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端木憲才算是徹底明白了,難怪錦衣衛出手這么快,要是由著唐氏與那群長舌婦把謠言傳得滿城皆知,就遲了。
總不能自己到時候再滿京城一家家地親自登門去解釋自家沒想和泰郡王府結親吧?
自己還活得好好的呢,他們就想要拿捏隔房侄女的婚事了,眼里還有沒有自己這一家之主了!
端木紜冷笑了一聲,嘲諷地說道:“三叔父,您去了汝縣做了四年父母官,怎么還是‘老樣子’?侄女勸您一句,您管好您三房的事就行了,長房還不勞您操心!”
岑公子威武!端木緋悄悄地拉了拉端木紜的袖子。
端木紜唇角翹了翹,漾著一抹唯有她自己知道的甜蜜,心底一片柔軟。她也聽明白了,是他在替她出頭呢!
端木期本就覺得委屈,覺得端木憲偏心,此刻被端木紜這一說,無處可去的怒火瞬間就朝端木紜噴涌過去。
“沒規矩!”端木期抬手指著端木紜,氣得手指微顫,“誰教你這么跟長輩說話的!”
“父親,你看看紜姐兒,實在是沒規沒矩,居然這么跟我說話,而且她還害了她三嬸母!”端木期憤憤地控訴道,想讓端木憲看看他把端木紜這丫頭慣成了什么樣!
端木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情復雜極了,疲憊,心痛,失望,無奈,悔恨……皆而有之。
怪來怪去,還是只能怪到他自己身上,怪他當年太注重仕途,有七八年更是獨自外放,把家都交給了賀氏,幾個兒子全都養歪了。
覆水難收,現在后悔也遲了。
端木期振振有詞地還在說著:“父親,我怎么說也是紜姐兒和緋姐兒的親叔父,難道就不能管教這兩姐妹嗎?”
就是!端木緣深以為然。難道就許端木紜以什么長姐為母的名頭管教自己,就不許父親母親管教端木紜和端木緋嗎?
“所以你覺得你們可以插手侄女的婚事?”端木憲沉聲問道。
端木期理直氣壯地昂著下巴說道:“父親,大哥大嫂早逝,我們身為長輩,對侄女的婚事關心一二,那也是本分。”
端木朝心里幾乎有些同情這個三弟了。端木期被關在莊子里那么久,怕是對攝政王下令大理寺徹查先泰郡王妃梁氏之死的事一無所知,泰郡王府這個時候找上端木家結親,不就是想找個墊背的嗎。
端木憲定定地看著面色潮紅、目露異彩的端木期,靜了片刻,才淡淡地又道:“那就分家吧。分了家后,長房的事也由不得你們夫妻倆操心了。”
霎時,端木期仿佛又被潑了桶冷水,先是渾身冰冷,跟著心底又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沖動,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形容瘋癲。
“父親,難道您為了長房這兩個丫頭,就全然不顧兒子幾個和其他孫子孫女了嗎?!”
端木期覺得端木憲簡直就是老糊涂了,也不知道被那兩姐妹灌了什么迷魂湯。
“這時候分家,兒子們還有您幾個孫兒的前程怎么辦?”
“還有孩子們的婚事怎么辦?”
端木期環視著跪在地上的眾人,對著端木騰和端木朔道:“四弟,五弟,你們也都別像啞巴似的,快勸勸父親啊!”
別的不說,家里頭這么多兒女都是要成親的,這時候,要是分家,四房和五房也得不了什么好。
本來仗著首輔家,兒女們可以找個好親事,但是分了家,兒女們的親事怎么辦?
自己和五弟都是白身,四弟也不過是一個六品芝麻官,能給兒女找什么好親事?!
端木期這么一說,端木騰和端木朔夫婦四個的臉色也更難看了,面上青青白白,不知道是該怪端木憲心狠,還是恨端木期和唐氏連累了他們。
任氏氣得額角青筋亂跳,尖聲叫了出來:“三伯,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和三嫂擅作主張,父親會想分家嗎?”
