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水榭內,霎時靜了一靜。
周圍的丫鬟、宮女們都嚇了一跳,停下手頭的動作,齊刷刷地看向了端木緋,連原本在旁邊的一把交椅上睡覺的小狐貍都驚得猛然睜眼,一頭霧水。
唯有身處清芷水榭的樂伎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還在垂眸彈著琵琶,唱著小曲。
端木緋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紅潤的小嘴緊抿,就像是一只蓄勢待發的貓兒般。
那些宮人們面面相看,他們很少看到端木緋這副樣子,都嚇到了。
尤其是一旁服侍的兩個小內侍,其中一人以眼神詢問另一人:皇后娘娘生氣了!這到底是誰惹娘娘生氣了?
另一個小內侍一頭霧水地搖了搖頭,咬牙切齒地表示:連皇后娘娘也敢招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瞧皇后是看著賬冊時突然發怒,莫非是跟這些賬冊有關?
兩人無聲地以眼神默默交流著,很快就達成了一致:督主不在京城,他們就應該替督主分憂,給皇后娘娘出頭,把那些個不長眼的人給收拾了。
“……”其中一個細目的小內侍小心翼翼地朝端木緋上前了一步,斟酌著言辭想試探一番。
他還來不及開口,就聽端木緋淡聲問道:“內廷司的總管大臣是何人?”
這個他知道!那細目的小內侍眼睛一亮,立刻就作揖答了:“回娘娘,內廷司總管大臣是怡親王。”
內廷司的總管大臣自然是個油水豐厚的肥差,在大盛朝歷來是由那些頗具威望的宗室王公來擔任,這一任總管大臣是怡親王,他也是崇明帝和慕建銘的皇弟,在兄弟幾個中行五。
那細目的小內侍如數家珍地說起了怡親王的生平。
怡親王年輕時可謂戰功赫赫,在崇明帝與慕建銘在位期間都多有戰功,曾為大盛鎮守遼東七年,令得新羅國對大盛臣服,年年上貢。
隆治六年,怡親王以足痹之癥為名告病回京,并交還了兵權,彼時,慕建銘為了安撫怡親王,就令他手掌內廷司,以示對其的看重。
時至今日,怡親王在內廷司總管大臣的這個位置上也有足足十四年了。
小狐貍看看端木緋,又看看小內侍,覺得無趣,又縮了回去,繼續睡覺。
綠蘿、碧嬋和錦瑟幾個都默默地把這小內侍說的這些都記在了心里。
以前,她們在沐國公府時,只需要管住湛清院的一畝三分地;但是現在不同了,她們既然跟著端木緋陪嫁進了皇宮,那么也就意味著,她們的責任更重了,以后她們也難免要與那些個宗室勛貴打交道,更難免會涉及像內廷司貪腐這類的事。
她們就算不能給皇后幫手,那也決不能給皇后添亂子,她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綠蘿、碧嬋和錦瑟皆是神情專注地傾聽著。
“看來,怡親王在宗室里威望頗重啊。”端木緋笑瞇瞇地說道,隨手把手邊的那本賬冊又合上了。
內廷司總管大臣的位置有那么多宗室王公盯著,大盛歷史上任過這個位置的宗室沒一百,也有八十了,但凡手段差點的,連一年都坐不穩,任期最短的人只在這個位置上坐了三天就灰溜溜地告病辭官了。
怡親王能安安穩穩地在這個位置上坐了這么多年,且如魚得水,可見其手段。
那細目的小內侍立即點頭附和道:“是啊,娘娘。這些年,怡親王在宗室中隱隱有與禮親王并駕齊驅的趨勢。”
禮親王是慕炎的皇叔祖,又是現任的皇室宗令,自是德高望重,禮親王世子卻是才學平平,委實不夠出挑,不少宗室暗地里都覺得怡親王是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宗令了。
“難怪膽子那么大!”端木緋端起青花瓷茶盅,慢慢地飲著茶。
端木緋這句話已經說得很露骨了。
兩個小內侍彼此對視了一眼,他們都不是蠢人,聽到這個地步,哪里還不明白原來是怡親王惹皇后娘娘生氣了。
不對。
皇后娘娘這些天一直在看宮中這些年的賬冊,那就是內廷司惹她生氣了!
兩個小內侍的眸底掠過一抹戾氣。
誰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岑督主的義妹,岑督主一向疼愛這個義妹,誰惹了皇后娘娘,那就是在惹他們內廷十二監!
