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公的聲音冷得快要掉出冰渣子來,意思是讓朝露要么老實點,要么就死得干凈點,這里沒人會慣著她。
楊公公心里猶憋著一口氣,都是五公主鬧騰,才害得他沒能在四姑娘面前長臉。
“……”朝露渾身發涼,又氣又惱又恨,現在連一個閹人也都敢爬到她頭上了。
她心底更多的是疑惑,明明三皇兄說了,只要她照做,就能從北三所出去的,現在她都已經照做了,為什么沒有人來救她!
朝露咬了咬下唇,又想起了涵星方才說的話,想起三皇兄的冷血無情,對三皇兄而言,親情根本不算什么,人只有有無利用價值的區別……
而現在的自己有足夠的價值嗎?!
朝露的身子一下子癱了下去,好像一下子被擊垮了似的,失魂落魄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
端木緋和涵星早就把朝露拋諸腦后,她們離開北三所后,就去了鐘粹宮見端木貴妃。
自女兒三朝回門后,端木貴妃也半個月沒見女兒了,見女兒來了,喜出望外,連忙吩咐宮人去備女兒喜歡的點心。
端木貴妃親昵地拉著女兒的手說道:“你看著胖了些!這段日子沒給駙馬添麻煩吧?”
端木貴妃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女兒的氣色,見她面色紅潤且眼神明亮,心里才算安心了。
端木貴妃是高興了,但是涵星俏麗的小臉卻是皺了起來,撅著小嘴抱怨道:“母妃,哪有人像您這樣的!”正常人不是應該問出嫁的女兒有沒有被女婿欺負了嗎?
端木貴妃伸指在涵星的額心親昵地點了點,“你會吃虧嗎?你要是吃了虧,還不鬧得全天下都知道?!”
涵星吐吐舌頭笑了,活潑俏皮。
端木緋在一旁捂著小嘴竊笑,肩膀微微抖動著。
旁邊鐘粹宮的嬤嬤宮女們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自打四公主出嫁后,這鐘粹宮里就冷清了不少,貴妃娘娘也難得這么高興。
殿內的氣氛輕快愉悅,笑聲不斷。
須臾,端木貴妃嘴角的笑意一斂,眉心微蹙,看向了另一邊的端木緋,問道:“緋姐兒,你祖父……最近可好?”她這句話問得語焉不詳。
端木緋卻是知道端木貴妃是在問端木憲最近被彈劾的事。
端木緋莞爾一笑,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笑呵呵地說道:“貴妃姑母,祖父挺好的,胃口好,睡得也好。”
端木貴妃欲言又止,看著端木緋的眼神有些復雜。
她也知道端木緋是為了給涵星出氣才會讓朝廷上那些個御史給盯上的。
端木貴妃嘆氣道:“也是本宮想得不夠周全。本宮會讓人去北三所盯著朝露的,不會讓她再鬧騰的。”
說著,端木貴妃的瞳孔變得猶如結了冰的湖面般。
雖然她是妾,罰不了皇帝的女兒,但是,派個人去冷宮盯著朝露,還是可以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既然朝露自己作死,那么自己也不用客氣!
涵星點了點頭,馬后炮地說道:“母妃,早該如此了!”
端木貴妃淡淡地斜了涵星一眼,意思是,讓她少說幾句。
涵星乖乖地去喝茶。
端木貴妃撫了撫衣袖,猶豫了一下,又道:“緋姐兒,這彈劾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讓你祖父別掛心。這些個文人閑著沒事就愛唧唧歪歪的,越搭理他們就越鬧得歡。”
“貴妃姑母說得是。”端木緋乖巧地點點頭,正色道,“您放心,祖父最近正忙著送堂哥堂弟們去讀書的事,沒空理會這些個閑言碎語。”
端木貴妃怔了怔,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好奇地問了一句:“你祖父要把他們送去什么書院?”