端木期拉不下身段和弟媳叫罵,只能對著端木騰斥道:“三弟,你就讓你媳婦這么跟為兄說話?”
別人都一巴掌往自己臉上招呼了,端木騰也忍不下去了,嗤笑道:“那也要你有兄長的樣子!”他這二哥裝病從汝縣偷偷溜回京的事,以為他們都不知道嗎?!
“你……你們一個個都無法無天了是不是!還知不知道什么叫長幼尊卑了!”
“三哥,你既然知道長幼尊卑,沒看到父親在這里嗎?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真趣堂里,他們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亂哄哄的,喧嘩嘈雜得好似菜市場一般,直到屋外傳來一個丫鬟戰戰兢兢的聲音:“老太爺,族長到了!”
屋子里瞬間靜了下來,寂靜無聲。
原本正在吵嚷的端木期、端木騰幾人都是噤聲,全都瞠大了雙目。
父親竟然早就派人去請了族長,可見他分家的決心怕是沒有什么轉圜的余地了。
在這種詭異的沉寂中,端木憲只吐出了兩個字:
“有請。”
不一會兒,著一襲太師青錦袍的族長端木寧就在一個青衣管事的引領下來了。
端木寧看著這跪了一屋子的人,皺了皺眉。端木憲特意派了管事請他過府,說是有要事相商,當下端木寧就隱約有種不妙的預感。
端木憲起身給端木寧見了禮,又請他坐下了,然后就開門見山地說道:“大哥,我特意請你過府是為了分家一事。”
端木寧揉了揉眉心,心沉了下去。三月時端木憲就提過要分家的事,被他勸下了,現在端木憲又突然要分家,莫非真是他這幾個兒子不孝?
端木寧用責怪的眼神掃視著端木朝、端木期等人。
可是無論端木朝他們有再大的不是,也不能輕易提分家,家和萬事興。
端木寧定了定神,懇切地勸道:“二弟,無論這小輩們有什么不是,打了罰了就是,這分家還要慎重考慮啊。”
端木寧當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他們端木家本是淮北農戶,一介寒門布衣,也就是出了一個會讀書的端木憲考中了探花,這三十幾年來,端木家整個家族也沾了光,這些年,族中陸續有子弟考上秀才、舉人,成了書香門第。
端木憲也是有心幫扶族里,不僅出銀子在淮北老家重造了祠堂,又買了祭田,建了族學,但凡有擅長讀書的子弟都十分照顧,比如端木寧的幼子有幾分讀書天分,端木憲就給幫著聯系先生、安排書院,總算幼子三十五歲時終于考上了進士,現在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編修,將來需要依靠端木憲這一房的地方還多著呢!
就是為了自家,為了族人,端木寧也是真心希望端木憲這一房能越來越昌盛。
端木朝連忙附和端木寧道:“還請大伯父勸勸我爹,千萬不能分家啊!”
端木憲淡淡地斜了端木朝一眼,斬釘截鐵地對端木寧道:“大哥,我意已決。我這次請大哥過府就是為了做個見證。”
“……”端木寧仍有幾分猶豫。
分家實在事關重大,他實在怕端木憲一時沖動壞了端木家的名聲,將來悔之不及。
端木憲約莫也能猜到端木寧在想什么,起身道:“大哥,且隨我來。”
他與端木寧一起避到了西稍間說話。
狹小的西稍間里光線略有些昏暗,連空氣似乎都有些沉悶。
端木憲也不繞圈子,直言道:“大哥,上次你說的,我也都仔細考慮過了。分家自是有利有弊,可是現在為了端木一族,還是分家比較好。”
端木寧反而是越聽越糊涂。
端木憲干脆就把話挑明:“大哥,我跟你直說,現在朝中局勢混亂,就是我,心里也沒底啊。”
“四丫頭看似得了一門潑天的好親事,可以后到底會怎么樣誰也不知道。現在端木家只有藏鋒芒,不站隊,安心辦差,以不變應萬變,才能保全闔家。”
“哎,本來家丑不可外揚,可是大哥你也不是外人,我那幾個不孝子都是什么樣,大哥你也都看到了。他們一個個沒本事,卻又不安分,隔三差五就鬧騰不休,說來慚愧,今日老三媳婦就因為編排造謠被錦衣衛抓了,還有之前賀氏又想送賀家姑娘給攝政王為妾……”
“他們再這么鬧下去,連我這個首輔也保不住他們!”
