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炎在軍報的最后一個字上停頓了一瞬,就漫不經心地合上了軍報,問道“現在懷州的形勢怎么樣?”
方臉小將抬頭看向慕炎,急忙回道“攝政王,駱總兵已經派了人去平亂了。局勢還能控制。”
現在的懷州南部雖然有些亂,但是也只有兩城隨蘇娜自立罷了,暫時還成不了大氣候。而且,大盛有十幾萬大軍駐守在懷州,還有火銃火炮這神兵利器,兩軍對壘,肯定是大盛更占優勢。
只不過,懷州畢竟是懷人的地盤,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也就添了一些不可控因素。
慕炎拿著合攏的折扇在左掌心輕輕地敲擊了兩下,垂眸思索著。
當初他能拿下南懷是從黑水沼澤直入南懷腹地,一路急攻,沒給懷王從南境召回大軍的機會,以快取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都城大越城,從內部一舉擊潰了南懷。
都城淪陷后,其他城池群龍無首,才會向大盛軍投降,其實南懷的內部本身就還存在一些不安定因素,待到一定的時機,就有可能突然爆發出來。
蘇娜的事就是一個引子,又有所謂的“神跡”為她助陣,確實能夠哄住不少早就蠢蠢欲動的懷人。
慕炎眸光一閃,吩咐道“落風,你去把這份軍報拿去給岑督主。”
落風接過那道軍報,領命退下。
那方臉小將聞言,驚訝地朝前方的慕炎瞥了一眼,心道公子待人未免也太實誠了。
慕炎沉吟片刻,又問那小將道“除了桑家外,其他家族可有動向?”
落風退下后,武英殿中就只剩下了慕炎和那方臉小將兩人,一問一答。
慕炎又細細地問了幾件事后,就打發了那小將“你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方臉小將應聲后,快步退了下去。
慕炎站起身來,隨開了手里的折扇,一邊慢慢地扇著,一邊朝書房那邊走去。
他和岑隱早就從那幾個南懷探子的審訊中推斷出懷州生了些變故,從現在的軍報來看,蘇娜這伙人一時也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慕炎此刻倒也沒太著急,心里琢磨起是不是可以借此來練練兵。京城的禁軍常年駐守京畿一帶,也很久沒好好活動過筋骨了。
士兵在校場上揮汗如雨地練十年,都抵不上上戰場實戰一個月。
思緒間,慕炎緩步走入了書房,停在書案前。
書案上堆著一摞一摞的折子,分門別類地安置著,還有筆墨紙硯、鎮紙、印璽等等的東西,亂中有序。
慕炎的目光緩緩前移,看向了其中最高的那摞折子,那疊是那些文臣告病的折子。
慕炎眸光閃爍,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不僅是武將需要練兵,文臣同樣也是。
“來人。”慕炎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淡淡地吩咐道,“把游大人叫來。”
游君集就在宮里的文華殿辦公,因此人來得很快,形容之間略有幾分忐忑,不知道慕炎怎么會突然召自己過來。
慕炎示意游君集坐下,然后就開門見山地說道“游大人,大盛律例明文規定,官員若是因病不能辦差的,可以提早致仕,太祖當年定下的是十日。我記得沒錯吧?”
“……”游君集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最近朝中陸續有官員告病的事,神色變得極為微妙。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慕炎也不指望對方回答,他漫不經心地又掃了一眼案頭那摞最高的折子,又道“這些人請病假也有些時日了,既然他們重病,那朝廷也不能勉強他們辦差了,就致仕吧。”
落風就把那摞高高的折子捧到了游君集旁邊的如意小方幾上。
微風自窗口拂來,吹在那摞折子上,疊得足足有一尺半高的折子瞧著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散架似的。
“……”游君集的神色更微妙了。
當年,太祖皇帝時確實提出這條律例,但當時情況特殊。
大盛朝初立時,武將憑借軍功地位遠高于文臣,一些武將仗著軍功驕橫跋扈,對上對下都失了分寸,后來,太祖皇帝試圖收回兵權,便有部分武將干脆告病在家,避而不見。
太組皇帝便以這道律例來治這些武將,當時武將反對,那些文臣對武將早有積怨,紛紛附和,于是這道律例便成功地加入到大盛律例中。
后面,這道律例早就名存實亡了,打個比方說,上次端木憲得了小卒中,就不只休了十天病假。
這道律例最初是在文臣的支持下產生,而現在慕炎卻反過來以此來做文章掣肘文臣,仔細想想,這件事還真是極具諷刺。
游君集不得不懷疑慕炎是不是早就有了這個打算。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之前慕炎一直放任那些告病的官員,不聞不問,也就可以解釋了,慕炎是在這里等著他們呢!