涵星同樣是剛知道,從茶盅里抬起頭來,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看著端木緋,似乎在說,緋表妹,這么大的事她也不知道早些說。
端木緋只能對著涵星露出討好的笑,她也是忘了嘛,畢竟她每天都那么忙。
“冀州的東林書院。那里的山長是祖父的舊識……”端木緋如實答了,也包括端木憲打算把幾個小的接到府中開蒙的事。
端木貴妃一邊聽端木緋娓娓道來,一邊飲著茶,心里唏噓,覺得父親也真是不容易,不僅要操心朝堂大事,還要為她那幾個兄弟操碎了心,幫著他們操心教養孩子的事,只希望她那幾個兄弟能夠明白父親的一片苦心。
端木貴妃抬眼看向了窗外的碧空,外面的庭院中回響著單調尖銳的蟬鳴聲,不絕于耳,帶著一種聲嘶力竭的無力。
七月中旬,天氣越來越炎熱,端木憲打算入秋就把幾個年歲大的孫兒送去書院,盡快打點好了一切,之后,就讓端木珩親自登門去見幾個兒子把他的計劃說了。
四房和五房的反應最快,立刻就趁著端木憲休沐的時候,親自把幾個年幼的兒子送到了端木府。
這幾個孩子最小不過四歲,最大也才八歲,都還只是孩子,不過他們對于離家來祖父這里住都表現得出奇的適應,畢竟在幾房分家前,他們就已經跟著端木珩一起在外院居住、讀書了,現在也就是又搬了回來而已。
幾個堂兄弟湊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跑去庭院里玩耍,端木憲、端木騰和端木朔父子三人則坐在正廳里,目光不時透過敞開的窗戶看向庭院里的幾個孩子。
四老爺端木騰和五老爺端木朔對端木憲一貫是畏大于敬,正廳里,氣氛略顯僵硬。
端木騰清了清嗓子,勉強找了個話題:“父親,以后這幾個孩子就要煩擾您了。”
端木騰和端木朔當然也舍不得兒子,可是若不把孩子送過來,以后這幾個孩子與端木憲、端木珩只會漸行漸遠。為了幾個兒子的未來,也為了讓他們得到更好的教養,也必須把孩子送來。
端木朔連忙附和道:“要是他們幾個不聽話,父親您盡管罰,千萬別客氣!棍棒底下出孝子!”
端木憲淡淡地看了兩個庶子一眼,“你們也不用把我當洪水猛獸,該教教,該罰罰。”
端木騰和端木朔連聲稱是。
正廳內,又靜了一靜。
兄弟二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后,端木騰遲疑地開口道:“父親,其實前兩天有人來找我,打探為什么會分家。”
端木憲挑了挑眉,眸光銳利。
端木騰一對上端木憲就有些心里發虛,硬著頭皮往下說:“對方話里話外還暗示,說我在現在這個位置上太久了,可以升升了。”
其實,對方一開始來找自己探口風的時候,端木騰也只以為對方是好奇,畢竟自分家以來,不乏好事者來找他打探過這件事,端木騰不敢多說,一向都是打哈哈地敷衍過去。
但是,這一回不同。
對方明確地暗示了,可以設法助他升遷。
朝廷的升遷自有它的一套規矩,考評不說,還得有合適的空缺才行,他升上去,就意味著有一個官員調離他的職位,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升遷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達成的!
很明顯,對方是想以此作為交換條件,對方是覺得端木憲不管他這一房了,他為了前程,必會答應。
這么一來,端木騰反而想明白了,對方不是因為好奇隨便問問,而是別有所圖。
端木騰越想越覺得如芒在背,這一次,即便不是為了送幾個兒子過來,他也想跑一趟端木府來見端木憲。
“父親,”端木騰看了看坐在他對面的端木朔,“不止是我,五弟這邊也有人去找過他探口風,還許以重利。”
端木朔連忙表忠心道:“父親,兒子可沒敢應,只說父親您是為了讓我們自己立業。”
端木朔自小就在讀書上沒什么天分,所以才會管著府中的庶務,他既沒功名也沒官身,以后他們五房需要仰賴端木憲的地方還多著呢,說得難聽點,最怕惹惱端木憲的就是他們這一房了。
端木憲捋了捋胡須,問道:“老四,來找你打探消息的是何人?”