那細目的小內侍對內廷司的了解遠遠要比端木緋更多,他打起了精神,細細地與端木緋說起了內廷司,比如內廷司自成系統,下屬機構達三處十處以上,職官千余人;比如內廷司的財政部分來自國庫撥款,部分是來自皇莊的收益,還有部分來自皇室壟斷了人參的交易,另外,內廷司還從事官房的買賣與租賃等。
另一個長臉的小內侍偶爾補充幾句,內廷司涉及宮中那么多人的用度,其機構自是復雜,說是盤根錯節也不為過,大盛朝百余年來,早就自成一條利益鏈,這其中的油水太豐厚了。
可以說,內廷司的每個差事都是肥缺,每個在內廷司擔任要職的人無一不是背景深厚,否則是做也做不久。
不知何時,清芷水榭的樂伎又唱完了一曲,她見端木緋正在與人說正事,也就不再彈唱,抱著琵琶在一旁待命。
紅泥小爐上的水壺發出了細微的聲響,水壺里的水被燒得“咕嚕咕嚕”作響,水波翻騰,連水壺都在輕輕地震動著。
熱水燒開了,看爐子的宮女連忙提起水壺重新泡了茶,默默地給端木緋換上新茶,撤下冷茶。
端木緋凝神聽兩個內侍說話,一邊聽,一邊想,眸光閃爍。
前幾天,她回沐國公府時,曾順口跟端木憲說了一句她在查賬的事。
當時,端木憲很是鄭重,拉著她說了一通:“內廷司的水深得很,宣和帝時,就因為內廷司貪腐嚴重,想要治理,然而,內廷司盤根錯節,涉及到不少宗室王公的利益,談何容易。”
“四丫頭,這件事你不要操之作急。”
“內廷司雖然貪,但這么久也沒出什么大岔子,你若是想動,還是徐徐圖之比較好。”
“待到時機成熟,再大刀闊斧,一擊即中。”
端木憲說的這些,端木緋都明白。
她知道祖父是擔心自己這新后還沒站穩腳跟,就貿然拿內廷司開刀,那么落在別人的嘴里,難免會被人說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就不是賢名了。
端木緋也看過史書。
前朝玄宗皇帝時,內廷司也是貪腐嚴重,但凡宮廷一應用度皆長五倍,以致民間最多十兩銀子一塊的上好白狐皮在賬目上都要價值五十兩白銀。玄宗皇帝吃米不知米貴,當時的繼后劉氏在家時幫過其母料理中饋,劉皇后有心整治內廷司貪腐,向玄宗皇帝請命徹查。
玄宗皇帝準了。
然而,彼時的內廷司總管大臣也不是一個吃素的,堅持一塊白狐皮就是要五十兩白銀,還反過來讓劉皇后以十兩銀子去買一百塊白狐皮試試能否買到。
此后幾日,從京城到周邊幾州所有的皮草鋪子都因為懼怕內廷司的威儀而閉門謝客。
這場臣子與皇后的博弈最后以劉皇后失敗告終。
內廷司因此上奏請玄宗皇帝廢后,后來,還是玄宗皇帝納了總管大臣的外孫女為貴妃,才平息了這件事。此后數十年,再沒人敢提查內廷司。
無論是前朝,還是本朝,內廷司都塊難啃的硬骨頭。
這時,宮女奉上了剛剛榨好的果子露。
端木緋慢慢地喝著酸甜爽口的果子露,內廷司這幫子人都是貪心的老狐貍,斷他們的財路無異于要他們的命。
她得好好想想該怎么下手才好。
就像祖父說的,必須一擊即中才行!
端木緋隨后就把那兩個小內侍給打發了。
樂伎見他們談完了正事,纖纖素手又動了起來,再次撥動琵琶弦,琵琶聲泠泠作響,隨風遠去。
兩個小內侍以最快的速度退下了,一回去,就趕緊去稟了上頭:“馮公公,今天皇后娘娘生氣了。”
什么?!原本在喝茶的馮公公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茶盅,怒氣沖沖地拍案道:“誰?!”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惹皇后娘娘生氣!這是不要命了嗎?!”
“督主不在,這些阿貓阿狗就上躥下跳,莫不是以為娘娘背后無人撐腰了?!”
馮公公越說越氣,那光潔無須的面孔氣得通紅,嗓音又細又尖。
那細目的小內侍急忙告狀道:“馮公公,是內廷司!”
“最近皇后娘娘一直在看賬,今天又問起了內廷司,肯定是內廷司惹娘娘生氣了。”
“內廷司?”馮公公皺了皺眉頭,冷哼了一聲。別人對內廷司忌憚幾分,他們可不怕!