“他們也不想想,這‘從龍之功’是什么人都能爭的嗎?!”
端木憲面沉如水,一字比一字凝重。
他也曾向幾個兒子細細地分析過局勢,告誡他們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可是結果呢……
端木寧越聽越心驚,完全沒想到唐氏竟然被錦衣衛抓去了,又聽端木憲提起什么從龍之功,更是心跳加快。
便是他也知道這從龍之功可不是那么好爭的?!
弄不好,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端木寧的眉心皺得更緊了,沒想到事情居然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端木憲又嘆了口氣,“我仔細想過了,也只有分家,讓他們沒有了依仗,他們做事才會收斂,才不會給端木家惹來滔天大禍!”
端木寧靜靜地沉思了片刻,也嘆了口氣:“二弟,你比我聰明,見的世面也比我多,你既然下定了決心,那我也就不勸你了。”
若非端木憲,他們端木家也不會有今日的地位。
只要渡過了這段難關,將來慕炎順利登基,端木緋便是皇后,那么他們端木一族就是后族了。
為了闔族,是必須斷尾求生,他們家可不能讓幾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最后落得承恩公府這般的下場!
想著,端木寧心中最后一絲猶豫也散了。
兄弟倆一前一后地出了西稍間,回到了正堂中。
其他人還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
端木憲再次鄭重地說道:“今日,族長為證,五房分家。”
這一次,端木寧沒再開口相勸。
端木朝、端木期以及在場的其他人都心中有數了,端木寧竟然被端木憲說服了。
分家一事是勢在必行了!
端木期之前的囂張氣勢再也不復存在,渾身像脫力般,差點沒癱倒下去。
正堂內的空氣似乎又壓抑了幾分。
端木憲無視眾人各異的神色,不緊不慢地接著道:“按大盛律,家中產業嫡長子得五成,所以,長房得五成,其余的幾房平分。”
什么?!
端木憲的這一句話令得正堂內再次炸開了鍋,連端木寧都露出幾分訝色,不過分家到底怎么分,終究是端木憲的家事,端木寧便沒有出聲。
四老爺端木騰和五老爺端木朔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對于到底怎么分家,其實無所謂,反正他們是庶出,能繼承的家業本來就不多。
相比下,他們更不想分家,端木家是首輔府,侄女很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后,傻子也知道不分家,他們兩房能享受到的好處肯定更多。
“父親,”端木騰再次哀求道,“您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是啊是啊。兒子求您了。”
然而,無論端木騰和端木朔怎么哀求,端木憲都沒有動容。
端木紜也是訝然,完全沒想到祖父會這么分。
說到底,長房只有她們姐妹倆,分家不用分這么多的。
端木紜正要開口,就聽端木朝氣急地反對道:“父親,如此分家不公!”
端木朝氣得眼睛都紅了。
豈有此理!
他們可是嫡子,怎么能和庶子一般待遇!
“雖然大盛律是如此規定的,但是按大盛律,長房是絕戶,家產沒有長房的份。”端木朝義正言辭地說道,端木期也是頻頻點頭。
按照大盛律,女子是沒有繼承權的,最多也就是出嫁時給一筆嫁妝罷了。
所以若是長房絕戶,那繼承權是要順延下去的。
端木朝振振有詞地說著:“大哥走得早,我才是家中長子!”
言下之意是應該由他來繼承家中一半的產業。
端木紜又閉上了嘴,櫻唇緊抿。原本想說的話也不說了,既然二叔父說祖父分家不公,她這個時候說長房可以少分點,豈不是坐實了祖父分家不公嗎?