“兒子也不知道。”端木騰有些尷尬,搖了搖頭,“就是前天,兒子在九思班聽戲的時候,有人過來湊了一桌,說是在一次詩會中與我有過一面之緣。本來,他也只是跟我聊戲,聊著聊著,就打探上了我們家里分家的事……”
說句實話,端木騰對于升遷也并非是不動心,可是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這道理,他還是懂的。
自打分家后,端木騰算是徹底明白了當家不易的理,行事總是謹小慎微。
以前住在端木府中,有端木憲在,他們做事就有底氣,出了事也有端木憲兜著,但是分家后,他就是一家之主,一家子都要靠他立起來,走一步想三步,生怕行差踏錯,這日子過得是戰戰兢兢。
這次的事一看就不對,分明是要針對他們家,所以,他跟老五一商量,兄弟倆干脆就趁著這個機會跑來跟端木憲說了。
他們再笨也知道,別看端木家幾房是分家了,但只要端木憲還在朝堂上穩坐首輔的位置,他是首輔的兒子,別人就要敬他三分,只要端木憲一倒,他也會玩完!
端木憲瞇了瞇眼,沉聲道:“這事我知道了。”他精明的眼眸中閃著銳利的光芒。
頓了一下后,端木憲又夸了一句:“老四,這件事,你辦得不錯。”心里嘆道:分家后,老四倒是成長了不少。
端木騰難得得了端木憲一句夸獎,登時喜形于色,正想謙虛幾句,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父親,當時那個人還提起了緋姐兒……”
說到端木緋,端木騰的神色有些復雜。
這端木家上下,他第一怕端木憲,第二怕的就是這個長房的小侄女,畢竟她現在是岑隱的義妹,將來還極有可能會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母。
端木憲目光一凜,才端起的茶盅霎時又放下了,追問道:“他怎么說?”
端木騰想了想后,道:“他說緋姐兒不僅才學出眾,而且福氣好,是貴人命……多有溢美之詞。”
因為端木緋有岑隱護著,又與慕炎定了親,平日里也不是沒人或羨慕或嫉妒地與他感慨幾句,所以原本端木騰也沒在意這事,覺得對方只是沒話找話。
再說了,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和人聊自己的小侄女吧,他也就是隨口附和了幾句,沒多想,現在也就是突然想到了,謹慎起見,才與端木憲提了。
“……”端木憲嘴角抽了抽,他才剛夸了老四,現在就有種想收回前言的沖動。
這打探消息的人擺明是在套關于小孫女的事,也就是老四這個榆木腦袋聽不出來,本來,明明可以趁機套套對方到底有什么意圖……
端木憲揉了揉眉心,心道:也罷。老四知道來告訴自己也進步多了。
端木騰說的這些,端木憲也放在了心上。
端木家現在在朝堂上的位置相當微妙,光憑小孫女端木緋,等于是慕炎和岑隱兩邊都能靠上關系,而且是兩頭不能得罪。
端木憲每每想來,就感覺舉家仿佛都站在兩座懸崖之間的一根鋼絲上,下方是深不見底的無底深淵,他們只能一步步地往前走,一個不慎,就會摔得尸骨無存。
這也是他執意分家的理由,生怕兒孫們仗著端木家亂來。
端木憲覺得自己真是頭發都要愁白了。
“老四,老五,”端木憲定了定心神,正色訓誡道,“雖然分了家,但是你們要記住,我們都姓端木,我們家往后是會成為世族,還是從此沒落,光靠我,靠阿珩是不夠的,也得靠你們。”
端木騰和端木朔連忙站起身來,鄭重地對著端木憲作揖道:“多謝父親教誨。”
端木憲捋著胡須,滿意地點了點頭。笨些無妨,別自作聰明給家里惹禍,就已經是一件好事了。
端木憲話鋒一轉,道:“院子都給幾個小的準備好了,你們倆去看看還有沒有缺什么。”
端木朔笑著道:“父親,紜姐兒做事一向妥當細致,哪里會缺什么。我和四哥五大三粗的,哪有紜姐兒細心!”
