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建虜顯然也知道,這兩條通道絕對不能被明軍燒掉。因此,不但派來了白甲兵,而且這白甲兵一個個都狀如瘋虎,就想沖上岸,把岸邊的明軍打退。
就算周遇吉帶著親衛沖了上去,可還有另外一座通道,沒有一個勇將坐鎮,漸漸地就被白甲兵越殺越盡,眼看著就要攻下通道了。
這個時候,秦軍有分兵過來,一名百戶見此,忽然大喝一聲道:“搞什么,都給我把衣服脫了!”
他的這個話,頓時讓他的手下都吃了一驚。
原本明軍穿得就是最普通的棉甲,不但在這鬼天氣能保暖,而且多少還能有些防護作用。可要是脫了,就這時候?什么意思?
沒人想明白這個,不是應該握著兵器趕緊沖上去么?于是,有兵丁緊急之下立刻提醒道:“韓百戶,快沖吧,要不白甲兵沖過來了。”
“他娘的,就讓這些建虜看看老子的紋身!”韓百戶喊著,已經手腳麻利地脫下了那身棉甲,不但如此,還連帶著把里面的棉衣什么的也脫了下來,看樣子,還真要脫光衣服了。
見此情況,一個千戶著急之中厲聲大喊道:“韓樂宇,你他娘的發什么瘋?”
然而,韓樂宇沒有理他,而是沖身邊的手下命令,讓他們也脫衣服,而后又從岸邊的勇衛營將士大喊道:“猛火油呢,拿猛火油來,燒他娘的!”
聽到他這話,周邊的大明將士們稍微一愣,隨后就立刻回過神來,明白韓百戶的意思,是猛火油撒到衣服上,然后再拿著火的衣服去燒通道。
這個方法總比眼下這拼死廝殺要好!
頓時,韓百戶身邊的秦兵紛紛開始脫衣服,而手中還有猛火油的勇衛營將士,則抱著猛火油罐沖了過來,往韓百戶鋪地上的衣服用力一砸,頓時,猛火油流了一地,浸濕了地上的衣服。
一件、二件、三件……二十多名大明將士的衣服全部脫下,動作飛快地去占油。而又有其他明軍將士,已經點燃了浸了猛火油的衣服,頓時,烈焰“轟”地一下燃燒了起來。
一開始,河對岸正在關注戰事的多爾袞,看到白甲兵已經快沖到岸上,不由得心中稍微松了口氣。而后,他就看到快增援到岸邊的明軍,突然開始脫衣服,甚至有人都光著上身,就把他給看糊涂了。這種時候,在這樣的戰場上,怎么都不會出現這一幕才對吧?
而后很快,他就看到對岸燃起了大火,頓時,他一下明白過來,臉色一下就白了。
通道上的白甲兵自然也能看到,也都急了,那么大的火,肯定沒法撲滅的。這都快沖到對岸了,難道要前功盡棄?
只見光著上身的韓百戶,握著一桿長槍,槍頭上就裹著燃燒的棉衣,胳膊上的肌肉隆起,還真別說,他身上就有紋身,似乎還是左青龍右白虎,用力之下,似乎活了過去。嗷嗷叫地一下便往通道處沖了過去,瞅準機會便往白甲兵身上捅去。
槍未到,炙熱的感覺就撲面而來。可是,這些白甲兵也不愧是滿清精銳,竟然沒有后退,同樣嗷嗷叫地用武器來擋、劈燃燒地長槍頭。
和韓百戶一起沖過去的幾名同袍,那長槍就被劈了,掉落邊上的冰面上去。唯獨這韓百戶,還真是一身力氣,猛地一甩,長槍頭急震,竟然一槍頭打在當面白甲兵的臉上,頓時,收拾了一個,隨后長槍便往通道地面的木板上一砸。燃燒正旺的棉衣一下就引燃了原本灑在那里的猛火油。不管是尸體上還是通道地板上,不管有沒有鮮血,都立刻燃起了火勢。
剛才還罵韓百戶的那名千戶,此時瞅準機會,更是帶著手下長槍兵,用長槍亂捅,在火勢兇猛地幫助下,就算是白甲兵不要命了,也沒法阻止這一切了。
“哈哈哈……他娘的韃子,讓你們瞧到老子的青龍白虎了吧!”韓百戶見此,大笑著喊道。
可誰料,此時有冷箭飛來,一箭射中了韓百戶的胳膊。
“呸!”韓百戶卻只是皺眉了一下,隨后沖對岸吐了一口,同時大喊道:“盾牌,盾牌掩護!”
