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不管盧象升也好,洪承疇也罷,又或者是孫傳庭,他們三人全都恭聲聽著旨意。他們相信,皇帝絕不會虧待他們幾個的。
只見崇禎皇帝臉色誠懇地說道:“朝中有不少人彈劾卿等,不過朕都留中了。他們背后的心思,朕也有幾分了解。等過后朕必會抓幾個典型嚴懲他們。”
聽到這話,盧象升三人在心中,都暗嘆一聲皇上圣明!
而后,他們又聽到崇禎皇帝在說道:“建虜雖然出關了,但大明北方還是一塌糊涂,朕要盡快讓大明北方安定下來。大亂之后必有大疫,這個必須要防范;災民回鄉要安排好,讓他們重建家園;如今的流賊,雖然已經被卿等鎮壓,不復之前的囂張;可根源不除,流賊定不能滅跟,也要防范,并根除根源;建虜入關一次,便讓關內受到一次嚴重地傷害,這也必須要防范,定不能讓他們再次入關。”
說著這些話,崇禎皇帝的臉色嚴肅了起來,看著他們三人說道:“朝中這邊,朕有信心,斷然不會再被人蒙蔽;因此,如今朕最需要的是,地方上的政治軍務。三位愛卿,爾等可愿多辛苦一些,助朕安定地方否?”
他的話都說到這里了,這么推心置腹地談話,盧象升等人感覺到了他的誠心,互相之間看都不看,都是直接回奏崇禎皇帝,表示一切聽從皇帝安排。
崇禎皇帝聽了,很是滿意,點點頭道:“朕就知道,三位愛卿不會讓朕失望。朕亦會記住三位愛卿的功勞,凌天閣上,相信有三位的畫像。”
聽到皇帝再次提及凌天閣,想著自己以后會像大唐凌云閣的二十四功臣一般流芳百世,盧象升等三位文官,都忍不住心中激動了起來。對于他們三人來說,相比其他文官,他們更是追求名聲。而這,就是撓到他們的癢處了。
崇禎皇帝看著他們,馬上接著說道:“朕的想法是這樣的,目前大明最主要的敵人,還是遼東建虜。而原本的薊遼總督吳阿衡這次戰死,職位空缺,朕想著,由孫卿接任。總督府遷往山海關,卿可愿意?”
孫傳庭原本是陜西巡撫,這升任薊遼總督自然是升官了,雖然困難很大,可對他來說,卻壓根沒在意事情多困難。想當初,他自薦陜西巡撫的時候,要錢沒錢,要兵沒兵,孤身一人,就憑著朝廷的一份任命,硬生生地搞出了錢糧,拉出了一支精兵,打得肆虐的流賊滿地逃,連當時最大的流賊,闖王高迎祥也落到了他手中,押解京師處死。
因此,他聽到崇禎皇帝的話之后,立刻躬身領旨道:“微臣領旨,絕不負陛下所托!”
“嗯,孫卿盡管放心去做,由朕看著,無需后顧之憂。”崇禎皇帝點點頭,嚴肅地說道,“卿可能會遭遇的一個難處,是關寧軍中的祖吳兩家,他們在關寧軍中勢力盤根錯節,一定要小心處置,既不能受制于他們,也不能鬧出亂子。當然,要是他們心懷叵測的話,卿也不用顧忌,明白么?”
孫傳庭一聽就知道,皇帝對關寧軍有點不滿意了,特別是關寧軍中的祖吳兩家。
原本在崇禎二年末的時候,祖大壽在建虜入關,在京師附近出沒之際,卻能私自領兵撤回山海關。這種事情,對于皇帝來說,絕對是心中有根刺的。雖然皇帝已經赦免不追究,可在之后這些年,祖大壽等人就沒有入關干過正事,一直窩在山海關,要兵要糧,可卻牽制不住建虜,幾乎就沒有什么作為,任由建虜軍隊入關劫掠。
雖然說,關寧軍幾次都沒有入關,確實是有客觀原因的存在。可祖大壽到底是否已經盡力?還是說保存實力,擁兵自重,就盤踞在山海關到寧錦的要害關卡上?這個還真不好說!
