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宮外的這些傳言,也通過錦衣衛和東廠這邊,第一時間匯報到了崇禎皇帝這里。
說句實話,第一時間,崇禎皇帝便懷疑這些傳言的源頭是楊嗣昌。因為楊嗣昌是知道薛國觀的提議,而如今這傳言,和薛國觀的提議很像。用后世的話來說,楊嗣昌似乎有足夠的作案動機。
但是,不管怎么樣,傳言和薛國觀之提議多少有些不一樣。
這些傳言,從表面上看,是從武清侯的事情上開始推導開來的。
像這種傳言,要想查清源頭,以這個時候的手段,未必能查出來,就算能查出來,估計也要花非常多的時間和人力去查,不值得。
崇禎皇帝在心中稍微衡量了一番之后,便沒再糾結傳言源頭。但是,他明白一點,武清侯這邊的這個事情,肯定會有人來搗亂!
想了一下,他便去后宮找了周皇后,讓她出面,召武清侯夫人進宮,就今日的事情安慰一番。
讓武清侯知道,皇上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應群臣的強烈提議,沒有辦法只能幫李國臣拿到他應該拿到的。武清侯也不用擔心,至少他還有一半的家財,還照樣是武清侯府的主人。
不得不說,宮里面這么快就有了反應,皇后如此關心、安撫,作用還是很大的。召進宮來的武清侯夫人因此很是感激,連忙表示一定會說服自家老爺,盡快交割遺產,并千恩萬謝地回去了。
然而,她卻沒想到,崇禎皇帝早就在她的必經之地等著她。當然了,不是直接見面,而是離得很遠,只是在崇禎皇帝的視線范圍之內見到了她,“賞”給了她那顆系統才獎賞下來沒多久的甲級竊聽種子。
而這,才是崇禎皇帝讓周皇后召她進宮的真正目的。因為這個時候,崇禎皇帝并不方便去見武清侯,否則把竊聽種子給了武清侯才是最好的選擇。
傍晚時分,臨淮侯李祖述突然造訪武清侯府,說是聽說武清侯得了急病,特意過來探視。對此,門口守著的東廠番子也好,戶部衙役也罷,都不可能去攔阻,只能放任其進府探視。
等其走了之后,武清侯夫人便去見武清侯道:“老爺,妾身已經清點了幾處窖藏銀子,數了二十萬兩出來。等明日一早,老爺親自上繳了吧!”
“上繳?繳什么繳,不繳!”李國瑞一聽,立刻惱怒地冷喝一聲,還順手把夫人端上來地燕窩也打翻在地。
見此情況,武清侯夫人不由得很是詫異,有點驚呆了,回過神來,也顧不得收拾地上碎了的碗,吃驚地問道:“老爺,怎么了?之前不是說得好好的么?皇上也是迫不得已,群臣皆是……”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國瑞粗暴地打斷了,“二十萬兩啊,你以為是二十兩么?再說了,那賤婢生的雜種,竟然敢在府門口當眾羞辱于我,這口氣,我如何咽得下?”
“……”武清侯夫人見此,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她心中自然也明白,老爺之前還好好地,已經答應了的,如今卻突然轉變了,這搞不好是和之前來訪的臨淮侯有關系。
說句實話,二十萬兩啊,她也舍不得。
可是,東廠番子和戶部衙役都住府里了,她也怕,想著皇后說得也在理,至少還有一半家財,總能過日子,也就認了。可是,如今老爺不肯,那她就沒辦法了。
這么想著,她便問李國瑞道:“老爺,既是如此,那朝廷那邊怎么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的,就說沒錢便是!”李國瑞恨恨不平地說道,“沒錢還要逼迫,就不怕寒了其他勛貴的心,引起眾怒?”
說到這里,他停了停之后又吩咐自己夫人道:“你收拾一些鍋碗瓢盆,明天要是敢逼我給錢,就拿出去當街叫賣。我就不信了,我這臉都不要了,朝廷還要不要這個臉面,皇上還要不要這個臉面!”
“……”武清侯夫人聽了,又是說不出話來。
良久之后,她擔心地提醒道:“老爺,如此做法,實在有損朝廷臉面,會讓皇上難堪,要是皇上雷霆大怒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難道還敢殺了我?”李國瑞一臉通紅,厲聲喊道,“我可是孝定太后的堂孫子!”