另一個長臉小內侍憤憤地接口道:“馮公公,這內廷司也太囂張了!現在后宮是皇后娘娘當家,他們還這么明目張膽,分明就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臉。”
他怒氣沖沖地揮舞著拳頭。他們這些內侍常年生活在內廷,又如何不知道內廷司貪腐的事。只不過有些事事不關己,也輪不上他們管,誰也不會沒事找事、自找麻煩罷了。
可現在事情涉及端木緋,那可就不一樣了。
那細目的小內侍又接著道:“馮公公,您是不知道啊!聽說,上次內廷司還拿了一匣子破梳子想蒙皇后娘娘說是什么名家之作呢!也虧得皇后娘娘那是火眼金睛啊,一眼就給瞧出來了。”
馮公公皺了皺眉,又是一掌重重地拍在案頭,聲音又拔高了兩分:“這是想糊弄誰呢!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敢往宮里送了!”
說話間,馮公公又想起了上個月帝后曾一起去過一趟內庫的事。
這后宮中這么多雙眼睛盯著,本來也沒什么秘密,馮公公和這兩個小內侍都知道當日皇后在內庫發現了一幅贗品的《蓮臥觀音圖》,害得皇后當場就掃了興。
可想而知,也是內廷司偷偷調換了貢品,以假充真,這肯定也不是內廷司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那些個廢帝在位時的前事,馮公公也懶得管,可現在內廷司都欺負到皇后頭上,那就是內廷司不長眼。
誰不給皇后面子,那就是打岑督主的臉,打內廷十二監的臉!
那長臉小內侍又道:“馮公公,您也知道的,皇后娘娘一向脾氣好得很,今兒竟然動了怒!小的估摸著這內廷司貪得怕是過了頭!”
馮公公眉頭皺得更緊了,臉色陰沉得要滴出墨來,尖著嗓子道:“要是今年的支出比戾王在位時還多,那豈不是會有人說皇后娘娘不會當家嗎?”
兩個小內侍也覺得是如此,頻頻點頭。
那細目的小內侍大著膽子道:“依小的看,這內廷司是看皇后娘娘年紀小,欺負娘娘臉嫩呢!”
內侍們越說越是憤憤。
對他們來說,絕對不能讓端木緋在宮里還受委屈,不然他們以后怎么向督主交代?!
馮公公霍地站起身來,撫了撫衣袖,道:“咱家這就去求見施公公。”
他說的施公公是現任司禮監秉筆太監,是岑隱的親信,也是岑隱離京后留在京中的管事人。
馮公公說走就走,疾步匆匆地出了屋,朝著司禮監方向去了。
兩個小內侍連忙快步跟上。
一路上,不少內侍宮女都對他投以異樣的目光。
誰不知道馮公公那是有名的慢郎中,從來都是慢條斯理的,這宮里的人至少有十幾年沒看到他這副樣子了,不禁暗暗揣測著: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驚天大事才讓馮公公急成這樣?
馮公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于這些人揣測的目光毫無所覺,心里只想著一件事:皇后娘娘這都被欺負到頭上了,可不能讓人覺得他們內廷十二監沒人!
突然,馮公公在一條抄手游廊下停下了腳步。
他停得急,后面跟的兩個小內侍猝不及防,差點沒撞了上去,幸好及時剎住了腳。
馮公公狠狠地瞪著他們一眼,指著他們的鼻子尖聲斥道:“你們兩個跟著咱家做什么?”
“……”兩個小內侍一頭霧水,還沒反應過來。
馮公公嘴角抽了一下,覺得這兩人真真是既蠢笨又沒眼色,幸好還知道有事及時來通稟自己。
“你們還不趕緊回皇后娘娘那邊去伺候著!”馮公公沒好氣地說道。他們跟著自己做什么,萬一皇后要找人怎么辦!
兩個小內侍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唯唯應諾。
馮公公繼續往司禮監的方向去了,至于這兩個小內侍則又調轉方向,又往御花園那邊跑去。
御花園里,此刻琵琶聲與歌聲早已停下了。
樂伎與宮人們都被遣退了,汀蘭水榭中又多了一人——身著明黃色龍袍的慕炎。
慕炎下朝后,聽說端木緋在御花園里,就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小夫妻倆坐在圓桌邊,胳膊親昵地挨著胳膊,目光對視時,彼此的眸子里都是蕩漾著濃濃的笑意與甜蜜。
端木緋憋了一肚子話想說,她打開其中一本賬冊,和慕炎說著賬目的事:“……我剛看完了四月的賬冊,內廷司以今年是個酷暑年為由,又大肆采買冰塊,這上面寫著冰價是每塊冰五十兩。”
皇宮內是有冰窖的,一共五個冰窖,共存冰二萬五千塊,用于宮內的祭祀、宴飲、頒賜、消暑、喪葬、保鮮等事宜。
每年的用冰差不多是有定例的,內廷司會根據天氣與實際情況略作調整。
“僅四月,內廷司就又采買了一萬塊冰,耗銀五十萬兩。”
端木緋說,慕炎聽。
慕炎一邊聽,還一邊給端木緋剝著荔枝,剝好荔枝后,就把那白生生的果肉往她嘴里一送,然后又給自己也剝了一顆。
端木緋咽下嘴里的荔枝,又道:“我家也買冰,去年冰的價還是每塊冰二兩銀子,今年就算要漲價也不可能漲二十五倍吧?”
