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也養過鳥,不過是一只鸚鵡。”
岑隱輕聲道,聲音只有他和端木紜能聽到。
岑隱小時候?!端木紜雙目微張,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岑隱是北境人,也就是說,這只鸚鵡是他以前在北境養的。
岑隱還在說著:“那只鸚鵡也像小八一般活潑,會說很多話。”
端木紜汗顏。
她家小八哥她教了好幾年,還只學了那么幾個字。
兩人說著話,端木緋則逗著小八哥,由著飛翩載著自己往前走。
又走了一盞茶功夫后,回過神來的端木緋忽然發現右邊的端木紜和岑隱不見了。
端木緋有些傻眼了,連忙拉住了馬繩,差點懷疑自己走丟了。
看看左右,她又放下心來,沒錯,這里是延平街,再過去就是祥云巷了。
那姐姐和岑隱呢?
端木緋回頭望去,這才發現端木紜和岑隱在后方十幾丈遠的十字路口慢悠悠地拐了過來,有說有笑。
是自己……不對,是飛翩走得太快了?端木緋心道。
“呱呱!”
小八哥不甘被冷落,又叫了起來。
端木緋登時就心生一種把這只蠢鳥送還給岑隱的沖動。
瞧它渾身上下的黑羽油光水滑,想來它這些日子在岑隱那里肯定過得滋潤極了。
端木緋看著看著,就有些手癢癢,又把小八哥“蹂躪”了一番。
小八哥氣得展翅飛走了,往后飛去,習慣地停在了岑隱的肩頭,又叫又跳地告起狀來……
端木緋只覺路上有不少行人朝小八哥的方向望了過去,實在不忍直視,一夾馬腹,繼續往前馳去。
在小八哥的粗嘎的叫聲中,三人沒一會兒就抵達了李宅。
“岑公子……”
端木紜在巷子口停下了馬,正想和岑隱告辭,只聽“吱呀”一聲,李宅的角門打開了。
一個老嬤嬤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二夫人,您在這里等著,老奴去看看兩位表姑娘到……”
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老嬤嬤看到了大門口的端木緋,以及后方巷子口的端木紜,驚喜地改口道:“二夫人,表姑娘到了!”
辛氏一聽,迫不及待地也從角門里出來了。
她是因為見姐妹倆遲遲沒到,又想著最近京城又亂,就親自出來看看,沒想到這么巧,正好和姐妹倆撞了個正著。
“紜姐兒,緋姐兒!”
辛氏歡喜地喊道,卻發現來的不僅是姐妹倆,還有一個著寶藍錦袍的陌生青年。
青年眉目如畫,就像是從畫中走下來的謫仙般,秀致佳絕。
辛氏有些看呆了,眼睛瞪得老大,手里的帕子更是緊緊地攥了起來。
若非還有一絲理智在,辛氏已經轉身回去找婆母稟報喜訊了。
太好了!
實在是太好了,大外甥女這是喜事將近了!
婆母說得對,端木憲真是老眼昏花了,居然都沒瞧出來!
辛氏在心里喜不自勝地想著。
岑隱停在了巷子口,沒再往前,他只是送一送姐妹倆,也沒打算接觸李家人。
“端木姑娘,我先告辭了。”岑隱微微一笑,在小八哥背上拍了一下。
小八哥“呱”地叫了聲,就從他肩上展翅飛起,又投向了端木紜的懷抱。
岑公子養鳥還真是有一套!端木紜笑了,眼眸璀璨,仿若夜空星辰般。
岑隱勒著馬首原地轉了半圈調了頭,又是一笑,就策馬離去了。
端木紜策馬繼續往李宅的方向踱了過去,在距離辛氏七八步外的地方下了馬,李宅的門房婆子急忙把馬匹接手了過去。
端木紜笑著與妹妹一起給辛氏見了禮,跟著三人就說笑著進了宅子。
李宅內,綠蔭密匝,樹木如一株株大傘般擋住了上方的陽光。
辛氏帶著姐妹倆熟門熟路地在庭院與游廊間穿梭,一邊往前走,一邊笑著道:“你們外祖母知道你們今兒要來,這一早上,就一直在提你們姐妹倆呢。”
“還特意令人做了不少我們閩州解暑的糖水,都讓廚房用冰鎮著,你們待會可以一定要都試試。”
端木緋脆聲應了,涎著臉道:“二舅母,閩州夏天熱,那里的糖水肯定解暑,待會兒,您讓人給我抄一份菜譜可好?”