武清侯夫人聽了,心中還是害怕,低頭沉默不語。
發泄了一通之后,李國瑞慢慢地冷靜下來了,看著自家夫人的樣子,想起之前臨淮侯的主意,他忽然心中一動,便對他夫人說道:“我和嘉定伯也算是好友來的。這樣,你快點派人去一趟嘉定伯府,請他過來一趟。”
說完之后,見她還是在猶豫,便又催了一次,才把她催走了。
沒過多少時間,嘉定伯周奎如約而至。只一進門,便大聲說道:“武清侯啊,真是有點難為情,我也是剛聽說你的事情,正想過府來探視,沒想到你就先派人過來了!”
武清侯一聽,心中一聲冷笑,怕是要花費探視的那點禮品錢吧?
還真確實,過來看望病人,總不能兩手空空而來吧?
周奎說完之后,似乎還稍微猶豫了一下,才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張禮單,給了邊上陪著地武清侯夫人,說是一點小心意,還請不要見外。
武清侯夫人自然是要客氣一下,而后才收了,帶著丫鬟退了出去。她知道,老爺肯定和嘉定伯有事要聊。
等出了房門,展開禮單低頭看了下,武清侯夫人不由得一愣,隨后無聲地啐了一口,一臉嫌棄地低聲說道:“還真是夠摳門的,這點東西也拿得出手!”
說完之后,她把那禮單隨手丟給貼身丫鬟,把丫鬟也趕了出去。而后,她貼著窗戶,想偷聽下老爺到底要和嘉定伯說什么事情?
房間內,武清侯坐在床上,唉聲嘆氣地說道:“想必嘉定伯是知道我這破事了,真是倒霉啊!“
周奎一聽,正想安慰一下時,李國瑞卻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等我交出了銀子的話,就不止我一個人倒霉了。”
周奎原本就聽到了一些風聲,此時再一聽武清侯這么一說,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了,連忙求證道:“你是說……說朝廷還會向其他人再要錢?”
“可不是!”李國瑞立刻應聲回道,“我們外戚又不比那些世襲爵位的勛貴根深蒂固,皇上要是沒錢了,你說向誰要錢好?如今我這邊要是給了錢,下一個呢?國庫里不可能會有銀子吧,那就肯定會繼續向我們要錢啊!或許不是周兄,但肯定是另外的外戚,等周圍一圈要是都沒錢了,估計就輪到周兄了。”
一聽這話,周奎的臉色非常地難看,有點拿捏不定地說道:“好歹我女兒是皇后,外甥是太子,我總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李國瑞一聽,立刻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周奎說道,“周兄不說我還想不起來,周兄這么一說,搞不好,下一個就是周兄你了!”
“怎么可能?”周奎臉色難看,外加吃驚地否認道,“這不可能!”
李國瑞把他的神情變化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聲,而后又繼續給周奎分析道:“周兄想想,周兄你是皇后她爹,太子的親姥爺,如今朝廷沒錢,最急的當然是皇上。皇家要是沒錢,就向我們這些外戚要錢。我這是因為我府上出了一個雜種,要不是因為這,皇帝也不好意思直接向我們這些外戚開口。那么如此一來,為了能讓大家都掏錢,肯定要有一個表率,帶頭捐錢對不對?那么周兄覺得如今這京師內,誰來當這個表率最合適?”
他的這番話,其實已經有誘導性了。因此,等他說完之后,周奎就很容易得到一個結論:這個表率他最合適。因為他是皇后的爹,太子的姥爺。他帶頭了,皇帝就好向其他外戚伸手了。
一想到自己要掏銀子出去,而且還不是一兩,二兩的錢,他就立刻感到心如刀割。
見他那痛苦的表情,李國瑞就知道自己料得沒錯,便繼續加料道:“還有,朝廷這一開口,就是獅子大開口,二十萬兩啊,多不多?周兄再想想,如果是表率的話,這銀子能少于二十萬兩么?依我之見啊,肯定要比我多才行,這樣才能向其他外戚要多一些銀子,對不對?”
“……”周奎已經聽得說不出話來,心中猶如驚濤駭浪一般,二十萬兩,而且比這只多不少,這……這簡直是要了老命啊!
看到他在發呆了,臉色白一陣,白一陣的,李國瑞心中有底,也不急了,就沒有再說話,而是自己端起邊上又重新盛好的燕窩潤起嗓子來,就等著嘉定伯先開口。
過了好一會,連在外面偷聽的武清侯夫人都等得有點不耐煩的時候,才聽到周奎有點不知所措地在喃喃自語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這魂算是回來了,不過不知所措。
“辦法倒不是沒有!”李國瑞只是這么一句話,頓時就吸引了周奎注意力,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伸手一把抓住李國瑞的手,臉色誠懇而慌亂,連忙追問道,“侯爺有何教我?只要能保住家產,侯爺就是我周某人的好兄弟,以后一句話,不分兩家人!”
