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我帶了廚房做的灶糖灶餅來,你來試試味道。”
臨近過年,端木紜越來越忙了,好不容易忙完了回來,打算和妹妹一起吃些下午茶。
跟著她進來的丫鬟打開了上下兩層的食盒,從里面取出一個個小碟子,碟子上放著各式灶糖灶餅:酥糖、小杏仁酥、芝麻片、粘糕、三色米、金錢餅……足足十二種,五顏六色,每一樣都是精致得很。
端木緋隨手拈了一塊酥糖吃,一手用一個小碟子盛著,酥糖是由麥芽糖和花生末做成的,輕輕咬一口,又酥又甜又香又糊……
這灶糖吃得就是“糊嘴”,“糊”住灶王爺的嘴。
那細細的花生末沾上了端木緋的唇角,她飛快地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一下,看著就像一只小饞貓般。
端木紜勾唇笑了,笑意盈盈,只覺得自己的妹妹真是可愛。
“姐姐,吃灶糖。”端木緋殷勤地給端木紜也遞了酥糖,又大方地給院子里的下人全部賞了灶糖灶餅。
一股香甜的氣息在寒風中彌漫開來,今日已經是臘月二十三了,馬上新年就要來臨了!
等紫藤回來時,就看到屋子里熱鬧的很,不僅是人在吃灶糖,小八哥也在吃,它烏黑的羽毛上沾滿了細細的花生粉,像是染了雪霜似的。它毫無所覺,正埋頭與酥糖“搏斗”著。
“大姑娘,”紫藤上前給端木紜行了禮,“給岑府的年禮已經送到了。”
自上個月底,端木紜就陸續地安排人把送給老家、閩州以及一些外地親眷的年禮一一送了出去,最近這段時日,開始給京中一些走得近的人家送年禮,安平長公主府、舞陽的公主府、簡王府等府邸的年禮已經全送了出去。
紫藤笑吟吟地接著道:“大姑娘,給岑府送年禮的人可真多,那些馬車都快把路給堵了,還是咱們家有面子,輕輕松松就送進去了。”
岑府的門房一看是端木府的馬車,就讓紫藤插了隊,沒一炷香功夫,紫藤就把差事辦好了,立刻就回來復命了。
“呱!”
小八哥“得得”地把酥糖都啄成了粉末,卻根本沒吃上幾口,它登時就怒了,一振翅,它身上的花生末與糖末就如大雪般飛飛揚揚,紫藤冷不防就被撒了半身的粉末,看來狼狽不堪。
四周靜了一靜。
小八哥僵了一瞬,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美!”它討好地叫了一聲,就拍著翅膀飛快地從窗口飛了出去,那倉皇而逃的樣子如那驚弓之鳥般。
下一瞬,紫藤哭笑不得地笑了出來,引得姑娘們一陣哄堂大笑。
張嬤嬤從外面進來時,正好與匆匆出門的紫藤交錯而過,她驚訝地看了看滿身狼狽的紫藤,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姑娘,四姑娘,奴婢把年禮送到祥云巷那邊了,不過李家表少爺不在府上。”
碧蟬驚訝地看了看一旁的西洋鐘,祥云巷可比京城另一頭的岑府近多了,張嬤嬤既然沒見到李家表少爺,怎么耽誤了那么久?
碧蟬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好奇地問道:“張嬤嬤,路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沒什么事。”張嬤嬤擺擺手,“就是衛國公府那條街堵得厲害,等了一炷香都沒挪動一步,所以干脆就繞了路。”
端木緋揚了揚眉,想起方才紫藤說岑府那條街堵滿了送禮的人,就隨口說了一句:“難道也是給耿家送禮的?”