前方的端木寧神色微妙地看著端木朝,心里唏噓。
他這才有些明白端木憲為何堅持要分家了。明明方才端木朝還堅定地求著不要分家,求自己勸端木憲,現在就覺得“分家不公”了。
面對或哀求或質問或反對的幾個兒子,端木憲還是不為所動。
端木朝看著端木憲那不動如山的樣子,心中更怒,反問道:“父親,您這么分家,難道是想把二房也分出去嗎?”
端木朝這么一說,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覷,心中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端木憲不會真的是這么打算的吧?
端木朝越說越激動,腦子里轟轟作響,再次質問:“父親,難道您是指望長房這兩個丫頭給您養老送終嗎?”
端木朝說這番話其實多少有幾分一時沖動的味道,可是話說出口后,他突然心念一動,暗道:莫非父親是動了給端木紜招贅的念頭嗎?
十之八九了。
端木紜這丫頭恐怕也有這心思,也難怪留到十九歲了都還不嫁!
荒謬,簡直是荒謬!
這世上有哪門哪戶是自己有兒子,卻非要留著孫女招贅的?!
端木憲看著端木朝陰晴不定的眼睛,語氣還是那般平靜,又道:“二房、三房、四房和五房都分出去,我養老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這一下,端木寧都驚住了。
滿堂死寂,鴉雀無聲。
其他幾房的人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端木憲,簡直懷疑他是不是瘋了。
端木憲毫不在意,接著往下說:“阿珩過繼到長房。”
眾人更驚,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端木紜遲疑地看了端木緋一眼,終究沒有反對。
之前,她反對三房把幼子過繼到長房,是因為三房根本就是利欲熏心,覬覦父親以命換來的世襲三代安遠將軍的軍職,其心不正。
可端木珩不一樣。
而且……
端木紜又看向了上首的端木憲,眸色幽深。
與祖父相處了這么多年,她對祖父也有些了解,祖父不會隨便做這個決定,他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端木紜拉住端木緋的手,抿唇不語,由著長輩來處理這件事。
“不行,絕對不行!”端木朝簡直要瘋了,扯著嗓門反對道,“父親,哪里有把我的嫡長子過繼給別人的道理!”
“……”端木寧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他這二弟委實也太不按理出牌了。
端木珩也是愕然,怔怔地看著端木憲,神情復雜。
端木憲依舊神色平靜,氣定神閑,仿佛全然不覺得自己說了什么驚人之語。
“老二,從古至今,分家只有父母做主,從來沒有子女做主的份!”端木憲冷冷地說道,“要是你們誰覺得分家不公,那可以請京兆尹來府,依大盛律來分家。”
端木憲的語氣鏗鏘有力,不容置疑。
“……”端木朝好像啞了似的,一時語結。
端木憲的主意乍一聽荒謬,但是實際上卻有可行性。
本來長房絕戶,端木憲把家產的一半分給長房是不合律法的,但是現在如果端木珩過繼給長房,那么長房就有嗣繼承了。
這完全符合大盛律法。
就算他們請京兆尹過來又有何用,也就是平白讓外人看了笑話,讓他們自己成為整個京城茶余飯后的笑料罷了。
瘋了。父親他真的瘋了。
端木朝的腦海中只剩下這個念頭,只能咬牙道:“父親,我不同意過繼!”
“我絕對不同意過繼!”
端木朝強調地又說了一遍,轉頭朝跪在他右后方的端木珩看去,催促道:“阿珩,你快跟你祖父說你不同意……”
然而,端木珩似是失魂落魄,面無表情地跪在那里,仿若未聞。
端木朝突然噤聲,想明白了什么。
莫非長子是樂意過繼的?