她幫著端木紜一起管過中饋,對于京城的冰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在大盛朝,冰塊算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一塊冰的價格夠一個普通百姓過上一年了。
端木緋指著賬目上的數字給慕炎看,眼睛又清又亮。
“而且,今夏明明不會太熱!”端木緋很肯定地說道,“我也問過欽天監,他們根本沒說過今年會是酷暑,也不知道內廷司的消息是從何得來。”
這時,慕炎又剝好了一顆荔枝,又把荔枝肉往端木緋的嘴里一塞。
端木緋吃著甜蜜蜜的荔枝,又拿過了另外兩本賬冊,翻到了某一頁后,然后把這兩本賬冊推到慕炎跟前。
“你看這兩本,一本是去年臘月,一本是今年元月的賬冊,里面的用炭也不對勁。”
“去年臘月,后宮的妃嬪、皇子、公主們都已經遷到了千雅園,從今年元月起,宮里就只有你一個人了,可是你看,臘月與元月這兩個月宮中的炭卻用得不比之前少,還更多了!
“還有你看御膳房這邊……”
端木緋從衣食住行都舉例說了一番,說得口干舌燥。
慕炎十分會看臉色,急忙親自給端木緋斟茶,把一杯溫溫的花茶往她手中送。
端木緋一口氣把溫花茶喝了大半杯,總算渾身舒暢了。
她還意猶未盡,又拿過了一本賬冊繼續說:“還有這春衣也是。你看這些料子的價格,雖然蜀錦是有寸錦寸金之說,但是這個價錢何止是寸金,簡直就是把一棟宅子穿在身上了!”
慕炎也知道內廷司貪,卻是不知道貪成這樣,主要還是他登基不久,朝政繁忙,所以一時沒有騰出手來去管這件事。
現在看來,這內廷司簡直是把皇宮當成了他們的錢袋子了。
慕炎靈活地把折扇在指間轉了兩圈,然后“啪”地打開了折扇,體貼地給端木緋扇起風來,一下接著一下。
水榭中,只有端木緋一人的聲音回響其中。
風一吹,水榭外的花木搖曳,湖畔的柳枝輕輕地拂動著湖面,水面上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慕炎一邊認真地聽著,一邊給端木緋扇著風。
端木緋越說越生氣,小臉氣鼓鼓的。
慕炎也同樣不太痛快,烏黑的鳳眸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
誰惹了他家蓁蓁,他可不能饒過!
而且……
慕炎瞇了瞇眼,目光朝端木緋手邊的那些賬冊看去。
雖然慕炎這段日子政務繁忙,但是他得了空就會陪著端木緋的身邊,自然也知道過去這一個月端木緋花了不少時間看宮中這些年的賬冊。
端木緋不覺得累,可是慕炎覺得心疼。
要不是內廷司攪出這些事來,他的蓁蓁何至于如此費心!
這筆賬自然是要加倍地全都記在內廷司這些人的身上。慕炎心里下了決定。
端木緋沒注意慕炎的神色,她還在為這些賬冊而火大。算學本是一件有趣的事,她也喜歡與那些個數字打交道,但這些個污糟的賬冊簡直就是把人當冤大頭了!
端木緋憤憤地說道:“必須要整治內廷司!”
“好!”慕炎立刻附和道。
慕炎殷勤地繼續給端木緋扇風,表忠心道:“蓁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管怎么樣,都有我在呢。”
慕炎也知道大盛歷代皇帝也有不少想整治內廷司,只是結果往往不理想,總是會事倍功半,因為無論是歷代皇帝還是朝臣都是顧慮太多。
但是,他和蓁蓁過得那么勤儉,這銀子全讓別人花了,算是個什么道理!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讓蓁蓁不高興了!
慕炎笑吟吟地說道:“蓁蓁,我把禁軍給你用,該打就打!”
端木緋“噗嗤”一聲笑了,小臉上露出一對可愛的梨渦,眉眼彎彎。
阿炎不愧是阿炎!
她從慕炎手里拿過了那把折扇,輕輕地扇動著,動作帶著幾分隨意,幾分灑脫。
自家蓁蓁真可愛!慕炎著迷地看著端木緋,鳳眸灼灼。
他的身子忍不住就朝端木緋那邊歪了過去,想抱一抱自家蓁蓁。
然而,他的胳膊還沒有攬上端木緋的腰身,卻見端木緋霍地站起身來。
“阿炎,我們去內承運庫吧!”端木緋笑瞇瞇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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