“那倒不是。”張嬤嬤搖了搖頭,想到今日所見所聞,張嬤嬤目露異彩,興致勃勃地說道,“是今天衛國公府天降異象,所以引了不少人都跑去圍觀。”
天降異象?!端木緋唇角一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來。
幾個丫鬟都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張嬤嬤,連端木紜都被挑起了幾分好奇心,問道:“張嬤嬤,什么天降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嬤嬤清清嗓子,神秘兮兮地說道:“今兒,奴婢的馬車行到長裕街時,前面就堵上了,奴婢就在那里等了一會兒,后來陸陸續續地看到一些人從前面的華裕街走來,說是方才衛國公府天降紫氣,是‘紫氣東來’之象,乃吉兆。”
張嬤嬤合掌虔誠地念了一聲佛,“可惜啊,奴婢去得晚了一步,沒親眼看到。”
丫鬟們聽得津津有味,嘖嘖稱奇。
端木緋笑瞇瞇地抿了口茶,嘴角翹得更高了,朝窗外的碧空望去,嘆道:“這下‘天命鳳女’一說,要徹底傳開了……耿家那邊想來熱鬧得緊。”
耿家確實很熱鬧。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耿海看著幾步外的耿夫人,眉頭緊鎖地質問道。
耿海是得了府里的稟報,匆匆地趕回來的。
剛剛他回府時,就看到府外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路人,甚至還夾雜著京中一些府邸的下人,估計是特意跑來打探消息的。
耿夫人的神色有些復雜,抬手做了個手勢,屋子里的下人就都退了一下,只留下一個親信嬤嬤守在檐下。
耿海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一看妻子既心虛又驚喜的樣子,他就知道她有事瞞著自己。
耿夫人清了清嗓子道:“國公爺,今早我去過真元觀了。”
耿海面色一僵,一股心火猛地沖了上來,火冒三丈。
自打上次那個孫道姑去九思班給女兒批了鳳命,耿海聽聞后,并沒有因此而驚喜,反而很警惕,唯恐是這孫道姑故意瞄準了女兒,想要裝神弄鬼騙取好處。
他特意找女兒細細詢問過當時的事,知道當日三皇子、岑隱、封炎幾個也在九思班。
岑隱既然知道了,那么,這件事必然瞞不住皇帝的耳目。
謹慎起見,耿海決定低調處理。
如今,西北、北境各族來京朝賀,京中可謂魚龍混雜,耿海打算想先靜觀一陣子,好歹等過年后再說。
他也好生叮囑了家人,無論誰來送禮,全數都不收。
沒想到內宅失火,妻子竟然違背了自己的意思!
“國公爺,那位孫真人是真神仙。”耿夫人看出耿海的不悅,急忙為自己解釋道,眸子里閃著異彩。
不同于耿海,耿夫人從聽聞女兒是鳳命后就喜不自勝,又聽聞了平津伯府那個撞邪的小公子的事,所以就按捺不住了,一早趁著耿海不在,悄悄去了趟真元觀。
在沒見到那位孫真人前,耿夫人心里多少還有幾分懷疑,去了真元觀也沒表明身份,只說自己姓史。
那位孫真人一身仙氣,不食人間煙火,一見面就說她眉目清奇,貴氣逼人,應該是位一品誥命夫人,貴不可言。
之后,孫真人就問了她的八字,掐指一算,算得她最近遭了小人,因此——
“……夫人最近可是時常頭暈目眩,失眠盜汗,夜晚連連驚醒?”
“夫人也別太過憂心,夫人乃是大富大貴之人,身旁也有貴人相助……等等!夫人的女兒是鳳命!”
“夫人難道是耿……”
孫真人只是寥寥數語,說把自己的事全數說對了,耿夫人當下心里就信了九成。
孫真人那是活神仙,似乎看出了自己心中猶有疑慮,就悄悄透露了一點天機。
耿夫人回府后,就心神不寧地等待著,等到孫真人所說的未時,果然有一道紫氣從女兒的院子上劃過……
孫真人所言全部都應驗了,一絲一毫不差!
耿夫人的心里再沒有一點懷疑,把今日發生在真元觀的事全數告訴了耿海,也包括紫氣東來之象。
“國公爺,我們的蓮姐兒真的是天鳳命格。”耿夫人神采煥發,聲音都微微顫抖著,“將來會入主中宮,母儀天下!”