他們兄弟都把幾個兒子送來了,自然也不會在這些小事上糾纏,也是為此,他們才沒把家里的婆娘帶來,免得這婦道人家突然又舍不得,鬧出笑話來。
“過去看看,也讓他們幾個安頓一下。”
端木憲一邊說,一邊起身朝廳外走去,端木騰和端木朔自然也跟上,也把幾個兒子招了過來。
眾人朝著東北方的幾處院落走去,幾個孩子乖乖地跟在長輩們身后,也不敢再嬉鬧,儀態端正。
端木憲也在注意著幾個孫兒的表現,還算滿意,又道:“緋姐兒找阿炎借了兩個武師傅,明天會來府里,老四,你明天把瑾哥兒送來。”
端木騰怔了怔,有些意外端木憲竟有意讓兒子端木瑾習武。
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生怕端木憲誤會自己不愿意,笑呵呵地贊道:“父親,緋姐兒真是有心了!難怪瑾哥兒時常在我跟前夸他四姐姐好,心靈手巧。”
端木憲對于端木騰的反應還算滿意,就額外多提點了一句:“瑾哥兒的騎射功夫不錯,就干脆試著練練吧,讀書也不能放下。”
端木騰連連稱是,又把端木緋夸獎了一番。
端木憲最喜歡聽人家夸小孫女,臉上難免露出一絲得意,心道:小孫女這么好,那也都是自己教得好。
端木朔很會看臉色,也跟著贊道:“緋姐兒和她姐姐都是好孩子,為家里真是盡心盡力,姐妹倆都能干……”
端木憲起初還高興,聽著聽著就心塞了:這兩個丫頭啊,是能干,是聰慧,可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他難得休沐一天,姐妹倆一早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哪個臭小子勾搭出去了。
慕炎現在不在京城,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想到某個不可說的人物,端木憲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又想嘆氣了。
端木騰和端木朔見端木憲起初還喜形于色,忽然間又變了臉,皆是一頭霧水,覺得父親的心,海底的針,翻臉就跟翻書似的,實在是不可捉摸啊。
被端木憲惦記著的姐妹倆今天是一早就出去了,端木紜約了岑隱去種花。
端木紜在中辰街的那棟宅子買回來也有些日子了,本來端木紜是打算在妹妹出嫁后,自己就搬過到那宅子里住的,時至今日,情況又有了變化,她恐怕是住不了這宅子了,即便如此,在端木紜心中,這還是第一棟屬于她自己的宅子,她還是時不時地去那里待半天,有時候是自己去,有時候是帶著端木緋一起去。
上次端木緋說宅子里的小花園太空了,有些單薄,端木紜就買了些花種,打算自己種。
姐妹倆算著岑隱今天應該休沐,一早就去岑府把人帶上了。
身為提議者的端木緋反而在躲懶,她坐在棚子底下,美滋滋地吃著各色冰鎮果子露。
咦,這個味道好喝!
端木緋又喝了一杯果子露,對著帶著桃香的果子露十分滿意,招了招手吩咐道:“綠蘿,這種果子露去多備兩壺來,一會兒姐姐和岑公子要喝!”
端木緋心里美滋滋的,暗道:還好有岑公子,自己可以偷懶了!
