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大明從來就沒有俘虜過那么多的真韃子。因此,大明百姓對韃子的仇恨都是積累著的。
這一次,勤王軍的天津之戰,抓獲了那么多俘虜,除了傷重死亡之外,還能活下來的,都不到一百來個了,關在刑部大牢。
而刑部大牢里面的牢卒,同樣有親戚朋友死在建虜的手中,或者在城外的什么田地被建虜糟蹋,可以說,幾乎所有人都對建虜是有仇恨的。因此,這些牢卒仗著自己職務上的便利,就開始拿這些被俘的建虜出氣。
雖然朝廷有交代,這些建虜韃子不能弄死了。但這種事情對于牢卒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他們非但可以不弄死,甚至連看都看不出來,就使勁地折磨那些建虜韃子。
自己爽了之后,回家一說,什么今天讓建虜韃子嘗到了痛苦的滋味,也算是替那啥啥啥報仇一下了。
然后,這個事情,你傳我,我傳你,沒過幾天,就傳開了。
于是,牢卒的左鄰右舍,甚至其他人都來求刑部大牢的牢卒,讓他們帶進去,也親手讓那些建虜嘗嘗痛苦的滋味,也算是另類地報仇了。
可刑部大牢,也不是誰都能進的。因此,很自然地,就開始給牢卒塞點錢,然后牢卒便把人帶進去,甚至還在邊上指點,怎么樣讓這些建虜韃子更痛苦,折磨他們。
讓人想不到的是,這個事情口口相傳,竟然越來越多的人都要求親手報個仇。讓刑部大牢這邊都有點擠不下人了。
后來,一名牢卒靈機一動,給了個規定。
把建虜韃子都綁在牢房里面,然后在牢房外面放置了不少小的沙包。想要報仇的,可以,排隊,進去丟沙包,一文錢一個沙包,使勁丟,反正砸不死人,也不會有多大的傷勢,卻可以坐地收錢。
如此一來,牢卒只需要在邊上看著,最多再把沙包撿回來,輕松來錢。不過也怪建虜韃子的仇恨值太高,就這樣還供不應求,最后漲價,一個沙包,從一文錢漲到了十文錢一個。就這樣,每天還是有很多人在排隊。甚至有的人,自己砸累了,就雇了人砸。
聽到曹化淳的稟告后,崇禎皇帝不由得問道:“那刑部尚書知道么?”
“這事兒,都知道。”曹化淳連忙稟告道,“不過說這個事情是好事,是為大明百姓們出口氣,沒必要攔著。至于收錢的事,只是為了讓刑部衙門的大牢不至于被京師百姓淹了,因此不得已而為之。”
說到這里,他笑著又補充道:“那個錢最終還是收繳了上去,歸刑部衙門所有。”
崇禎皇帝聽了,當即搖頭說道:“這種事情,還是不合規矩的。不過遼東建虜的民憤極大,如此讓百姓發泄一下也是好事。那就這樣吧,這樣的事情,下不為例。”
其實,羞辱囚犯在古代非常常見,即所謂的示眾。只不過,這個更進一步,用錢來買自己動手的機會。
在崇禎皇帝看來,如果一般的罪犯,這種事情還是不能有的。但是,對于建虜,卻沒必要客氣,可以當作特例來處理。
曹化淳聽了他的話后,立刻領旨。但緊接著,崇禎皇帝又吩咐他道:“百姓的心聲也是要聽的,就把東廠和錦衣衛詔獄的謀逆主犯都移去刑部大牢吧!”
曹化淳聽了,答應一聲,可看他神情還是有點猶豫的樣子,似乎是有話想說,可不敢開口的樣子。
崇禎皇帝見了,便帶著笑意問道:“怎么,舍不得?”
聽到這話,曹化淳趕緊帶著討好的笑容道:“陛下英明,奴婢那些手下俸祿都不高,如今奴婢又嚴禁他們拿不該拿的銀子,因此就想著……想著也給他們有個機會能……能補貼下家用!”
這個話,他是說了好幾次才說完整。很顯然,崇禎皇帝之前的手段,讓他心中還是有點顧忌的。或者說,至少他要這么表現,讓皇帝知道,他心中還是有點擔心,不知道好不好,要皇上定奪才行。
崇禎皇帝一聽,稍微楞了下,立刻想起來了,官員俸祿的這個事情,如今既然開始反腐了,那也要給他們提一提才行。此時,他的腦海中,就閃過了朱元璋定下的各級官員俸祿。
大明朝的一品官員,每月俸祿是八十七石,毛估估算是八十七兩,相當于后世的四萬多塊錢。這個錢,聽著好像很多,可一品官員家有多少傭人,還有妻妾子女的?這么算起來,就真是不多了。
地方知府,正五品,每月俸祿是十六石,相當于后世的八千塊錢。就這點工資,估計也就夠一家三口生活了吧,還得緊巴巴地。可是,地方知府會是三口之家么?
