魏永信的心頭澆了一桶熱油似的。
他氣得兩眼通紅,大步流星地朝安千戶的方向走了幾步,怒視著他質問道:“你區區一個五品千戶,敢對本統領的夫人下手!你是不要命了嗎?!”
安千戶還是沒起身,陰陽怪氣地說道:“夫人?魏統領,咱家怎么聽說貴夫人已經仙逝了呢?”
被安千戶這么一說,在場的眾人都露出十分復雜的神情,唯恐魏永信惱羞成怒,一個個都避開了視線。
誰人不知道先頭那位魏夫人怕是被那個柳蓉活活折磨死的,其實無論是魏夫人生前死后,柳蓉都是魏家的女主人,也就是少了那個名分而已。
以柳蓉的出身,魏永信可以寵,可以慣,可以愛,卻不能讓她成為正室。
魏永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也顧不上跟安千戶耍嘴皮子了,吩咐一旁的親兵道:“快,趕緊去牡丹樓把蓉夫人接回來!”
安千戶嘆了口氣,似乎很是失望,“魏統領真是不識好人心,東廠可是好生替魏統領調教妾室!”
他抬手做了個手勢,“我們東廠辦事可不是誰都能妨礙的,來人,去牡丹樓攔著!”
說話間,里里外外的十幾個東廠番子都圍了過來,臉上皆是皮笑肉不笑的。
想把人從牡丹樓接走?那也得看他們東廠樂不樂意。
在場其他人的神色有些微妙,屏氣斂聲。
柳映霜更怕了,晃了晃魏永信的胳膊,抽泣道:“姑父,您一定要救救姑母啊!”
魏永信臉色更難看了,他后悔自己來得急,沒帶幾個人來。
否則,就干脆把安千戶這些人全都拿下,看誰還能攔著自己去救人!
發展到這個地步,魏永信也知道便是他現在再去叫人,安千戶也可以調動更多的東廠廠衛以及錦衣衛的人。
而他身為京衛大營的統領稍微調集幾十個人馬是不成問題,可要是把聲勢鬧得太大了,傳到皇帝耳中,怕是會以為自己有異心。
魏永信咬了咬后槽牙,安撫地拍了怕柳映霜的手道:“映霜,你放心。我這就進宮找皇上說個分曉!”
東廠簡直是欺人太甚了,連他的女人也敢動!
魏永信來得急,也走得急,只帶走了柳映霜,其他來道賀的那些官員連求情的話都沒出口,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魏永信走了。
可想而知,東廠連魏都永信沒放在眼里,他們這些人這次肯定不死也要剝層皮了。
眾人原本就不上不下的心瞬間直墜急下,心里拔涼拔涼的。
魏永信讓人把柳映霜送回魏府,自己則匆匆地趕往皇宮……當他抵達御書房外時,也不過才未時過半,灼灼的驕陽高懸在藍天之中。
然而,魏永信一腔義憤而來,都沒機會進御書房,就被一個小內侍攔了下來,“魏統領,皇上正忙著。”
小內侍笑得很是客氣,卻連進去稟一聲也不愿意。
魏永信的臉色一沉,也沒與這個內侍多說,甩袖離去,不過他沒有出宮,而是去找了文永聚。
小內侍攔得住魏永信,卻攔不住文永聚,一炷香后,文永聚就笑吟吟地出現在了御書房中。
“皇上,”文永聚恭恭敬敬地給皇帝行了禮,“魏統領有事求見……”
然而,他話音還沒落下,就聽另一個尖細的聲音恰如其分地打斷了他:“文公公,皇上正為了北境心事重重,好些天沒休息好了,你怎么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還來打擾皇上呢!”
一個中年內侍走了過來,在皇帝的御案旁停下,不以為然地看著文永聚。
文永聚的眉頭微皺,他當然認識這個中年內侍,此人是御書房里的大太監,名叫袁直。
袁直與他一向不對付,平日里也沒少跟他作對。
文永聚心中惱恨,連忙爭辯道:“袁公公,你還不知道來龍去脈,怎么就知道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皇帝正在看書,見兩人爭執,不悅地蹙了蹙眉,只覺得他想清靜一會兒都得不到安寧。
皇帝放下手里的書冊,隨口問了一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個兩個都咋咋呼呼的!
袁直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輕描淡寫地說道:“皇上,咱家方才聽說了,東廠辦事,魏統領的妾室跑去搗亂,讓東廠給訓斥了,魏統領是來給他那妾室求情的。”
袁直這番話可謂避重就輕,氣得文永聚雙目瞠得老大。
他算是明白了,原來袁直這老東西是被岑隱給收買了,難怪一直跟自己作對!
“啪!”
皇帝一掌重重地拍在御案上,氣得脖頸中根根青筋隱現。
他一聽就知道袁直口中說的妾室是柳蓉。
“這個魏永信,為了個女人真是越來越沒分寸了!”皇帝咬牙怒道,臉色鐵青,“朕幫他收拾了多少爛攤子,他倒好,就知道一味縱著那個女人。”
“……”文永聚一聽皇帝的語氣,就知道皇帝對于柳蓉的不滿由來已久。
他想說事情根本就不是這么回事,想斥袁直蒙蔽圣聽,可是偏偏袁直方才這幾句話中大部分都是假的卻有一句是真的,魏永信進宮來求見皇帝確實是為了柳蓉。
文永聚的嘴巴張張合合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死心地說道:“皇上,不如請魏統領進來說個究竟……”至于魏永信能否說服皇帝,那就不關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