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塵和董咚咚,兩個人順著竹林,往山上走去。果然,他們摘到了好吃的野莓,還在路邊的小店,買了好玩的竹子掛件。即將登頂,她卻累了,才發現出來匆忙,竟然忘記帶水出來。所幸,他眼尖,看見不遠處有個小小的茶館。
這家小店,平淡無奇,卻因為簡單而別有一番韻味。
店家面積不大,竹凳竹椅,連茶具都是翠竹制成的。除了竹葉茶和當地的黃芽,以及紫殼筍和黃豆一起鹵制的小零食,還出售一些手工繪制的折扇。這扇子上的詩畫,行云流水,筆觸精致,頗有幾分靈逸之氣。
董咚咚一邊喝著竹葉茶,一邊仔細端詳著扇面上的古裝美人圖。她訝異的發現,每個扇面上的女子,服裝和發飾或許不同,但女子的容貌卻十分神似,特別是眉目之間的一顰一笑,竟有自己似曾相識之感。
“姐姐,這是我爸爸親手畫的,你如果喜歡,就買一把吧,一點兒也不貴。”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笑瞇瞇的望著董咚咚。
“你爸爸是個畫家嗎?畫的真好。”董咚咚稱贊著,她轉過扇面,又看到一首詩詞。原來是一首蘇軾悼念亡妻的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崗。字里行間,透著一股凄涼與斷腸。
“姑娘,小哥,店里還有剛摘的草莓,我洗好了,你們嘗嘗看。”老板娘端著一盤新鮮的草莓,笑吟吟從后面走過來。
“媽媽,妞妞也想吃草莓。”小姑娘饞涎欲滴的扒住了桌幾,拽住老板娘的后衣襟。
“妞妞的草莓在廚房里放著呢,快去叫爸爸和叔叔回來,讓他們跟你一塊兒吃草莓。好不好?”老板娘抹了抹孩子額頭上的薄汗,親切道。
“嗯,那我去菜園喊爸爸和叔叔回家。”妞妞蹦蹦跳跳的出了門。
董咚咚暗中打量著老板娘,只見她貌似三十幾歲年紀,雖然眉清目秀,卻是地道的村婦一名。
她動作麻利,一間小店靠著她忙前忙后,照顧客人卻也周到體貼。但若將她的老公,和這折扇的詩詞題畫之人,勉強聯系在一起,卻也有些突兀。或許,這家店的老板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姑娘,你喜歡這扇子嗎?我男人畫的,寫的,我也不懂。你喜歡就選一把,不貴的,只要二十塊。”老板娘爽朗道。
“你喜歡?”白一塵長眉一挑,他接過她手中的折扇,打量了幾眼,不掩飾的滿目鄙視:“哄小孩子玩的東西,不用選。找個袋子都裝起來,你回去慢慢挑,挑剩下的給跟你一塊來的同事吧。”
“你腦袋里是不是有包啊?”她瞥了他一眼,低聲取笑:“看不懂上面題的,都是悼念亡妻的詩詞。你讓我送人……”
他愣了,卻不想細究,徑直把扇子從她手中搶了過來,扔到一旁。
“那你不用留了,送徐達。老板娘,你家的草莓和筍豆,味道都不錯,給我打包,連同這幾把扇子,送到玫瑰微甜,找田媺離。她會給你結賬……連同送貨上門的費用。”他喝著竹葉茶,文雅之中卻難掩豪氣。
“好的,好的,多謝小哥。”老板娘見遇到了大主顧,不禁眉飛色舞,開心不已。
“小哥和姑娘是夫妻吧,一個英俊帥氣,一個漂亮溫柔,十分相配呢。”老板娘殷勤的又為董咚咚和白一塵分別斟茶,順便討好道:“小哥真疼姑娘,姑娘喜歡什么,小哥就買什么,疼老婆才是好男人嘍。你們結婚幾年了,有幾個娃娃哦?”
“誰說我是他老婆?”董咚咚哼了一聲,冷笑著。
“嗯,她是我的女娃娃嘍。”白一塵哂笑著,故意親昵的摟住她肩膀,學著老板娘的語調,故意調侃。
“小哥真會說笑呢,你能比姑娘大幾歲?”老板娘半信半疑:“你們城里人,就愛開玩笑。”
“我真是她,干爹!”白一塵大言不慚。
董咚咚面上微笑,桌幾下卻一腳跺過去,但她愣住。
原來,一雙踢不爛跺在小白鞋上,威力巨大。但若同樣跺在另一雙嶄新的踢不爛上,對方并沒有什么感覺。而且,她的腿還被他,靈巧的別住了。腿腳交纏,她動彈不得,不得不雙手扶住桌幾借力。
“他是我老板。”董咚咚皮笑肉不笑道。接著,就伸手想去擰他胳膊,結果又被他手疾眼快的,捏住了雙腕。
于是,從老板娘的視角望過去,這對男女正以曖昧的姿勢糾纏在一起,親密無間。
“干爹……老板……哦。”老板娘似乎秒懂,她的臉頰飛過一絲緋紅,不再繼續盯著他們:“小哥和姑娘,還想吃點兒什么?”
