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各府的世家姑娘自小都要學琴棋書畫,此外,也會稍稍涉獵四書五經。
但是偌大的京城中,也就端木家的姑娘們小小年紀就要學習算經,因為老太爺端木憲尤其精通算學,還由此得了先帝仁宗皇帝的賞識,一路扶搖直上做到了戶部尚書。
但是這并不包括端木緋,原主學什么都比別人要慢幾拍,再加上年紀小,更是不能和端木綺相提并論。
“好啊。”端木緋點頭應下了,“二姐姐可不能不認賬啊!”
這個傻子還真敢跟她比算學!端木綺眸中閃過一抹輕蔑,又道:“那就明早請安時!”
屆時,她要讓這個傻子在全府人的面前顏面盡失!
“二姐姐,你說錯了。”端木緋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還要去小佛堂罰跪,抄寫女誡女訓,我們明天比不了。”
“你!”端木綺一陣惱憤,她跺了跺腳,拋下一句,“那就三天后!“你最好別‘病’了!我的四妹妹!”
端木綺頭也不回地走了。
端木紜拉住妹妹的手,然后看向賀氏說道:“祖母,我和妹妹先回去了。”她嘴角翹了翹,意有所指地說道,“一會兒,我會讓人去瞧瞧二妹妹的。”
賀氏和小賀氏皆是心口一堵,端木紜話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怕她們偏坦,要去看看端木綺是不是真的在受罰!
端木紜完全不在意她們倆的臉色有多難看,屈膝福了福,就帶著妹妹回了位于西北角的湛清院。
湛清院是一個三進的院子,是當年端木朗成親后在京城的住處,自從姐妹倆三年前來投靠祖父后,就住在這里的廂房,而正房一直空著。
一般來說,就像男孩到了八歲會搬到外院住一樣,女孩到了八歲也會有自己獨立的院子。
然而在這端木府,也不知是因為兩姐妹之前在守孝,還是府中人對她們都漠不關心,端木紜都十三歲了,還沒有自己院子。
“蓁蓁,你先去睡一會兒吧。”端木紜說著,抬手摸了摸端木緋的額頭,還好不燙。
今天的事實在讓她心有余悸,剛剛又是一路車馬勞頓的回來,她生怕妹妹會生病。
看出端木紜眼中的擔憂,端木緋乖巧地應了。
端木緋帶著綠蘿一起回了她的閨房,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黃花梨六柱架子床、百寶格、雙門衣柜……窗邊的案幾上擺著一盤蘭草,因為端木緋才剛剛除服,房間里的擺設素凈簡潔。
“姑娘,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綠蘿上前請示道。
端木緋隨口應了一聲,不一會兒,綠蘿和另一個丫鬟蔓菁就在凈室內備好了熱水。
綠蘿和蔓菁是端木緋的貼身丫鬟,按照端木府的規矩,每個嫡出姑娘都有兩個一等,四個二等和四個三等丫鬟,和一個管事嬤嬤。
洗漱更衣,又絞干了頭發,端木緋打著哈欠躺到了床上。
她確實很累了,但是又睡不著,這短短的一日,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
輾轉反側間,楚青辭和端木緋的記憶不斷的在腦海中回放,一遍又一遍,又慢慢交融在了一起。
漸漸的,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楚青辭,還是端木緋。
“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端木緋迷迷糊糊的覺得口渴難耐,口中發出了低低的呻吟。
但是,沒有人回應她。
“水……”端木緋又喚了一遍,“翠……”
翠生這個名字剛出口,她就猛地驚醒了過來。
端木緋坐起身,茫然的打量著四周,這一刻,她仿佛成了莊周,不知是夢還是現實。
又過了幾息,端木緋才漸漸回過神,喚道:“孫嬤嬤。”要是她沒記錯的話,今天應當是孫嬤嬤值夜。
這是被怠慢了?
端木緋眨了眨眼睛,唇角向上翹了翹。
原主的記憶總是斷斷續續的,大多數的時候還有些模糊。
這些模糊的記憶告訴端木緋,她身邊的丫鬟們只有綠蘿是從北境帶回來的,而其他人,包括這位孫嬤嬤都是回了京城后,小賀氏給的。
端木緋的乳娘沒有隨她回京,她的一應事宜,都由這孫嬤嬤料理著。
孫嬤嬤仗著是小賀氏的人,就沒有拿原主當過主子。
私下里,對著原主動不動就是大呼小叫,要不是有姐姐端木紜在,這孫嬤嬤怕是早就奴大欺主了。
像這樣值夜時叫不到人,就經常發生。
端木緋從床上起身,赤著雙玉足,自個兒去了八仙桌那里倒水。
一連喝了三杯,她舔舔嘴唇,把茶盅往桌上一放,然后又順手輕輕一掃,茶盅順勢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響亮的“砰!”,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又怎么了?!”
伴隨著一聲不耐煩的輕斥,門簾被大力掀了起來,孫嬤嬤從外間走了進來。
她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盅碎片,想到一會兒自己還要收拾,一下子就惱了,心想:這四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覺,盡會給她惹麻煩!
“二姑娘。”孫嬤嬤拉長了老臉,陰陽怪氣地說道,“這大半夜的,您在忙活什么呢。恕奴婢多嘴,像您這樣半夜不睡覺瞎折騰,難怪都九歲了,還像個傻子一樣蠢笨呆愚!”
“愣在那里干什么,還不快上床去!”
“看到您這副蠢樣就心煩!”
……
端木緋似乎被嚇懵了,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孫嬤嬤嘲諷地笑著,心道:傻子就是傻子!
“四……”
孫嬤嬤還想再說,卻見端木緋突然動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光著腳就沖了出去。
孫嬤嬤愣住了,從前不管自己對端木緋怎么斥責謾罵,這小傻子就連告狀都不會,今天這是怎么了?!
眼看著端木緋就要跑遠了,她趕緊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