而端木紜和岑隱正在樹蔭下種花,岑隱翻土,端木紜撒種。
春季最宜播種,適合夏天播種的花并不多,端木紜就買了些萬壽菊和雛菊的種子,又買了一些花苗,擇了有樹蔭的陰涼處移植花苗。
又移植好一株花苗后,蹲在地上的端木紜抬起了頭,眼眸晶亮,面頰上泛著花瓣般的紅暈。
她抬眼朝前方的岑隱看去。
著一襲竹青直裰的岑隱正在用鋤頭翻土,白玉般的臉龐上,長翹的眼睫微微垂下,側臉的線條那么柔和,唇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專注的樣子仿佛在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動作路顯生澀。
他的鬢角滲出一層薄汗,汗滴在陽光下閃著瑩潤的光澤。
平日里岑隱總是一副氣定神閑、游刃有余的樣子,這還是端木紜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
端木紜唇畔的笑意蔓延至她的眼角眉梢,心里更是柔軟似水,仿佛要溢出來似的。
怎么有人能長得這般好看!
微笑的時候,沉默的時候,蹙眉的時候,閃神的時候……還有現在!
無論什么時候,他都那么好看!
端木紜一瞬不瞬地盯著岑隱,舍不得眨眼。
岑隱被她盯得實在是受不住了,停下了翻土的動作,幾乎同時,蹲在地上的端木紜站起身來。
端木紜很自然地摸出腰側的帕子,朝他走了過去,道:“岑公子,低頭。”
岑隱下意識地低頭。
端木紜停在一步外,踮起腳,捏著帕子仔細地幫岑隱擦去了額角的汗滴,動作輕柔,又順手替他把歪斜的腰帶正了正。
岑隱一動也不敢動,只能乖乖地由著她整衣,那薄薄的衣衫似乎也隔絕不了她的手指的溫度。
端木紜唇角彎彎。
她喜歡照顧他,喜歡為他做一些事,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
端木紜替岑隱整了下衣衫后,又順手取過一旁的水囊,遞給他,笑吟吟地看著他,“喝點水吧。”
岑隱“聽話”地接過了水囊,仰首咕嚕咕嚕地把水囊中的水喝掉了大半,喉結隨之上下滾動。
端木紜看著他,唇角揚起,想起了小時候。
她記得小時候父親也陪母親種過花,父親替母親翻土,母親撒種,還給父親擦汗、遞水,兩人不時相視一笑,而她就坐在旁邊看著……
明明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做一件很普通的事,卻是那般深刻地銘刻在她心中。
這也是那日端木緋一提議種花,端木紜迫不及待就答應的原因。
岑隱能感覺到端木紜的心情似乎很好,怔了怔。她這么喜歡種花嗎?
端木紜環視著周圍已經種好了大半的花種花苗,笑道:“岑公子,等秋季,天氣不冷不熱,適宜種的花草就更多了,我們可以再種一些玉簪花、桂花、旱金蓮什么的都不錯。”
端木紜越想越是期待,眼眸璀璨生輝,“待到明年春日,這片花園一定能開得姹紫嫣紅的,小八它一定喜歡!”
“我們可以在那個亭子里賞花喝茶,讓小八自己在花園里隨便玩,隨便折騰。”
“我們還可以去那片小湖上泛舟,小舟上晃晃悠悠,可適合小憩了。我小時候有一次不小心在舟上睡著了,爹爹娘親四處找我,遍尋不著,可把他們急壞了……”
端木紜的聲音如那溫泉水般汩汩而來,流淌在岑隱的心口,讓他眼前也浮現出她所描繪的畫面。
砰砰砰!
岑隱的心跳加快,心中一陣悸動。
恍惚中,他竟有一種錯覺,就仿佛她在布置著他們的家一般。
這是一種最最普通的生活,卻是他求之而不得的生活。
他真的可以嗎?
可以……
岑隱怔怔地看著端木紜,狹長的眸子里蕩漾起些許漣漪,如春風般柔和溫煦。
“大姑娘,四姑娘!”
就在這時,一個激動的大嗓門打破了原本溫馨祥和的氣氛,令得眾人都是微微蹙眉。
一個青衣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等穩住氣息,就喘著粗氣稟道:“不好了,老太爺……病倒了!!”
端木緋與端木紜皆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俏臉發白。
端木緋霍地從躺椅上站起身來,端木紜手一滑,手里的水囊“啪”地掉在了地上,水囊中剩余的水汩汩地流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