只要想到這一點,耿夫人的心跳就砰砰加快,雙掌合十,巴不得立時去拜拜菩薩和列祖列宗。
但凡是富貴人家,越是信神佛、信命運,都會在家里設佛堂,供奉佛菩薩,祈求上天神靈的庇佑,祈求為家中帶來好運。
耿夫人也不例外,多年來都篤信佛法、篤信命數。
“……”耿海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覺得妻子實在太不成氣了。
在他看來,世上哪有那么多活神仙,那個姓孫的道姑始終不能全信,哪怕現在耿夫人說這么多,他心里還是有六成懷疑。
天命鳳女。
耿海對此也并非是不動心,他知道自己現在雖然位高權重,但是皇帝打從一開始對他就留有一絲防心,所以,他一直沒有把女兒嫁入皇家的打算,前面幾個女兒的婚事都是選了門第合適、門風清正的人家低嫁了。
所以當初才會為蓮姐兒挑了慕瑾凡。
沒想到蓮姐兒竟然有“鳳命”……
耿海心動了。
他也有心借著鳳命一說為女兒造勢,但是,過猶不及他還是懂的,他并不想這么快就讓這件事成為焦點。
偏偏妻子太沉不住氣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耿海沉著臉訓道,“總之,什么天命鳳女、紫氣東來的事,以后都不許再提。那些送禮來的都不許收,收下的,就都給我退回去!”
想起方才府前鬧哄哄的樣子,耿海就更煩躁了,又道:“還有,這些日子就別讓蓮姐兒再出門了,省得又惹事上身。”
耿夫人本來滿心歡喜,卻被耿海潑了一桶冷水,心里有些不服氣。
她以為他不信女兒是鳳命,爭辯道:“國公爺,女兒是鳳命,這是天大的喜事,怎么就見不得人了!”
真是婦人之見!耿海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些頭疼。
說話間,一個著蔚藍云紋錦袍的青年緩緩地朝正廳方向走來。
瑟瑟寒風中,俊朗的青年緩步徐行,正是耿安晧。
耿海看到兒子來了,如釋重負,有些道理跟婦人真是說不清。
耿夫人同樣一喜,覺得來了助力,拉著兒子立刻就是噼里啪啦地一通抱怨,覺得自己既委屈,又不服氣。
耿安晧本來也是為了這事來的。
他和耿海交換了一個眼神,在彼此的瞳孔里看到了同樣的顧忌。
“母親,您莫急。”耿安晧柔聲安撫耿夫人道,“這件事總要慢慢謀劃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總不能讓皇上覺得是我們耿家非要嫁女兒入皇家。”
兒子的話耿夫人多少還是聽進去了一些,她有些猶豫,捏了捏手里的帕子。
見母親的神情冷靜了不少,耿安晧話鋒一轉:“母親,您有時間替妹妹張羅親事,不如也想想兒子,兒子都二十二歲,膝下還沒香火呢。”
一說到長子的婚事,耿夫人就發愁,念念叨叨地說道:“你啊,我哪里不顧你了,都給你說了幾個人家了,你個個都不滿意,一會兒嫌棄這個,一會兒嫌棄那個,總能挑出雞毛蒜皮的毛病來。”
耿夫人越說越是心煩,她這個兒子啊,委實是挑剔,說這個姑娘長得矮胖,那個姑娘是大餅臉,給他尋個苗條的瓜子臉,他又嫌人家姑娘聲音難聽……
這兒女真真是上輩子來討債的!
耿安晧攙著耿夫人笑瞇瞇地往外走,道:“母親知道兒子想想娶誰的,”他近乎撒嬌地說道,“母親您就多疼疼兒子,替兒子再想想法子啊。”
說話間,母子倆就跨出了門檻,耿夫人心里無奈,嘆氣道:“你啊你,都這么久了,你怎么還是放不下那個端木紜啊,我養了你二十幾年,到現在才知道你還是個癡情種了。”
耿夫人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終究還是被兒子給哄走了。
耿安晧靜靜地站在檐下,目送耿夫人在嬤嬤的攙扶下遠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微收。
屋檐的陰影下,耿安晧那張俊朗的臉龐透著一絲清冷與深沉。
直到耿夫人出了院子口,耿安晧才轉身又回了廳堂。
廳堂里只有父子二人,空蕩蕩的。
耿安晧親自給父親奉了茶,之后才在下首坐下了。
耿海飲了口熱茶后,放下了手里的茶盅,看著眼前他最引以為傲的這個嫡長子,神色有些復雜,問道:“阿皓,你還在惦記端木家的大姑娘?”