“阿珩,是不是你媳婦挑撥的?過繼是不是你的媳婦的主意?”端木朝聲音冷厲地質問道,咄咄逼人。
他心里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覺得一定是季蘭舟吹枕頭風,挑撥得兒子疏遠了他們二房。
是了。
就因為小賀氏從老家送了丫鬟來,這善妒的季蘭舟就小家子氣地記恨上了,挑撥兒子過繼,不然父親怎么會無緣無故地提出把端木珩過繼給長房。
對了,這肯定是端木珩的主意,肯定是他跟父親說了這個主意。
“喪門星……”端木朝含含糊糊地嘀咕道。
這季蘭舟就是喪門星,難怪她的外祖家還有她的父母都被她克得要么早死,要么家破!
還有上次,她也沒滑胎,也就是受了點驚嚇而已,就挑撥得兒子為了這事連自己這生父都埋怨上了,現在又變本加厲,她這是要把他們二房給拆散了!
“我當初就說了,不該娶那個喪門星的。”端木朝激動地叫囂道,“你真是讀書讀傻了,那么個喪門星就哄得你連父母都不要了。有了媳婦就不要爹娘了嗎!不孝子!”
端木朝越來越激動,形容癲狂,一根手指幾乎快點到端木珩的額頭上了。
端木寧看著端木朝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變臉”,心里更唏噓了。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以前只看二弟端木憲堂堂首輔風光得很,沒想到家里都亂成了這樣了!這家里都亂成這般了,是得分家,遠的香,近的臭,要是不分,只會更亂。
說不準自家人斗來斗去,反而給了外人可乘之機!
二弟一個人,上要管朝堂,下要管闔家老小,也是不容易啊!
端木寧心中暗暗嘆息。
“啪!”
端木憲一掌重重地拍在案頭,抬手指著端木朝道:“夠了!我說的話,還有你置喙的余地!你眼里還有沒我這個父親了!”
“無緣無故,就把莫須有的罪名往自己兒媳身上按,你就是這么做人公爹的?!”
端木憲毫不給端木朝留面子的聲聲厲斥。
正堂里,只剩下端木憲一個人的聲音,其他人皆是噤聲。
“……”端木朝被端木憲罵得不敢說話,眼神里明明暗暗,脖頸更是浮現根根青筋。
他心里不服氣,卻忌憚端木憲的一家之主的積威不敢吭聲。
端木憲也看得出端木朝不服氣,懶得再多說了。
他平復了一下心緒,轉頭看向了與他一案之隔的端木寧,又道:“大哥,勞煩你這兩天在我府中先住兩天。我會盡快把府中的家產理理,請大哥做個見證,過幾天回通平鎮老家開祠堂。”
“那我就在府上叨擾幾日了。”端木寧立刻應下了。
端木寧在管事嬤嬤的引領下先去客院休息了,其他人也都被端木憲三言兩語地打發走了,只留了端木紜的、端木珩和端木緋三人說話。
其他幾房的人拖拖拉拉、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須臾,正堂里就空曠了下來。
端木憲長嘆了口氣,仿佛突然間老了好幾歲似的,肩膀微微垮了下來,滿臉疲憊。
曾經他也想著子孫滿堂,四代同堂,這是家族興旺的象征,卻沒想到自家會走到這一步,在自己活著的時候就要分家,闔家鬧騰得這么難看!
家和萬事興,家不和萬事衰。
既然家已經不和,他也只能把損失降到最低,好歹別讓長孫被他那對不著調的父母給耽誤了!
長孫代表的才是他們端木家的未來!
想著,端木憲的神情就帶上了幾分鄭重,把端木珩叫到了跟前。
他拍了拍端木珩的肩膀,看著他正色道:“阿珩,以后你承襲長房,紜姐兒和四丫頭就是你的嫡親姐妹了,就算以后兩個丫頭出嫁了,你們也要守望相助。”
思及端木紜和端木緋的親事,端木憲又忍不住想到岑隱和封炎,神色更復雜了。
端木珩烏黑的眸子里似清澈又似幽深,瞳孔中翻涌著異常復雜的情緒,須臾又沉淀了下來,腰桿筆直如風雨中的松柏。
他微微轉身,朝向端木紜和端木緋,作了個長揖。
意思是,他同意了過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