但是,這件事實在是干系重大。
游君集難免心中打鼓,躊躇了一下,才說出了心中的顧慮“攝政王,這一下子免了這么多官員,那朝廷豈不是要亂了?”
這可是關于到三分之一的在京文官啊,大盛歷史上從不曾有過這么大的人員變動!
一瞬間,游君集十分想念端木憲,想讓他幫著勸一勸這位不按理出牌的攝政王。
慕炎挑了挑眉,神色淡淡地反問道“游大人,那現在亂沒亂?”
“……”游君集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再次答不上來。
細細回想過去這十來天,當值的官員是變得忙碌了一些,可好像確實沒怎么亂。明明有三分之一的人請了假。
慕炎還在悠閑地扇著手里的那把畫著孔雀的折扇,一派瀟灑狂放的樣子,理所當然地說道“朝廷上占著位子不干活的人太多了,不過是白領俸祿。”
游君集若有所思地瞇了瞇眼,眸色漸漸轉為幽深。
他終于明白慕炎的目的了,慕炎這是想要借此來改革吏治,精減人員了。
游君集只是想想,就覺得心驚不已,看著慕炎的眼神變得更鄭重了。
大盛朝綿延了百余年,從一開始上下一心勵精圖治,到歷經幾帝后,朝堂一點點地變得腐朽起來……崇明帝在位不過三年,試圖改革吏治,可惜才初見成效,今上就逼宮上位,朝廷上下又翻了個天。
過去這七八年,今上是越來越荒唐,驕奢淫逸,用所謂的“宣隆盛世”欺騙自己,也欺騙世人,于是上行下效,這朝堂看著光鮮亮麗,其實早就木朽蛀生。
想要改變現狀,就必須大刀闊斧,雷厲風行。
有其父必有其子,慕炎的“野心”不小!
對于大盛而言,這也許就是一次浴火重生的機會了!
游君集的心口微微熱了起來,眼眸也隨之發亮,炯炯有神。
慕炎勾了勾唇,氣定神閑地又道“游大人,你回去讓吏部好好理理朝堂這些官員的職責,然后按照現在當值的人員查漏補缺,再重新擬一份出來。”
慕炎并非是簡簡單單地直接罷免這些告病的官員,他是讓游君集以此為基礎重新弄個章程出來。
這件事也是慕炎和岑隱早就商量過的。
他們想要精簡人員,可若是無緣無故地開口要罷免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在京文官,容易在朝中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亂,導致人心動蕩,朝局不穩。
所以,在這些人鬧著告病在家后,慕炎就順水推舟,由得這些人鬧騰。
他們既然鬧得告病在家這么久都不去上衙,那就說明是真有病,以后就回家歇著吧。
如此一來,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削減不少人,之后吏部再進行改革,也可以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與阻礙。
“是,攝政王。”游君集站起身來,作揖領命。
他一方面為慕炎的老謀深算感到心驚,另一方面也忍不住同情起那些鬧事的官員。
現在有律可循,起因又是他們主動告病在家,這一次,他們怕是要偷雞不著蝕把米,悔得腸子也青了。
這也是他們自己作的。
要不是他們意圖以這種方式來威脅慕炎,也不至于落到這種下場。
在游君集看來,君臣之間意見相違是常有的事,為臣者可以規勸,可以上諫,卻不能以“告病”作為威脅的武器,此例一開,以后君主有什么地方不和臣下的心意,難不成臣下要次次以告病威逼嗎?!
