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晴朗只用了十五分鐘,便騎著摩托車將董咚咚送到了寶樹路的地下通道前。
“喂,松手,你快勒死我了。”他停了車,用大長腿支住地面。
他瀟灑的取下頭盔,甩甩短發調侃道:“怎么樣,我的小白兔夠快吧?”
董咚咚倒吸冷氣,她哆哆嗦嗦松開雙手。她動作緩慢的爬下車,因為腳下酸軟。她試探著用穿著高跟鞋的腳尖點地,用以緩解著視差。
雙腳落地,頭暈目眩,她腳下就像踩了棉花一般。她忍住強烈的嘔吐感,但不得不扶住了路邊的槐樹樹干。本來精致的披肩長卷發,如今已經被狂風吹得狀似公獅,有怒發沖冠的既視感。
他納悶的跟過來,眼見她臉色蒼白的彎著腰,正狼狽不堪的整理著頭發。
“誰讓你不戴頭盔?”他強忍住笑,實在看不下去她被吹得東倒西歪的亂發。于是,他不得要領的幫她整理著發絲,卻不小心揪痛了她,被她一個手肘戳過去。
“都怪你!”她郁悶著,因為氣急敗壞,胳膊肘可用了十足的力氣。
意料之外,高大的他卻靈巧躲過了,始料未及的她,卻因為用力過猛,驚呼一聲就要撞到樹上。
他本能的信手一撈,摟住了她的細腰,有效制止了她跌倒的頹勢。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掌碰到了柔軟而富有彈性的部位,臉一紅趕緊松開。還好,她已經扶住了樹干,勉強站穩了腳步。
“葉晴朗,你這個混蛋!”她一手叉腰,虛弱的用另一邊手指,咬牙齒切齒指住躲到樹后的男人。
“我不是故意的!”他惶恐的將雙手舉到耳畔,臉紅得如同煮熟的小龍蝦。
她一邊喘著氣,一邊氣呼呼盯著他。烈日當空,她又情緒激動,嘴里又干又苦,終歸再也說不出半句來。
他舔舔滋潤的紅唇,忙不迭的從車邊箱里取出一瓶蘇打水。擰開蓋子,一臉討好的哂笑著,將水瓶遞到她面前。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迫于無奈喝了幾口,不禁眼睛發亮,把瓶子包裝舉到自己面前,喃喃道:“真好喝,檸檬味的。”
“啊,泰國的檸檬水……我可以給你發淘寶鏈接……”他眨眨眼睛,討好道:“還有海鹽的、白桃的、原味兒的,我覺得檸檬味兒的最好喝。”
“吃貨!”她忍不住翻翻白眼,繼續喝著水,也懶得再跟他計較。
“你要找的人在哪兒啊?”他見她喝了半瓶蘇打水,想必順了氣,平復了憤怒。
他狹長的大內雙,又盈滿了明朗與透徹。這家伙,也太沒心沒肺,容易開心了。
董咚咚走了幾步,依舊覺得自己腳下酸軟,她皺皺眉毅然決然脫掉高跟鞋,扔在摩托車旁。又用一根皮筋,把亂發扎成了馬尾辮。這讓看熱鬧的葉晴朗一時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走啊。就在下面……”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霸氣!說實話,比你剛才那樣,有范兒多了!”他不吝贊嘆的豎了豎大拇指,忍住笑跟在她身后。
他們朝著廢棄的地下通道走去。