耿安晧微微一笑,沒有否認,垂首喝茶。
耿海的額頭又開始隱隱抽痛,想到端木憲最近給他找的那些麻煩,就心緒紛亂。
問題是,兒子遲遲不肯續弦也不是個辦法,他的這個兒子最出色,國公府將來也是讓他繼承的,兒子膝下總要有個嫡子延續香火,也同時傳承他們衛國公府的榮耀。
和這些比起來,自己和端木憲的那點不和就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耿海心里權衡著輕重,眸光微閃,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又把話題轉回到了耿聽蓮身上,“阿皓,對天命鳳女的事,你怎么看?”
這個問題這段時日以來,耿安晧也想過無數遍了,因此父親一問,他就有條不紊地答道:“父親,關鍵還在于這姓孫的女冠。她若是真的,那是我們耿家的造化;她若是假的,那就要看看她是來招搖撞騙的,還是……”
耿安晧沒再繼續往下說,但是父子倆都明白他的未盡之言。
“……”耿海摸著下巴的短須,面沉如水。
他早想試試這個道姑的深淺,可是偏偏這件事事關耿家姑娘,他無論做什么,都容易引人多思,所以他才會想以靜制動,然而,現在這一步已經被妻子破壞了。
那個道姑如今風頭正盛,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妻子去過真元觀的事,恐怕是瞞不過去。
“還是要試試這個孫真人才行。”耿海喃喃道。
耿安晧笑著道:“父親要是有所顧忌,也未必要用我們的人。”
耿海若有所思地動了動眉梢。
屋子里靜了片刻,跟著,耿海才又道:“眼看著快過年了,就快封筆封印了。”
總得慢慢謀劃,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外面忽然狂風大作,吹得庭院里的枝葉彼此激烈地對撞著,發出噼啪的聲響,就如同這府中的人心,激蕩不已。
饒是耿海再三責令府中之人不得再言鳳命之事,可是這人心又豈是一道命令封得住的,更何況,他管得住府里的人,也管不住府外的人。
紫氣東來的事太玄乎了,再結合前些日子孫真人給耿五姑娘批的命,短短幾日,來衛國公府送禮示好的人更多了。
正好又逢著快要過年了,不少府邸干脆就借著送年禮的機會,把禮備得更厚了,讓門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一時間,衛國公府的門檻幾乎被踏破,衛國公府所在的華裕街更是每天都被擠得水泄不通,蜿蜒的隊伍足足排到了臨街,倒快要比得上岑府了。
本來還在觀望的一些府邸也按捺不住地紛紛登門,衛國公府也成為京中各府關注的焦點,關于天命鳳女的傳言愈演愈烈,不少人都說得好似親眼所見般。
臨近過年,京城的街頭巷尾更熱鬧了,頗有一種“家無虛丁,巷無浪輩”的忙碌氣氛。
端木家如今是首輔府,來送年禮的府邸也比往年又多了不少。
閩州李家和安平長公主府的年禮早早送來了,由端木憲做主都歸了長房的私庫,老家和其他各府的年禮則一并入了公中。
逢年底,端木憲更忙碌了,府中自有二老爺端木朝去招呼男客,端木朝忙得腳不沾地。
剛送走了一個來客,就又有門房婆子氣喘吁吁地跑來了。
“二老爺,有位小公公來了,指名要見大姑娘和四姑娘。”膀大腰圓的婆子喘了口氣,繼續稟道,“是岑督主送來的年禮。”
端木朝驚得差點沒掉下巴。
岑隱給別人送年禮,這端木朝可從來沒聽說過,他一時心如擂鼓,不知道是驚多,還是嚇多。
端木朝愣了愣,下一瞬,就看到另一個婆子引著一個青衣小內侍往這邊來了。
這來得也太快了。端木朝幾乎是冷汗涔涔了,急忙吩咐身前的婆子道:“還不趕緊去把大姑娘和四姑娘請來!”