游君集退下了,當然也帶走了這厚厚的一摞折子。
接下來,吏部可有的忙了。
當天下午,吏部就陸續派人去請了那些抱病的官員,通知他們提前致仕的事,還給了吏部出具的文書。
“什么?!讓我提前致仕?!”
一個四十來歲的官員不敢置信地拔高了嗓門,傻眼了。
他告病在家歇了十二天了,今天吏部派人叫他來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慕炎服了軟,讓吏部出面讓他回去上衙,沒想到收到的是要他致仕的文書。
那中年官員差點沒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如喪考妣。
十年寒窗苦讀,他三十歲才中了一甲進士,又花了十幾年才從地方官一路混到了四品京官,這其中花費的心力不足對外人語,怎么能說致仕就致仕呢!
中年官員不服氣,脫口道“憑什么!”
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吏部哪有這權利!
負責此事的一個吏部郎中心里其實多少也有些同情對方,可是他領了這個差事,也就只能認命地扮黑臉了。
在這關口上,他可不想因為辦事不利也被迫“提前致仕”。
“司大人,你不是病了嗎?”
“既然病了,就在家好好歇著,鬧什么鬧,鬧得病再嚴重,可就麻煩了!”
說完,這吏部郎中也不給司大人說話的機會,拔高嗓門道“來人,還不把司大人‘送’回去!”
吏部這邊早就猜到會有人來鬧事,立刻就有幾個衙差蜂擁而入。
司大人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又豈是這些孔武有力的衙差的對手,他幾乎是連掙扎的余地也沒有,就半拉半拖地被衙差給拖走了。
“放肆!放開本官!”
“你們膽敢以下犯上……”
司大人不甘的嘶吼聲一下子就遠了。
吏部郎中揉了揉眉心,又繼續讓人傳下一人進來……
吏部其他官員都是充耳不聞,只當作自己什么也沒聽到。現在人人已自顧不暇,可管不了別人的閑事了。
對于吏部而言,今天注定是忙碌而熱鬧的一天。
也有官員消息十分靈通,一聽說司大人等人被迫提前致仕,再也沒法安然呆在家中,急匆匆地跑去衙門想銷假。
然而,已經晚了一步。
吏部的動作很快,有一個算一個,把告病十天以上的官員全數罷免了。
這些官員都覺得心肝像是被剜了個洞似的,他們知道吏部都是聽從慕炎的指示,一個個都對慕炎恨得牙癢癢。
有的人怕牽連家人不敢鬧,也有人不肯吃下這記悶虧,仗著是三朝老臣,沖去了宮門口,又是下跪,又是哭喊的,哭先帝,哭崇明帝。
然而,慕炎根本就沒理會他,由著他跪了近一天,最后還是家人和同僚把他給帶走了。
這么多文官被罷免的事在朝堂上鬧得是沸沸揚揚,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件事上,也沒有人有心思去質疑端木緋去太廟祭祀是否和祖制了。
就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氣氛中,八月在晚蟬的嘶鳴聲中結束了,進入九月金秋,桂花開得更盛,紅楓漸漸染紅,京城仿佛換了新衣般,又是一番新景象。
九月初九重陽節在萬眾期待中來臨了,往年的重陽節,京中百姓都會出城踏秋,登高“避災”,可是今年的重陽節不同,人人都知道崇明帝之子要在太廟為崇明帝后舉行祭祀大禮,不少百姓都起了個大早,聚集在從皇宮到太廟的街道兩邊。
端木緋同樣起了個大早,幾乎是雞鳴時就起身了。