與此同時,另外一側,勇衛營那邊也看到了秦軍的應對方式,自然有樣學樣。特別是周遇吉正面擋住了白甲兵的猛撲,就更順利地燒著了通道。
多爾袞看著燃起的大火,知道從這三條通道增援對方的意圖沒法實現了。他沒有罵人發脾氣,而是立刻傳令道:“快,立刻尋找其他過河地點,不管是跑也好,滾也好,都給本王沖去對岸。”
他這個命令,顯然就是欺負對岸明軍不多。沒有通道就沒法大規模地立刻增援,可衛河畢竟是冰封的,不計代價,從上下游地冰面上過去,多少還是能過去一些的。
不止如此,多爾袞又立刻發布了第二道命令道:“急調后軍岳托、豪格所部增援,不用管尾隨的明軍了,那是虛兵。”
之前的時候,他的兵力分布,主要是在隊伍兩頭。特別是隊尾,因為明軍跟隨,更是布置了重兵。可沒想到,如今隊伍的前頭突然爆發如此激烈的戰事,讓他一下措手不及,中軍這邊的兵力,是沒法全部調上去的。因為至少還有十多萬明國百姓要看押。如今北岸發生這么大的戰事,這些明國百姓又不是瞎子,都有點躍躍欲試,想要趁機逃跑了。
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布置在隊尾的兵力調上來,投入對岸的戰事中。
他著急的同時,天津城頭的孫傳庭,平時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罕見地露出了笑容,同時自言自語地說道:“不錯,不錯,這把火燒得好!”
說完之后,他便轉移了注意力,去看岸上步軍和騎軍之戰了。至于衛河南岸的建虜四散而開,零星過河的做法,他壓根就沒在意。
岸邊上的周遇吉,把手中長槍往地上一柱,休息的同時,他也看到了建虜接下來的動作,不過卻一點都不還,立刻開始指揮岸邊的這些人馬,沿著河道巡視,建虜要是敢零散地過河,這邊就能以多打少,來多少能滅多少。
忙完這些,他看到秦軍中的那些赤膊漢子,知道是他們這次建功了,便大聲笑罵道:“凍死你們這幫關西漢,還不快趴衣服穿了。”
韓百戶等人一聽,都是笑著開始找地上的尸體趴衣服穿了。他們在退下來之后,所站地方就是一處溝壑,四周都是尸體,先扒些衣服穿里面,才能去趴那些盔甲穿。
韓百戶的胳膊受傷,就用腳踢著地上的尸體。原本他是想著踢開尸體,找一具差不多身材的衣服穿。這時候,他們才不會管地上死得是明國百姓還是建虜什么的,有衣服穿就成,其他都不重要。
可誰知,他一腳踢了下,尸體滾到一邊,壓到了另外一具尸體。那個尸體受重,明顯躲了躲。
“他娘的,還有個裝死的?”韓百戶心情正好,笑罵著過去,那尸體一看就是大明百姓,還是個女子,他自然是不怕的了。
這具尸體就是高青菊了,她躲著裝死,突然看到一個打赤膊的發現她,心中害怕,連忙求饒。
韓百戶見了,咧嘴一笑道:“怕什么,我們是官軍,奉旨來救你們的。來,正好,幫我包扎一下!”