這說話間,都已經用上了尊稱了。
“呵呵,看周兄說得,周兄能過來看我,小弟早已是感激不盡,有什么事情,自然是要同甘共苦的。”李國瑞心中鄙夷,臉上卻露出誠懇之色道,“要想保住家產,說簡單也簡單,就是看周兄是否能豁出臉去?”
“只要能保住家產,不要說豁出這張老臉,就是要了我這條老命,都是沒問題!”周奎一聽,立刻拍著胸脯保證,同時一臉期待地問道,“有什么好主意,快快說來!”
這時候,李國瑞也不拿捏周奎了,仔細教他道:“眼下最為要緊的一個是,要讓皇上知道我們拿不住這么多錢對不對?我們沒錢,總不能往死里逼我們拿那么多錢吧……”
說到這里時,他就見周奎眼睛一亮,就知道這貨上鉤了,接下來說得,他肯定會照辦。
“……所以這樣,我是準備明日就上街賣鍋碗瓢盆去!而后呢,周兄聞訊,也要幫小弟仗義出錢。可是,周兄也沒錢啊,那怎么辦?就一起來和小弟賣鍋碗瓢盆湊錢,如此一來,整個京師都知道我們沒錢,被皇上逼得要賣鍋碗瓢盆了。你說,那接下來,皇上還能再逼我們拿錢么?”
聽到這里,周奎不由得大喜,很顯然,他覺得如此一來,皇帝為了臉面,總不可能再逼著他們給錢了。
“再者說了,真要說錢的話,宮內總比我們多吧!把我們逼成這樣了,皇上還好意思么?為什么自己不掏這個錢?你說,京師上下要是知道了這些事情,是不是會有這樣一個想法?”
“咦,我怎么沒想到呢!”周奎聽完,大喜過望地說道,“好主意,好主意,就這么辦!”
勛貴之間,差不多都能互相猜出來有沒有錢,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掏這個錢就不掏這個錢。至于臉面,能吃么?
聽到他這回應,連外面偷聽的武清侯夫人都有點瞠目結舌。沒想到皇后的親爹,太子的親姥爺,為了不掏錢,竟然一點都沒有顧忌皇家臉面!回頭這事要真是做了,皇后的臉、太子的臉還有皇帝的臉,往哪里擱?
聽到這里,她也就放心了。
有嘉定伯一起去賣鍋碗瓢盆,皇上惱羞成怒,就算要處罰人的話,也有嘉定伯在前面頂著。雖然武清侯府也會惡了皇帝,可畢竟是二十萬兩銀子啊,而且還要讓老爺以后都抬不起頭來做人,承認是賤婢生的。還真不如就這么干一回了。
心中有了底,武清侯夫人也就不再偷聽,轉身開心地走了。
她自然不知道,因為好奇而聽到的這些內容,全部被她身上的竊聽種子給反饋到了崇禎皇帝這里。
沒過多久,崇禎皇帝關注竊聽系統時,就看到了所有的對話文字。
當崇禎皇帝看到這些文字的這一刻,見識了周奎的吝嗇無恥時,真是氣極而笑了!
身為皇后之父,太子親姥爺,竟然做出此等事情來,好,那就不要怪朕不客氣,連你一塊收拾!
心中有了決斷,崇禎皇帝便立刻傳旨單獨召見東廠提督曹化淳。
一見面,他就冷聲下旨道:“立刻給朕嚴查武清侯和嘉定伯的家財情況,查清他們的錢財收入來源,特別是非法所得,明白么?”
查武清侯這個,曹化淳不奇怪,可是……
他有點猶豫地確認道:“陛下,嘉定伯也要查么?”
“哼,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國丈,簡直是丟了大明朝的臉面!”崇禎皇帝恨聲說了一句,而后厲聲吩咐道,“查,給朕嚴查,記住,不需要多精確,只要有個大概就成,明天午時之前,朕就要,懂么?”
如果說要查清楚這兩位外戚有多少收入,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只是查錢財來源,以及大概估算一下家財,對東廠來說,還是比較容易的。畢竟,田產商鋪什么的,那些是那個府上的,特別是熱門,價值比較高的那些,東廠肯定知道。
交代完了這個,崇禎皇帝便去后宮找周皇后了。
叫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