孫傳庭心中明白,崇禎皇帝的提醒未必沒有道理,自己到任之后,首先要注意的,就是祖大壽這一系人馬的舉止。這么想著,他便立刻回奏道:“陛下,微臣明白!”
“好!”崇禎皇帝聽了,贊了一聲后又問道,“回頭卿去上任薊遼督師的話,可有什么要求,盡管說來,朕看要是能解決就盡量解決之!”
孫傳庭一聽,張口就想要錢,可他忽然又想了起來,皇帝的錢,可都是抄家抄來的,屬于無根之水,用多少就沒多少,雖然皇帝又說過錢的事情,另有活水之源,但皇上之前也說過,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光是重建御馬監轄下三營,都要投入大筆的銀錢。軍備上的花費,簡直就是個無底洞。
這么想著,他心中就改變了主意,立刻奏道:“陛下,微臣只要補足下轄各處兵員,并帶兩個月的軍餉,而后準臣在轄地推廣清屯充餉,其他便無要求!”
獅子大開口,一下就要幾百萬兩銀子,那不管誰去當這個薊遼總督,砸下足夠的錢,總能辦成一些事情。如此一來,也顯不出他孫傳庭在中興之臣中的份量。另外他已經有相關經驗,因此就只是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在他看來,這比他當初孤身一人去陜西任巡撫的時候,條件要好多了。
崇禎皇帝聽了,心中也是欣慰,孫傳庭沒有讓他失望,便點點頭道:“朕準了,如果以后還遇到什么困難,都可以隨時向朕密奏,朕能解決的,必然會幫卿解決之!”
聽到這話,孫傳庭就想起了在這次的勤王戰事中,皇帝不就是為他們解決了不少事情么?他的這個許諾,絕對不會是隨便說說。
這么想著,孫傳庭不由得更有信心了。
安排完了他這邊的事情,崇禎皇帝轉頭看向盧象升道:“如今勤王之事已經結束,盧卿原本是宣大總督一職,朕想著,卿是文武全才,因此,想把卿放去一個重要的地方,卿可愿意?”
盧象升的兵部尚書一職只是加銜,是為了便于他統領勤王軍的。也就是說,他的工作就是統領勤王軍,這個活現在沒了,就要找一個新活干了。
“陛下旨意,微臣自當鞠躬盡瘁!”盧象升臉色嚴肅而認真地回奏道。
事實上,他一直是這么做的。哪怕是風險大于收益的勤王軍統領一職,崇禎皇帝讓他干,他就二話不說直接對上建虜了。原本的歷史上,他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他的這句話,真正地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可以說,他是明末中最有擔當的臣子,這絕非夸張之語。
崇禎皇帝自然知道他這點,因此料定他會這么答復,就馬上對他說道:“朕準備新設山東總督一職,統領整個山東。孫卿最先要做的事情,是重建東江鎮,一則可以威脅朝鮮,逼其不敢助紂為虐;二則威脅遼東建虜西側,使其不敢再分兵繞道蒙古草原入關。這兩個目標,就是卿最主要的職責,卿可明白朕的意思?”
這個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盧象升自然馬上點頭。
不過這兩個目的,要做起來是相當不容易的。
原本的東江鎮,自從毛文龍被袁崇煥斬了之后,就已經分崩離析了。而后,在孔有德等人投靠了滿清之后,領著滿清軍隊,把皮島給踏平了。由此,就再沒有東江鎮了。也是如此,滿清就沒有了側翼的顧慮,時常出兵繞道蒙古草原入關。
另外一個,也是因為孔有德等人領著東江舊部投靠了滿清,給滿清帶去了戰船和船工,讓滿清也有了水師。雖然他們并不怎么重視,卻已經好過以前。如今要重建東江鎮的話,滿清必定會遣水師前來攻打,比起以前望洋興嘆,可是要強太多了!