她今天要穿繁復的大禮服參加祭祀,禮服、首飾、配件十分繁復,頭戴珠光寶氣的九翬四鳳冠,身穿翟衣搭配玉色中衣,還有玉革帶、大帶、大綬、玉佩等等,手里還要再捧上一塊玉圭。光穿衣、梳頭、打扮就花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算完成。
這一身大禮服確實雍容華貴,可是端木緋只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壓得直不起來了,還是婆子用轎椅把她抬到了儀門處。
端木府的正門大開,端木緋坐上了禮部備好的馬車,先去了宮門外與慕炎會和,跟著他們才率領群臣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隨行的還有數以千計的禁軍,聲勢浩大,威風凜凜。
隊伍從皇城端門出發,一路往東,在百姓的歡呼與圍觀中來到太廟外,接著眾人或是下了轎輦或是下馬,步行往太廟里走去,穿過重重圍墻。
今天的祭祀非常慎重,不僅他們啟程的時間是由欽天監擇了吉時,而且每過一道門都是有講究的,由禮部、太常寺和鴻臚寺官員指導。
眾人簇擁著慕炎、端木緋和安平三人往前走去,氣氛一片莊嚴肅穆,只偶爾聽到雀鳥鳴叫著飛過枝葉的聲響。
跟在后方的百官大多低眉順目,但也有不少人悄悄地抬頭望著端木緋纖細的背影,心頭復雜。
這些日子來,朝上大量官員被罷免的事鬧得是轟轟烈烈,雷聲大,雨點更大。
起初大部分人都覺得慕炎簡直是瘋了,等漸漸地冷靜下來,便開始揣測起慕炎真正的目的。
隨著今天太廟祭祀的到來,不少人都自覺自己找到了真相。
端木緋!
慕炎一定是為了讓百官無心去管端木緋參與太廟祭祀的事,才會聲東擊西,拋了這么一個大招!
慕炎這一招太狠了,簡直一舉兩得,還借此給了文臣一個下馬威。
今日端木緋參加了這個祭禮,等于是慕氏的列祖列宗都承認了她的身份,日后她皇后的位置將穩如泰山,不可能動搖了。
即便現在慕炎是為了岑隱,不敢動搖端木緋的地位,就算日后,慕炎和岑隱之間的聯盟破裂了,慕炎拿回了主政權,他也必須敬端木緋這元后幾分,否則他就等于是自打嘴巴,毀的是他自己的威信。
說來說去,這件事最大的得利者也唯有端木緋而已。
隊伍的后方,幾個交好的大臣暗暗地彼此交換著眼神。
有一個留著山羊胡的官員輕聲道“端木家那位四姑娘還真是好福氣。”
另一個鷹鉤鼻的官員也點了點頭,低低地說了三個字“岑督主。”
周圍聽到的三人皆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是啊,慕炎堅持讓端木緋參加太廟祭祀多半是岑隱的要求。岑隱為了這個義妹,還真是用心良苦!
“也不一定。”旁邊的另一個頭發花白的官員也聽到了他們的低語聲,忍不住插嘴說道,神色間意味深長。
什么意思?!方才竊竊低語的幾個官員又彼此看了看,其中一人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余大人,你知道什么?”
余大人看了看前方的端木緋,他們處于隊伍的后方,前方的慕炎、端木緋、端木憲等人與他們至少相距三四十丈遠,他們肯定是聽不到這邊的聲音的。
余大人收回了視線,這才壓低聲音道“你們可聽說過,前些日子岑督主和攝政王一起去謹郡王府打馬球的事?”
其中兩個官員點了點頭,這件事在朝中幾乎傳遍了。
余大人的聲音更低了,“聽說當日有人瞧見,岑督主和端木家的大姑娘神態親昵,看著就跟……”
周圍的幾人聽得目瞪口呆,那鷹鉤鼻的官員忍不住問道“就跟什么?”