辛氏笑呵呵地連聲道好,怎么看這丫頭,怎么覺得可愛。
說話間,小八哥在她們上方展翅飛來飛去。
它性子活潑又好奇,來了新地方,忍不住就在空中探索起來,翅膀不時擦過枝頭,發出簌簌的聲響。
辛氏早就從兒子那里聽說過姐妹倆養了一只八哥,卻是故作不知,隨口問道:“紜姐兒,這是你養的八哥?我還當是方才那位公子的呢。”辛氏含蓄地旁敲側擊,想看看能否從端木紜口中套出方才那位公子的身份。
端木紜看著上方的小八哥,唇角微翹,“這是封公子送給蓁蓁的八哥。”
小八哥似乎聽懂兩人在說自己,叫得更大聲了,在兩人頭頂上方盤旋不去。
想著方才辛氏特意去大門那兒接她們姐妹,端木紜就多解釋了一句:“方才我和蓁蓁在半路上遇上了岑公子,岑公子就好心送了我們一程。”
“岑公子?”辛氏怔了怔,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京中到底有哪個勛貴大戶是姓岑,可是她畢竟不是京城人,想了好一會兒,還是一臉的茫然。
端木紜見辛氏面露思忖之色,遲鈍地意識到自己的說法有些不對。
她習慣稱呼岑隱為岑公子,倒是忘了別人不一定能聽明白,連忙又解釋了一句:“那是岑隱,岑公子。”
岑、隱。
當這兩個字印刻在辛氏心中時,她幾乎是目瞪口呆。
岑隱的名字誰人不知,不僅是京城,乃至這大江南北,誰沒聽過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廠督的赫赫威名。
這怎么可能呢?!
那個宛如貴公子一般的昳麗青年竟然就是岑隱!
辛氏壓抑不住心中的驚詫,驟然停下了腳步,腦海中不禁浮現方才端木紜與岑隱說話的樣子。
她的眸光是那么璀璨;
她的神情是那么專注;
她的笑容是那么明艷。
端木紜方才的樣子分明就是少女慕艾,春心萌動,自己不可能看錯啊!
但是,對方竟然是岑隱,那豈不是……
辛氏只是想想,就覺得心口壓了一塊巨石,忍不住就開始揣測:難道紜姐兒一直不愿成親,并不是因為緋姐兒,而是……
辛氏雙眸微張,幾乎不敢再想下去了。
見辛氏停下了腳步,端木紜也停了下來,疑惑地看著辛氏,“二舅母?”
辛氏渾然不覺,腦子里還在控制不住地思索著:
如果端木紜是這樣的話,那么岑隱呢?!
辛氏又回想剛剛岑隱那和煦如春風拂過大地的淺笑,心跳猛然加快。
砰砰砰!
她覺得自己心悸都快要犯了。
不妙,非常不妙。
便是方才她看錯了,還有一件事錯不了,這滿京城誰人不知道,岑隱一向十分維護自家這對外甥女……
原本辛氏以前也是隨便聽聽,以為如傳言所說,是緋姐兒得了岑隱的青眼,被岑隱認為義妹,可是此刻,辛氏不得不懷疑,也許岑隱真正青眼的人是……
看著距離自己不過咫尺的明艷少女,辛氏的思緒混亂如麻。
她只能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若無其事地說道:“紜姐兒,緋姐兒,我和你們外祖母想著現在太熱了,干脆等過了中秋天氣涼爽些再走。”
辛氏又開始繼續往前走,在心里對自己說,這事她一定要和婆母說說,好討個主意……
想著,她又暗暗嘆氣,生怕會嚇到了婆母,畢竟早逝的大姑奶奶也就只留下了這一雙女兒。
辛氏一時間不知所措,暗暗地攥著手里的帕子。
“二舅母,如此甚好。”端木緋卻是不知道辛氏的糾結,笑瞇瞇地撫掌,笑得十分開懷,把臉湊過去,“這會兒太熱了,還不如等暑氣過去了再走。”
“再說了,您和外祖母在這里也可以多看著點攸表哥,免得他把這宅子都給荒廢了!”
