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衛,直接由皇帝直轄,其首腦,不管是東廠提督,還是錦衣衛指揮使,肯定是皇帝最為心腹之人擔任,是為皇帝之爪牙。
可是,崇禎皇帝看著眼前見禮的錦衣衛指揮使,卻是沒有這種引為心腹的感覺。一如薛國觀薛蠻子所言,廠衛不當,才有貪官污吏的橫行。不管是曹化淳也好,還是這個駱養性也罷,所作所為,其實都是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
不過,如今剛對東廠用手段,暫時還不宜再動錦衣衛!崇禎皇帝心中這么想著,便淡淡地說道:“平身吧!”
“謝陛下!”駱養性中氣十足地回稟,而后站好待命。
不知為何,他心中有種直覺,皇上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至少在對待他的態度上,有一些微妙的變化。這種感覺,讓他微微有一絲警醒,也變得更加地“正氣”。
崇禎皇帝看著他,淡淡地說道:“駱卿,你父當年在朝鮮對倭戰事中,多有貢獻,朕都是記在心里的!”
大明的抗倭援朝戰事中,錦衣衛就出力不少。雖然不是駱養性之父駱思恭親自參與,但他畢竟是主官,功勞也歸到了他頭上。
其實也是因為駱思恭的功勞比較大,因此,原來的崇禎皇帝在干掉了魏忠賢后,就讓這個和魏忠賢有仇的駱養性接替了錦衣衛指揮使一職,初衷估計也是將門虎子的想法,想要駱養性能像他父親一樣做一個有用的人。
低眉順眼站著的駱養性,不知道皇上為什么突然提起這事,心中納悶之余,就連忙謙虛道:”先父一點功勞,陛下都還記得,先父要是還在,必定慚愧!“
崇禎皇帝一聽,嘴角微撇,露出一絲冷笑,而后語氣轉冷地說道:“哦,朕卻以為,慚愧的人,應該是駱卿你才對吧?”
一聽這話,駱養性頓時感覺晴天霹靂,皇帝這是對自己不滿啊!他連忙跪下挨訓請罪。
“你父是有功勞的,卻被魏逆謀害而死。朕因此提拔你為錦衣衛指揮使,就是希望你能繼承父業,繼續為大明效力,做出一些成績來!”
崇禎皇帝說到這里,嗓門猛然提高,大聲繼續道:“可是,你呢?你太讓朕失望了!”
“末將有罪!”駱養性聽得后背發冷,心中猜測,不知道是誰告了自己黑狀,一邊伏地請罪。
“遼東滿清,乃是大明之大敵!該是你錦衣衛重點目標才是!”崇禎皇帝說著,便站了起來,用手指著駱養性,厲聲喝問道,“可是,韃子幾次繞道蒙古入關,錦衣衛可有線報?可有示警?你看看你,可有你父半分能耐?”
不得不說,崇禎皇帝的語氣已經有點重了,嚇得駱養性都出了冷汗。他不知道,為什么皇上這個時候突然來翻這個帳?要知道,目前這次,是滿清軍隊第四次入關。為什么前三次都沒有想起這個,如今卻來追究,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還有,為何滿清軍隊每一次入關,都是流賊走投無路之際?為何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迫使朝廷不得不放過了流賊,抽調兵力勤王?滿清軍隊在遼東,隔著山海關,不可能每次都是這么湊巧吧?”
事實上,崇禎皇帝心里有數,十之八九就是有名的晉商干得好事。但是,這事情他不能點破。
如今已是崇禎十一年末,晉商絕對是龐然大物了。沒有一直真正信得過的手下,就絕對不能直接明目張膽地對上晉商。
以晉商如今的實力,要收買一些人真不要太容易。文官武將不說,廠衛中有沒有晉商的人,宮里面有沒有晉商的人,誰能保證?
崇禎皇帝可沒有忘記在內書堂聽到的話,宮外有人投資在小宦官身上,這事絕對是個問題!