因為驚訝,他的聲音微微拔高了幾分,引來前后好幾個官員的注意力,朝他們這邊望來,打破了原本肅穆的氣氛。
余大人一下子就后悔自己剛才嘴快了。
他不敢再多說,只答非所問地說道“反正當日在郡王府打馬球的有不少人。”
誠如余大人所說,當日有不少公子姑娘應邀去了謹郡王府,或是去打馬球,或是去玩的,再加上岑隱當日下場打了馬球,還有后來謹郡王銷假的事在朝臣之間也掀起過一些波瀾,京中不少人都知道那場特別的馬球賽,只是不知道其中的細節。
但是,余大人剛剛這句話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幾個官員都覺得心里癢癢,像是有一根羽毛在撓著心口似的,有人已經琢磨起等今天回去后要問問自家兒子女兒當日在謹郡王府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們的前后左右都有人多多少少地聽到了一些,神情各異。
有人聽得瞠目結舌;有人恨不得離這些長舌之人遠遠的,覺得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連岑隱也敢非議;也有人好奇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非此刻的場合不合適,早就拉著那余大人打聽起來。
以這些人為中心,周圍的十來人都騷動了起來,猶如湖面上蕩起了一圈圈漣漪般。
就走在那鷹鉤鼻官員前方的許明禎同樣也聽到了一點,眸光閃爍。
對于謹郡王府的事,許明禎也知道一些。
當天,三孫女從謹郡王府回來后就曾說,端木家的大姑娘有些品行不端,與人勾勾搭搭,許明禎并沒有理會,也叮囑了孫女不要到外頭亂說。
今天再次聽人提起這件事,許明禎才又想了起來。
難道說,那天真發生了什么嗎?
思緒間,前面的隊伍停了下來,太廟中央的前殿到了。
此時才辰時過半,金燦燦的陽光傾瀉而下,照得屋檐上的黃色琉璃瓦閃閃發光,恍若明珠。
眾人垂手站立在前殿前方的空地上,排成一個整齊的方陣。
突然,有人低聲說了一句“岑督主來了。”
一瞬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周圍陷入一片死寂,鴉雀無聲。
眾臣都悄悄地以眼角的余光往岑隱的方向瞥去,就見著一襲大紅麒麟袍外披一件玄色繡麒麟披風的岑隱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
迎面而來的秋風輕輕地拂起他的披風,披風的一角翻飛如蝶。
岑隱隨意地朝周圍掃視了一眼,不少朝臣都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趕緊收回了目光,默默地垂眸看著鞋尖。
典儀恭敬地迎了上去,請示了岑隱后,這才朗聲宣布“迎神”,樂工樂師奏響了《貽平之章》,代表著祭禮開始了。
在莊嚴而不失優雅的樂聲中,文武百官都矮了一截,屈膝跪在了前殿外的漢白玉地面上。
緊接著,一眾宗室親王郡王擁著慕炎、端木緋和安平三人進了前殿,一股檀香味撲面而來。
而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等幾位皇子卻被攔在殿外,與群臣跪在一起。
曾今,幾位皇子也是有資格隨皇帝一起進太廟前殿的,可是今時不同往日,自打慕炎得勢,他們這些皇子的地位就變得有些尷尬起來。他們都還沒有封王,也沒有爵位,禮部干脆以此為借口讓他們也和群臣一起跪在外面。
前殿內,慕炎、端木緋、安平以及一眾親王郡王在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紛紛下跪,上香,三跪九叩,每一個步驟都莊嚴肅穆。
行初獻禮后,樂師就奏響了《敕平之章》,司帛、司爵和司祝各司其職,司祝雙手捧著祝版讀起祝文來。
一系列的儀式繁瑣枯燥,不僅是前殿內的慕炎等人要執行每個步驟,殿外的文武百官也是亦然。
須臾,一個相貌英武的錦衣衛快步從后方走了過來,附耳對著岑隱稟了一句。
岑隱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錦衣衛來了又走了,來去匆匆,不少官員都將這一幕看在眼里,疑惑地交換著眼神,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很快,他們就有了答案。
那個錦衣衛不到半盞茶功夫就又回來了,他身后還跟著一頂兩人抬的轎椅,那轎椅的周圍照著一層青色的薄紗,朦朦朧朧,隱約可以看到薄紗之后的轎椅上坐著一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