端木緋一邊說,一邊朝周圍看了半圈,想起之前在李太夫人和辛氏抵達前,她和姐姐特意過來幫著收拾院子,差點沒傻眼。
李廷攸自己住外院,幾乎是把內院給放棄了,外院有多光鮮,空置著的內院就有多邋遢,害得她和姐姐從屋子到庭院到小花園里,收拾了好一陣子。
端木緋不敢茍同地搖了搖頭。
自家兒子自家清楚。辛氏想到這個兒子,不禁與端木緋交換了一個心有戚戚焉的眼神。
家丑不可外揚,不過反正兩個外甥女也不是什么外人,辛氏忍不住就抱怨起李廷攸的種種不是來,一副為他操碎心的模樣……
說話間,三人就到了李太夫人住的院子。
“外祖母。”
端木緋對著羅漢床上的李太夫人露出燦爛的笑容,端木紜也給李太夫人見了禮。
這小小的宴息間中,因為姐妹倆的到來而亮了一亮,彷如兩朵嬌艷的夏花綻放在屋子里。
李太夫人也笑開了花,臉上擠出不少褶子。
“紜姐兒,緋姐兒,你們倆快坐下說話。”她拍了拍羅漢床,招呼兩個丫頭在她身邊坐下。
姐妹倆從善如流,一左一右地坐在老人家的兩側。
端木紜隨手拿了把扇子給李太夫人扇風,那體貼的模樣讓李太夫人笑得更歡,卻讓辛氏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復雜。
婆媳多年,李太夫人立刻就注意到辛氏的神情似乎不太對,心里疑惑:老二媳婦這出去也不過一盞茶功夫,方才下人也來稟說她沒出門,兩個丫頭就到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
心里雖然疑惑,但李太夫人也沒急著問,這要真是什么十萬火急的事,不用她問,辛氏也會找機會與她說的。
丫鬟給幾人上了茶,端木緋美滋滋地笑了。外祖母這里的茶就是好!
端木紜抿了口熱茶后,就笑道:“外祖母,方才我聽二舅母說你們打算過了中秋再啟程,那可趁這兩個月再把京畿沒去過的地方都走一遍,七夕、中秋節京中會有燈會廟會,到時候可熱鬧了……”
李太夫人一味地笑應,而辛氏卻因為“七夕”這兩個字,差點沒嗆到,心情更復雜。
之后,辛氏看著在笑,卻一直有幾分心不在焉,心里翻動著異常復雜的情緒,有惋惜,有震驚,有唏噓,也有混亂與不知所措。
婆媳倆留了姐妹兩個在宅子里用了晚膳,然后讓下衙的李廷攸親自送了她們回去。
那時,夕陽已經落下了大半,晚霞給外面的庭院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池塘里映出一抹夕陽的殘紅,與天空中的彩霞交相輝映,絢麗得恍如幻境。
隨著三個年輕人的離去,屋子里一下子黯然失色了不少。
李太夫人抿了口消食茶,詢問地看向了辛氏,“老二媳婦,我瞧你有些不對,可是出了什么事?”
說著,李太夫人動了動眉梢,又問了一句:“難道是和紜姐兒、緋姐兒有關?”
屋子里登時就陷入一片沉寂。
辛氏攥著手里的帕子,神情更復雜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著李太夫人,實在怕打擊到她。
可是轉念一想,婆母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還多,連三叔、四叔戰死的消息傳來時,婆母也挺了過來,人命大過天,哎,他們將門家的女眷又有什么挺不過去的,又有什么是不能面對的!