“老板娘,莫干山最美的風景在哪兒?適合干爹和……干女兒……?你有好建議嗎。”白一塵一邊用力轄制住氣勢洶洶的女孩,一邊笑吟吟問道。
“來莫干山,一定要去劍池看看嘍。”老板娘一邊收拾著柜臺,一邊說:“從劍池的阜溪橋上往下看,就能看見懸崖山石中間的劍池飛瀑。那瀑布好看的很,遠遠看上去啊,就像白緞子從天上扔下來。這春夏秋冬,劍池的四季景色各有不同。運氣好的時候,早上能看到紫色的霧氣,很吉利的。”
“為什么叫劍池?里面真的有劍嗎。”白一塵饒有興趣。
“我知道你沒文化,但不知道你這么沒文化。為什么這里叫莫干山?你知不知道莫邪與干將,他們曾在此處鑄劍。”董咚咚難以從他的鐵腕中掙脫,便不再浪費氣力。只翻著眼睛,盡力奚落著他。
“老板娘,除了竹葉茶,你家可有其他的……”他高聲問道。
“還有上好莫干黃芽,不過貴一些。”老板娘眸光閃爍。
“沏一壺,給我們的姑娘潤潤喉,好讓她講故事。”他挑眉。
老板娘興沖沖跑到后面去取茶。于是,茶館之中,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窗外的一片碧綠竹林,吹過清涼恬淡的風。嘩嘩的竹葉聲,像淺淺的潮水,包圍著這間小茶館。恍若隔世般的幻覺,讓兩人都輕松了許多。
“莫邪和干將?什么人。”他興趣盎然,又壓低了聲音,逗引她:“講講看,講得朕開心了,有賞。”
“你先松開!”她長眉一挑,呲牙威脅。
“我松開你又要打我。”他低聲挑釁:“虧得穿著踢不爛,不然我此時都要成瘸神本尊了。”
“你松手,我便不打你。”她蹙眉,不太可信的承諾著。
“不松手,我更安全。”他反駁,遂而無賴道:“松手也可以,親我一下,正好……左右無人。”
他努了努紅唇,一雙遂黑的桃花眸晶瑩剔透:“你不親我,我親你也行。”
“好,你松開我,我就親。”她似笑非笑,討價還價。
“你先親,親了我就松手,不然……擔心你賴賬。”他見她怒意開始在黑眸中,風起云涌,火光四冒。
他便笑著把臉頰貼過去,帶著幾分調侃道:“不難為你,親個臉就行。無論老板對員工,干爹對干女兒,親親小臉,在美國不過一個尋常禮節,這不過分吧……”
“行,我就當親了一頭豬。”她見實在無法掙脫,郁悶的撇撇嘴。閉著眼睛皺著眉,勉強親了過去,但心里卻存了咬人的惡念。
他似乎意料之中,淺笑著側過頭來,霎那之間,他的唇瓣就順勢貼上了她的紅唇。
她驚詫,驀然睜開雙眸,卻看到他幽深黑眸,涌著層層甜蜜的笑意。然而,他不過蜻蜓點水般親了她的唇,在她臉紅吃驚之際,已經全身而退。然后,他松開了手腳,還她自由之身。
“你!”她眸中怒氣風起云涌,剛要動手。身后卻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她蠢蠢欲動的攻擊,戛然而止。
“兩位貴客,小店的茶水可還順口?”
董咚咚轉身,連白一塵都愣住。但站在他們面前,本來一臉笑容的男人,他的笑簡直就凝固在唇畔了。
“董……咚咚,白一塵。是你們!”修栐不可思議,喃喃道。
沒錯,站在他們面前,穿著粗布簡衣農夫模樣的男人,竟然是多年未見的修栐。
“叔叔,我們去吃草莓吧。”妞妞甜脆的聲音,開心響起。
修栐下意識去攔住,正要進門的小姑娘,以及牽著她小手的高大男子。但……來不及了。
四個人,面面相覷,那心情豈止九轉十八彎,曲折而復雜。
白一塵望著修栐和他身邊的葉晴朗,唇邊旋起清淺的淡笑,聳聳肩:“真……巧。”
葉晴朗松開妞妞的手,讓她回到媽媽身旁。他并沒有回應白一塵,他打量著面無表情的董咚咚,狹長的大內雙里,劃過一絲傷感。遂而,又像被清風吹散了般,不留痕跡。
他望著她,他們幾乎異口同聲,低低道:“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