從樓梯延伸到甬道之間,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卻像人間與地獄的兩個世界。上面充滿了陽光與綠葉,下面的一切都隱匿在黑暗與異味之中,隱隱約約有著伺機而動的陰冷。
十幾個看不出老幼與男女的人,正窩在不同的角落里。有的怪笑著手舞足蹈,有的虛弱不堪,像死人一般癱倒著。還有幾個人,正撕扯在一起,似乎貪婪的搶著什么東西。
“咚咚鏘,你的朋友……吸毒?”葉晴朗微微蹙眉,低低驚詫道。
“穿著格襯衫那個,最高的……曾經是我的學長,他叫修栐。”她緊緊盯著那個傴僂的身影,低低道。
那人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渾身顫抖著,有人撞了他,把他推倒在角落里,他也根本難以掙扎。
“你在這里等我,我把他弄上來。”葉晴朗攔住董咚咚,目光篤定而沉穩:“你光著腳,別亂走……等我就好。”
“那你小心點兒。”她緊張的提醒著他。
后者點點頭,敏捷的貼著墻壁悄悄走下樓梯,目標明確的朝著修栐走過去。
葉晴朗靈巧的繞過那幾個東倒西歪的人,走到修栐身后。
他輕輕拍了拍修栐的肩膀,低聲道:“哥們兒,跟我出來下,有人想見你。”
修栐卻像觸電般,驚慌失措的瞬間爆發了。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冒出來的蠻力,一頭撞開了葉晴朗,像頭被獵殺的兔子跌跌撞撞就飛奔而逃,可惜速度遠沒有兔子靈活。
“救命啊,殺人了。”修栐邊逃跑,邊尖叫著:“別殺我……大俠,我沒錢……別殺我……我什么都沒看見……妖怪,魔鬼,怪獸……不要追我!”
葉晴朗驚愣幾秒鐘,低聲詛咒著:“見鬼,你到底吸了多少?”
他蹙著眉,飛奔追逐著修栐,卻被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婦女攔腰抱住。后者一身濃重的臭味,讓他不由倒仰著身體躲避。
“帥哥,給我錢,給我一百塊,姐姐讓你好好爽一爽!”那婦人諂媚的懇求著。
借著微弱的光線,依稀可看到她原本清秀的容貌,卻不知經歷了什么折磨與變故,讓她瘦弱而蒼老,如今滿嘴的牙齒已經又黑又臭。
“松手,我沒錢。”他努力掙脫,卻又不忍心用蠻力推倒婦人。
“五十塊,五十塊也行……二十?二十……十塊錢,就十塊錢。我餓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婦人哆哆嗦嗦的,笑臉堆砌著懇求,表情痛苦又充滿了。
他猶豫片刻,從牛仔褲口袋里摸出了一張百元紙鈔,無奈道:“行了,松手。用這個給你孩子買點兒吃的吧。”
婦人眼睛突然晶亮,她顫抖的接過鈔票,蹣跚著就朝著角落連滾帶爬過去。
“九哥,九哥……給我一百塊錢的冰。快……快點兒。”她帶著哭音,激動不已。
葉晴朗這才發現,原來最深的角落里,還蹲著一個禿頂的中年人。他穿著灰色老頭衫,戴著金邊眼鏡,肥白肥白的臉像極了一塊冷凍的豬肉,肥膩而令人作嘔。
他一直蹲在角落里,冷笑著看著這里發生的一切。他手里攥著一個塑料袋,好像超市里免費提供的那種最普通的塑料袋。里面裝著各種零鈔,和一小包小包看不清顏色的顆粒,好像味精或者冰糖?