另外,重建東江鎮,又要再牽制滿清軍力的話,首先東江的戰力要強;其次,主將必須要審時度勢,有足夠的戰船明銳度。畢竟一開始的東江鎮,其實是類似敵后根據地,沒有一點本事,是不可能站穩腳跟的。哪怕崇禎皇帝對東江鎮有足夠的支持,可隔著大海,也不容易的。
由此可見,這個山東總督不好當,比之前的勤王軍統領,其實也差不多了。
對此,盧象升心中清楚得很,他在以前的時候,當過大名府知府,多少知道山東的事情。他甚至還知道,如今的山東,比起以前,其實條件要更差了。
當初孔有德等人叛亂,荼毒了山東不少地方,還有這次建虜的肆虐,都導致山東民生凋敝。
崇禎皇帝當然不會讓盧象升單槍匹馬去做這個事情,因此對他說道:“福建海防游擊鄭芝龍麾下的水師龐大地很,已經遠超他的官職權限。因此,朕準備調他一部分水師兵力北上,歸屬登萊水師。”
說到這里,他又嚴肅地說道:“不過鄭芝龍此人,原本就是海賊出身,如今已經坐大,朕的旨意,到底對他有沒有用,朕還沒有把握。盧卿也好做好準備,萬一他對朕的旨意陽奉陰違,或者做出其他事情來的話,就沒有南方水師可用。因此,盧卿還是要自己重新打造登萊水師。所需銀子,朕會撥給你,至于人力,卿既是山東總督,在卿轄下征集便是。”
聽到這話,盧象升的眉頭微皺,當即便奏道:“陛下,如若那鄭芝龍有二心的話,臣愿領登萊水師南下平叛!就他一個海盜而已,水陸并進,難道還能抵抗朝廷大軍?”
北方的這些人,對于鄭芝龍的認識,遠沒有后世人對他認識地深刻。因此,崇禎皇帝在后世時就知道,這個時候的鄭芝龍,已經獨霸了大明沿海,光每年在海上收得保護費,就達上千兩白銀之巨。
而且這廝還很精明,懂得他的根子還是在陸地上,因此不管用錢結交官場上的大大小小保護傘,而且還撒錢給福建的老鄉,使得他的口碑在他福建家鄉非常好。早些年的時候,朝廷想剿滅他反而被他抓了總兵,就是因為他有大大小小的眼線為他通風報信。
崇禎皇帝穿越之后,在對虜戰事有了結果之后,就第一時間開始關注鄭芝龍的情況。他發現,一般人都不知道他。因為他的職務很低,又是屬于武將,根本就不起眼。而且他的主要勢力在福建,離京師又非常遠。
因此,崇禎皇帝花了不少心思才找到了鄭芝龍的一些信息,和后世對他的了解一印證之后,便大概知道了此時的鄭芝龍是個什么情況。
此時,聽到盧象升說得話,他便搖搖頭說道:“鄭芝龍此人,能從一商人混跡海上,最終從眾多海盜中脫穎而出,成為獨霸一方地梟雄,其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他的勢力,遠比卿所想像的要大。如今我大明水師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卿可知道,朝廷一年國庫收入才多少銀子,而他光是海上收稅所得,就有上千萬兩之多!”
聽到這話,不管盧象升三人聽得大吃一驚,就連在邊上一直打醬油的王承恩也猛然驚醒,什么,一千萬兩銀子?是皇上說錯了還是自己聽錯了?
盧象升回過神來,卻是明白皇帝絕對不會空口白話的說,因此,他的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因為他知道,每年能得上千萬兩白銀的,這勢力和實力,哪怕現在鬧得歡騰的流寇,都要遜色地多了。一千萬兩一年,這可以養出多少兵來?
看到他的這個表情,崇禎皇帝卻是一笑道:“卿眼下不必為鄭芝龍的事情操心,可先去山東把基礎的事情做起來。至于鄭芝龍那邊,朕會看他如何個反應,再決定如何處置他!”
“微臣遵旨!”盧象升一聽,當即收斂情緒,躬身領旨道。
接著,崇禎皇帝又轉頭看向第三人,也就是三邊總督洪承疇,對他說道:“卿在三邊總督任上做得不錯,不過朕對卿另有任命。至于這三邊總督一職,卿看誰能接任?”
這話的意思,是三邊總督這個職位,就由洪承疇來推薦了,這也算是對他的一份信任。
洪承疇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這點,不由得心中感激,便認真思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