看著辛氏神情復雜,李太夫人隱約覺得不妙,抬手做了個手勢,屋子里的嬤嬤就招呼兩個丫鬟退了出去。
宴息間里,只剩下了婆媳二人。
辛氏咬了咬后槽牙,終究還是斟酌著詞語說了:“母親,之前我出去接紜姐兒和緋姐兒時,正好看到她們倆是被一個年輕公子護送來的,紜姐兒與他還挺熟稔的。紜姐兒說,那人是……是岑隱。”
辛氏說得其實很含糊,這要是旁人比如李廷攸在此,怕是聽不明白他母親寥寥數語中的一些暗示。
但是,李太夫人明白。
當聽到兒媳說的第一句時,李太夫人也以為是端木紜喜事到了。
當聽到兒媳后面的第二句時,便是一桶冷水霎時傾倒了下來……
岑隱。
李太夫人如何會不知道岑隱是誰,差點沒從羅漢床上站起來,眉峰隆起。
第一個念頭是,不會吧!
第二個念頭與辛氏一樣,紜姐兒不肯成親到底為的到底是什么?!
李太夫人的手肉眼可見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辛氏擔憂極了,上一次她看到婆母這樣,還是因為大嫂的事……
有此可見,紜姐兒這件事對婆母的打擊。
辛氏連忙坐到了李太夫人身旁,輕輕地給她撫了撫胸口,又給她送了一盞溫茶到手中。
李太夫人的手還在發抖,連那茶盞里的茶水都因此泛出一圈圈的波紋。
她心里猶豫,猶豫著要不要去和端木憲說說……
不行。
李太夫人很快就把這個想法給否決了。
端木憲這個人,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他在國家大事上是有些分寸與大義,卻也很重名利,萬一他利欲熏心的話……
如今這大盛朝堂上,誰人不知道皇帝最信任的人是岑隱,岑隱說是權傾朝野,也不為過。
多少人想要巴上岑隱來謀取好處,若是岑隱露出一絲娶妻的意愿,怕是整個京城的權貴都會送上嫡女任他挑。
李太夫人愁了,心不在焉地把茶盞湊到唇畔,真怕端木憲知道這件事后一時腦抽筋。
她這對外孫女是女兒的骨血,她怎么也要替女兒守護好兩個丫頭……
想到過世的女兒,又想到了女兒那個倔脾氣,李太夫人心里更愁了。
紜姐兒一貫有主意,與她過世的母親有八九分相像,李太夫人還清晰地記得,女兒十六歲那年,不顧自己阻攔跳進了冰窟窿里去救人……
想到往昔的一幕幕,李太夫人長嘆了一口氣,屋子里的空氣更凝重了。
李太夫人終究沒喝茶,放下茶盞,揉了揉眉心,思緒還是混亂得很。
要是如老二媳婦所說,紜姐兒她真的……那可怎么辦?!
李太夫人心里真是愁也愁死了。
李太夫人和辛氏婆媳倆愁歸愁,卻也不敢往外傳,甚至連李廷攸也沒說。
但是,她們的焦慮在日常中難免流露出些許來,李廷攸問了,兩人又閉口不言,讓李廷攸心里一頭霧水,幾乎懷疑祖母和母親是不是水土不服了……
朝堂上,風起云涌。
皇帝休朝了一天后,就再開早朝。
一早,天子一升寶座,魏永信就搶著第一個出列,見狀,群臣心底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魏永信再次彈劾了岑隱,并且拿出了種種證據,斥岑隱以權謀私,無惡不作,乃至百姓怨聲載道。
魏永信說得慷慨激昂,然而,在場的文武百官皆是心里門清,皆知魏永信所為是因為他的小妾柳蓉還被東廠困在牡丹樓里接不出去。
這朝堂上,自然是不乏為岑隱辯解澄清之人,斥魏永信所言子虛烏有,夸岑隱為國鞠躬盡瘁,又有人故作無意地提了一句,讓魏永信不要公報私仇,無中生有。
皇帝再次龍顏大怒,拂袖而去,早朝又一次不疾而終。
朝上的風風雨雨絲毫沒有影響到端木家兩姐妹。
六月十六日,端木紜約了岑隱去棲霞馬場看馬駒,端木緋也去了。
她去得高高興興,可是后來看著姐姐和岑隱談笑風生的樣子,就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多余。
六月十八日,小八哥和小狐貍打了一架后,又離家出走了,這一次,沒等她們找鳥,小蝎就已經親自來傳訊。
六月二十日,端木緋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了安平長公主府。
今日是安平的生辰。
安平沒打算大辦生辰宴,只想與封炎、端木緋還有溫無宸四人隨意地擺個小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看看戲。
端木緋是今日公主府唯一請的嬌客,還是封炎親自把人接來的。
小宴擺在了花廳里,遠遠地,端木緋就聽到花廳方向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琵琶聲,隨著那夾帶著荷香的暖風徐徐而來。
這一曲,端木緋以前還從不曾聽過,婉轉中帶著幾分喜氣,倒是適合今日的氣氛。
“殿下,”端木緋隨封炎進了花廳,笑著給安平見了禮,又奉上了她準備的生辰禮,“這是我親手繡的斗篷。”
當長方形的木盒打開后,就露出了一件折疊得工工整整的亮紫色斗篷。
安平一看就喜歡極了,立刻就讓子月服侍她披上了這件斗篷,只見斗篷上繡著一只金燦燦的鳳凰,羽翅大展,姿態活靈活現,璀璨耀眼。
安平得意洋洋地給兒子拋了一個炫耀的眼色,那眼神似乎在說,瞧,這是未來兒媳孝敬她的。
這養閨女果然是要比養兒子好多了!