眼見葉晴朗給了婦人鈔票,隱匿在黑暗之中,又撲出來幾個晦澀不清的人,動作一致的圍住了他。他們卑賤的磕著頭,述說著各種凄慘經歷,目的都想乞求一份憐憫。
“葉晴朗,不要給他們錢,有了錢他們就會繼續吸毒。”
他身后傳來女人冷靜的輕語。原來,董咚咚已悄然走到了他身邊,擔憂的提醒著。
“美女,美女……我不吸毒,我餓……我餓啊……讓你男人給我一點兒錢吧。求求你……你們會長命百歲的。”一個年輕人結結巴巴的囁喏著。
他翻著白眼,反復在忍耐著痛苦。他慌不擇路的,突然伸手抓住了董咚咚腳踝,嚇得后者驚聲尖叫,躲閃不及。
葉晴朗下意識的出腳踢中那人的手腕,讓其不得不撒手。
“怎么這么不聽話?不是讓你在上面等我嗎。”他嗔怪著,卻用自己的身體,更多的護住她。
他望著匍匐在自己腳下,那些癮君子不堪與丑陋,心里涌上一股子激烈的悲憤。他又看見那白胖子正收著婦人的錢,慢吞吞從臟臟的塑料袋里,捻著蘭花指取出一小包東西。
“你敢給她,我就打斷你的腿!”他厲聲大喝,指住白胖子。
后者根本沒把突然殺出來的程咬金放在眼里,鄙夷道:“滾犢子,你試試?老子是南北幫老七的人……”
白胖子話音未落,他突然感覺面前一道黑色身影閃過,緊接著他的下巴被堅硬的靴底擊中。尚來不及驚呼,他便飛向墻壁,在重重的撞擊之后,癱軟在一灘污水中。
白胖子掙扎著,但小腿骨上的劇痛讓他嘶啞的尖叫著。可惜也只喊出半聲,后腦又被靴頭踢中,他只能不情愿的翻翻白眼,四仰八叉昏死過去。
“別踢了,再踢就死了!”董咚咚驚慌失措,驚呼出聲。
她攔腰死死抱住暴怒的葉晴朗。后者依舊不忘將那幾包白色的東西,一腳踢進了下水道。包括自那婦人手中跌落的一小包。
癮君子們都眼巴巴的看著他,敢怒不敢言。這年輕的男人,戰斗力實在太強悍了。
“誰敢再找這混蛋買冰,我就宰了他!”他冷冷威脅著,指了指周圍幾個目瞪口呆的人。
那些人本就因吸毒體弱多病,即便心驚膽戰,也沒有逃走的勇氣和力氣。他們只能顫抖著,再次爬進了黑暗角落里。
“大哥,我們來找人的,不是殺人的!”董咚咚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松手!”葉晴朗扭頭,對著抱緊他后腰的女孩淡淡道。
“不松,松了你就成殺人犯了,我就是從犯。會坐牢的……”她愁眉苦臉,眼睛里充滿了驚懼。
“他只是昏過去了,沒死!松手,你不找人了?”他無可奈何解釋著。
“哦……早說啊,嚇死我了。”她松開手,小心的在黑暗中尋找著要找的人。
葉晴朗卻徑直走向墻壁旁的垃圾桶,一把就將驚慌失措的修栐拽了出來,然后……一記利落的手刀,劈在對方脖頸上。后者連哼都沒哼,就癱軟在他腳下。
“葉晴朗?!”董咚咚忍無可忍抱住腦袋,跳了跳腳嚷道:“有完沒完啊?”
“這樣處理,咱們會方便些。”他展顏一笑,躬身一抄,輕輕松松將暈過去的修栐扛在肩頭。
“愣著干什么,走啊?”他疾走了幾步,發覺驚愣的女孩并沒有跟上。
他站在樓梯上,回過頭來調侃笑著:“怎么?走不動了。要不我先背他上去,再回來背你?”
他狹長的黑眸明亮而溫熙。他笑吟吟的向她伸出手臂,身后千線萬縷的陽光,有一些金色就洋洋灑灑的,揚進了他朦朧的笑顏之中。
他清爽至極的好看,像湛藍無云的晴空,像坦蕩遼闊的海水,像給予萬物生命力的太陽之光。那么暖,那么亮,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這個男人,身影高大而完美,他充滿了力量與勇氣。她有些恍惚,有些遲疑,卻不再畏懼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危險。
她如同被蠱惑般握住了他的手掌。大大的手掌并不秀氣,指腹與掌心也有薄繭,卻不令人難受而硌痛,因為力道控制的恰到好處。
他的手,就像他的名字一般,晴朗的溫度,剛剛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