婆子連連應和,屋外卻是傳來了那小內侍略顯尖銳的聲音:“不敢不敢!讓四姑娘慢慢來就是了。再說了,這天冷地滑的,可別急著四姑娘了。”
那個小內侍一副“天大地大沒端木四姑娘大”的樣子,貼心得很。
“……”端木朝眼角抽了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只能殷勤地連聲應是,又招呼丫鬟給對方上茶。
端木朝一直不相信岑隱是真的把自己那個四侄女認作了義妹,直到此刻,看著這個岑隱派來的內侍對四侄女如此恭敬,他的心不禁動搖了。
就在端木朝復雜的心思中,端木紜和端木緋姐妹倆攜手來了。
姐妹倆還沒進屋,小內侍已經笑吟吟地起身相迎,直到二人走近,就連連作揖道:“見過端木大姑娘,四姑娘,小的是奉督主之命,給兩位姑娘送節禮的。”
他一抬手,跟著來的一個丫鬟就把手里的一個紅木雕花匣子捧到了端木紜和端木緋跟前,并打開了匣子。
那是一對和田玉石硯滴,一只刻玉鳳,一只雕玉凰,下面是紫檀木的雕蓮底托,既雅致又華貴。
端木朝也看到了,眼神更為復雜。這對和田玉石硯滴一看就是價值不菲,是件稀罕玩意。
“這倒是巧了,正好我的硯滴被我不慎敲碎了,勞煩公公替我謝謝岑督主。”端木緋喜不自勝地撫掌道。
端木朝聞言手一滑,剛端起的茶盅差點沒脫手。
這對稀罕的和田玉石硯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古玩,是用來收藏賞玩,真給兩個小姑娘家家寫字時用,那……豈不是暴殄天物了?!
小內侍聞言卻是笑開了花,他甩甩手里的拂塵,討好地說道:“督主知道四姑娘喜歡,一定高興。”
端木紜也笑著令紫藤奉上了回禮:“這是我和妹妹編的一對絡子,正適合新年佩戴。”
雖然端木紜給岑府的年禮早就送出去了,但是她還是和端木緋一起備了些親手做的禮物,是想著過年走親訪友時可以作為一點小小的回禮,也就是湊個趣。
這對絡子的圖案都是姐妹倆自己琢磨的,獨一無二。
小內侍沒想到還有回禮,笑得更熱乎了,覺得自己這趟差事差事算是十全十美了,待會兒又可以去督主那邊多露一會兒臉了。
端木家的兩位姑娘果然是妙人兒啊。
小內侍行了禮后,就借口還要回去復命,匆匆地走了。
一旁的端木朝已經看懵了,心里只覺得自家女兒怎么這么不爭氣,要是她能攀附上岑督主這樣的貴人,豈不是就能輕易解除了她和楊家的婚事?!
端木朝看著那個小內侍遠去的背影,眸子明明暗暗,終究也沒敢提把這份年禮歸入公中,心道:還是等父親回來稟明了情況,再說吧。
事關岑督主,也不是自己能隨意做主的。
端木朝有些心不在焉,連姐妹倆行禮與他告辭都沒意識到,只是直覺地隨口應了一聲。
姐妹倆歡歡喜喜地回了湛清院。
端木緋拉著端木紜去了小書房,又親自把這對和田玉石硯滴拿出來賞玩。
蹲在紫檀木座上的玉鳳玉凰精致靈動,放在一起時,二者交頸依偎,神態安詳。
錦瑟觀望了一會兒,忽然脫口而出道:“四姑娘,這是不是那對‘縣圃飲和’玉鳳凰硯滴?”
端木緋點了點頭,笑瞇瞇地伸出一根食指在其中一只硯滴上摩挲了一下。
端木紜揚了揚右眉,聽錦瑟的語氣,莫非這對硯滴還是有什么來歷的。
綠蘿也好奇地湊了過來,錦瑟解釋道:“‘縣圃’意為昆侖仙境,‘飲和’出自《莊子》:‘故或不言而飲人以和’,意為享受和樂自在的生活。”
錦瑟還是在這間小書房里的一本《玉器譜》上看到過這對硯滴的圖示,這是前朝的太宗皇帝送給太后八十大壽的賀禮,無論玉石的質地,還是工匠的手藝都是超凡的上品。
端木紜低低嘆道:“知我者,岑督主也。”
她生平之所求,大概就是如此。
想起以前在北境的生活,可不正是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