高青菊一聽,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同時也看到他胳膊上有個斷了箭支,便連忙答應一聲。生死都見多了,對于見血,自然已經不在話下了。
而在岸上,滿清騎軍猶如一股洪流一般,沒有絲毫停留,一下撞進了槍林之中。第一批撞上去的輕騎,頓時被斜插著的長槍,連人帶馬刺了個對穿。可同時,巨大的慣性,也一下砸塌了槍林,不少明軍將士被撞飛。
這種戰事,是最激烈的。不管是建虜還是明軍將士,個體的力量份外的渺小,只能身不由地撞人或者被撞,沒有其他選擇。
滿清輕騎撞破了一層又一層的明軍陣型,終于力竭,再也撞不動了。騎軍一動失去了行動力,那就成了待宰的羔羊,絕非后世電視上那種騎在馬上停著不動,卻還能左砍右殺的。沒法閃躲,還沒法前撲接力,又怎么可能是步軍的對手。
頓時,這些滿清輕騎,就立刻成了被屠殺的對象。不過也是因為他們的犧牲,為他們后續沖過來的步軍打亂了明軍的陣型。
一般來說,在這個時候,建虜的士氣必將高漲,而明軍這邊,因為陣型被沖亂,肯定會慌亂。
然而,衛河上熊熊燃燒地大火,卻一改這種一般情況。明軍將士們都知道,通道被燒掉了,身后安全了。而滿清韃子則有點絕望,他們已經失去了這一次沖擊明軍陣型的意義。
對這種情況,遠處的圖爾格顯然也看到了。他的臉色異常難看,不過還是在努力著,讓身邊的人通過號角傳令,繼續進攻。甚至為此,他不惜再抽調兵力前去增援。如果能擊潰眼前的明軍,那一切都迎刃而解。就算不能,只要擊穿明軍陣型,到達岸邊,牢牢地守住一處岸邊,那也能接應到對岸的軍隊。
在這片平原上,四散而逃的大明百姓,能逃得都已經逃掉了,沒法逃的,都躲了起來,讓出了巨大的空間。那些沒有讓的,也已經被韃子殺了。如今能看到的身影,就只有韃子和明軍將士。
韃子這邊,拼命往河岸邊沖;而明軍這邊,大部分兵力都在攔截,還有小部分兵力,則沿著衛河上下游巡哨,防止對岸韃子過河。
喊殺聲,在衛河北岸響徹天空。
后續地韃子趕到之后,人數上明顯要比明軍多一些。他們或者也知道,如果不能沖到岸邊的話,等待他們的就是失敗的結局。因此,他們一個個廝殺起來,也都是非常地拼命。
他們的這種拼命,讓明軍的傷亡很大。而這,也讓多爾袞的心中稍微有了一點安慰。此時的他,心中甚至升起了一線希望。或許,北岸這邊,都不需要南岸的增援,憑著他們自己就能擊潰這支明軍呢!
然而,他的這個想法才剛冒出來,他忽然就感覺到有什么不對,連忙抬頭遠望。
只見在他視野的盡頭,遙遠地北方,有煙塵滾滾上天。就只是這么一看,多爾袞就立刻判斷出來,那邊有騎軍過來,而且是大量騎軍,才能帶起如此之多的塵土。
“誰得騎軍?”多爾袞的腦海中,第一時間閃出這個念頭,有點疑惑。
以他的經驗判斷,正過來的騎軍數目有點大,明軍應該沒有這么多騎軍。可大清騎軍過河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后面防著盧象升,難道是關寧軍趕來了?
一想到這,多爾袞先是嚇了一跳,可很快,他就否了這個想法,因為他相信皇太極,約好了這個時候攻打寧錦策應關內,就絕對不會讓關寧軍入關的。
如此一來,他就想不明白了,來得到底是何方神圣?
這個時候,不但飛揚的塵土可見,就連隆隆地馬蹄聲,都如同天邊的驚雷,滾滾而至,沉悶,卻又扣人心弦。
突然出現的騎軍,甚至都讓沒有交戰的韃子都好奇地轉過頭,想要看看是那一邊的騎軍到了。而明軍這邊,卻事先有告知,一聽如雷的馬蹄聲,便知道是援軍到了。頓時歡聲雷動之下,頓時力氣倍增,立刻明顯地看到紅色波浪開始向前滾動。
“殺……”
遠處,出現了無數地騎軍身影,都是身穿紅色,遠看就像紅色波濤滾滾而來,那氣勢,不要太驚人。
南岸的多爾袞,一下傻在了那里,就他目測,對岸的騎軍至少有兩萬左右,明國哪來的那么多騎軍?完了,完了,北岸完了!
而圖爾格也是嚇傻了,兩萬左右的明國騎軍沖殺而來,這仗還怎么打?根本沒法打啊!
明知沒有贏的希望了,建虜也是人,頓時,所有人都如同圖爾格一般,或騎馬,或撒開腳丫子,四散而逃。
北岸戰事,隨著大明援軍趕到,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