真好,再有一年半就能把小丫頭娶過門了。
安平在心里暗暗地掰著手指,笑容越發明艷,連那頰畔赤金嵌紅寶石步搖,都不如她那雙漂亮的鳳眼奪目。
那他呢?!封炎有些幽怨地看向了端木緋,就像是一只討寵的小奶狗,可憐兮兮的。
幸好,端木緋早有準備。
“阿炎,這個給你。”
端木緋又從綠蘿手里接過一個杯口粗細的竹筒,遞給了封炎。
等封炎自竹筒里取出那支簇新的紫竹簫時,一雙鳳眼登時就亮了起來,紫竹簫靈活地在手指間轉了兩圈,瀟灑自如。
那炫耀的神態與安平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端木緋笑瞇瞇地看著封炎,精致的眉眼彎成了一對月牙兒,笑容甜甜。
上一次封炎去過端木府后,她就沒敢懈怠,連忙把紫竹簫趕制了出來,昨晚才剛把簫做好。還好趕上了!
安平看著自家兒子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心里是好笑極了,與一旁坐在輪椅上的溫無宸交換了一個眼神。
封炎抬手把紫竹簫放在唇畔,試了試音。
角落里彈琵琶的樂伎見狀,連忙按住琵琶弦,琵琶聲倏然而止。
簫聲空靈清亮,如百鳥鳴唱,封炎只隨意地吹了一段,就停下了,笑瞇瞇地看向了安平,問道:“娘,您想聽什么?”
安平看著這對小兒女,隨口道:“那就來一曲《長相守》吧。”
封炎的唇角翹了起來,覺得他娘可真是會點曲子,甚得他心。
他再次把紫竹簫,湊到唇畔,修長的手指放在簫孔上,手指飛快地舞動著。
簫聲徐徐流瀉。
空靈而縹緲,清澈而明凈。
樂聲如同流動的泉水,一塵不染,在陽光下,泉水上泛著如碎金幫波光,層層漣漪,水花跳躍,勾勒出一幅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畫面,春意盎然。
封炎半垂眼眸,十指由慢及快,又由快及慢,整個人吹奏得十分投入。
金色的陽光透過窗口灑了進來,給他輪廓分明的側顏與紫竹簫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如夢似幻。
端木緋記得封炎會吹簫,可那只是在他七八歲時,偶然間聽他磕磕絆絆地在練習吹簫,倒是第一次聽他如此正式地吹奏一首曲子。
當樂聲停止時,端木緋毫不吝嗇地給予熱烈的掌聲。
“啪啪啪……”
安平慢慢地飲著一盞冰鎮過的葡萄酒,含笑道:“阿炎的簫還是他七歲那年無宸教的。”
“剛開始那會兒,說是魔音穿腦也不為過。”
“本宮還以為他只是三天熱度罷了,沒想到他居然把簫給學好了。”
端木緋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她約莫大概可以想象封炎剛開始學吹簫時,聲音估計跟小八哥差不了多少。
封炎清了清嗓子,覺得他娘也真是的,不會挑些他英明神武的過往跟蓁蓁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