就算退一不說,如今手握兵權,或者一方封疆大吏中,又有那些人是被晉商收買了,或者同流合污,這個也難說。
如果按官職遠近來說,盧象升也擔任過宣大總督,楊國柱還是宣府總兵,都是在晉商地盤內。難道說,他們兩人都是晉商的人或者是一伙的?這個結論,崇禎皇帝是不信的。
也是因此,對付晉商,就必須謀定而后動才行。敲打東廠和錦衣衛,卻又不明指晉商,就是崇禎皇帝的一次打草驚蛇,看看能取得什么效果。
此時,崇禎皇帝的一句句質問,問得駱養性腦門都是汗,心中也不敢再開小差,匍匐在那里,只是連聲請罪。
先給了他一棍子,看看效果差不多了,崇禎皇帝的語氣便緩和了一點道:“朕瞧在你父的功勞上,給你說這些,不是要治你的罪,是希望你能重振錦衣衛之威名!能像你父那樣,明白么?”
聽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這也就是說,皇上還是把自己當心腹的。這么想著,駱養性心中松了口氣,不敢擦汗,連忙謝恩,表示一定要學他爹好好干活。
崇禎皇帝見此,語氣就又和緩了一分,自己坐了回去,同時吩咐駱養性道:“起來說話吧!”
“罪臣謝皇上恩典!”駱養性連忙謝恩,爬起來之后,擦了擦汗,垂手而立,恭敬地很。
崇禎皇帝看著他,語氣又稍微嚴厲了一點道:“如今滿清軍隊在關內肆虐,朕心甚憂。我大明不是沒有精銳軍隊,真要匯集起來,相信這支滿清軍隊也不會像如今這般肆無忌憚。為此,不管實際情況如何,駱卿給朕去撒布消息,就說勇衛營,關寧軍,秦兵等等,都已經到京畿之地,很快就會合圍滿清軍隊。這個消息,要散布地越快越好,越廣越好!能讓滿清韃子越早探知這消息就最好!明白么?”
“末將明白!”駱養性一聽,連忙抱拳領旨道,“末將馬上去辦!”
“好,去吧!”崇禎皇帝說到這里,看到駱養性想走,就又開口提醒道,“朕剛才說得事情,希望駱卿也能給朕一個結果,就算暫時困難,也要給朕一個計劃,明白么?”
“末將明白!”駱養性在回答的同時,心中也郁悶:韃子到底是怎么知道大明關內的事情?韃子那邊,又該怎么安插錦衣衛呢?
他見皇帝似乎沒有事情再交代,便趕緊去完成皇帝布置的新任務。
駱養性明白,這個時候,皇帝已經對他有所不滿了,要是這個新任務上不能表現好一些,不能盡心用力,到時候新賬舊賬一起算,搞不好會被皇上撤職查辦了!
崇禎皇帝看到他要出殿門時,好像才想起什么,就又對他說道:“錦衣衛職責,駱卿一定要銘記于心,可不要再辜負了朕!”
這句話,從明面上來說,好像是對剛才事情的總結。可是,駱養性不知為何,卻是心中一咯噔,直覺告訴他,似乎皇帝對錦衣衛的不滿,好像還不僅僅是剛才所說得事情。
這么一想,他心中有點沉重了,連忙再次領旨才退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走的時候,已經比來得時候多了一樣東西,就是他看不見摸不著,也感覺不到的竊聽種子,崇禎皇帝剛才賞給了他。
等他走了之后,崇禎皇帝瞧了一眼陳寶庭等內侍,隨手指著御桌上的一疊單獨放出來的奏章道:“這些奏章,都給薛閣老送去!”
說句實話,崇禎皇帝可不想一天到晚都和奏章打交道。但奏章上的事情,從小里說影響一人一家的事情,從大里說,那就是影響一縣一府甚至一省乃至全國的事情,都是要慎重處理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