然后是縣令,正七品,每月俸祿是七石五斗,就相當于后世的三千七百五十塊錢而已。這點錢,都不用說了吧!
主管戶籍、緝捕、文書辦理事務的主簿,才正九品,每月俸祿是五石五斗,相當于后世的兩千七百五十塊錢。手握這么大的權力,卻只有這么一點俸祿,生活壓力下,哪怕極少數清廉得很,會自己種地養活,可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后果可想而知。
因此,對于大明官員的俸祿,還是非常有必要提下俸祿的。至少要讓那些清廉為官的沒有后顧之憂。至于多少,還得和群臣商量定下一個基本標準。
另外,錦衣衛和東廠這兩個衙門太過特殊,權力沒有制約,很容易會依仗手中權力去撈錢。因此,他們的經濟來源,就絕對不能有多種形式。哪怕是給他們發獎金的形式,也好過讓他們像刑部大牢那邊一般去賺錢。
這么想著,崇禎皇帝便搖搖頭道:“不行,還是移交給刑部那邊去吧!”
曹化淳聽了,心中不由得微微有點失望。要是這事做成了的話,他在東廠的聲望就會更高一分了。
雖是如此,可在表面上,他還是立刻躬身領旨道:“是奴婢糊涂了,奴婢這就去移交謀逆主犯。”
崇禎皇帝見了,卻是微微一笑叫住他說道:“不過大伴倒是提醒了朕,不管是東廠番役還是錦衣衛校尉,都是朕的耳目,自然也不能虧待他們。朕準備把俸祿提一下,另外,每年年終,凡表現不錯的東廠番役或者錦衣衛校尉,另有獎賞。這些是額外的,不涉及因功提拔。”
“陛下仁慈,奴婢替他們先行謝過陛下恩典。”曹化淳一聽,不由得大喜,連忙跪地謝恩。
這次京師查抄了好多府邸,加上之前勛貴的銀子,光白銀就有五百萬兩多,其他有價值的田產商鋪更是不少。除去勤王軍的賞賜之外,崇禎皇帝目前在手頭上還有四百萬兩左右,相當于國庫一年收入還多。另外,八大晉商以及其他次一等晉商那邊,估計也能抄出上億白銀,這又是一大筆錢。
崇禎皇帝想著這些錢,感覺已經可以理順很多事情了。至少,給廠衛漲俸祿是沒問題的。還有對京師以及全國各地的官員,嚴打和增加俸祿也要同步進行。
當然了,這些錢的來源,都是一棍子的買賣,必須要能錢生錢才行。大明皇家銀行是一個,可這遠遠不夠。幸運的是,還記得后世的一些知識,可以在這個時代成為來錢的活水。
不過事情太多,必須要一步一步地做起來。
如今最為緊要的,一個是難民的安置,另外一個,就是盡快強化三大營的戰斗力。
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匠制度的改革,必須要先做起來,可以說,這其實是國之根本!
于是,京師百姓都在等著天子勁旅押解八大晉商回京師,而崇禎皇帝則在思考著工匠體系地革新。
與此同時,在福建安平鎮,這個鄭芝龍自己修筑的城池內,有一年輕人,看著沉穩,快步走入鄭府后院的大堂,看到主位上坐著的那人,便喊了一聲道:“大哥,您找我?”
“老四,來,過來,有件事要你替大哥去跑一趟。”主位上這人也是正當壯年,不過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人,看到來人,便帶著點嚴肅說道。
這個人,自然是鄭府的主人,大明東南沿海的霸主鄭芝龍了。
而這個老四,就是鄭芝龍的四弟,原名鄭芝鳳,考武進士時改名鄭鴻逵。
此時,鄭鴻逵一聽鄭芝龍的話,便連忙說道:“什么事情,大哥吩咐便是,該不會是哪家商船又不想繳銀子?”
“不是,那些自有底下人去做。”鄭芝龍聽了,當即搖頭,看著鄭鴻逵道,“是中丞大人派人來說,有事情要和我商量……”
聽到這話,鄭鴻逵不由得有點詫異地說道:“大哥,我們鄭家雖然和這個新任中丞大人關系不咋的,可也不至于為難大哥吧,要不然,他這個官就當到頭了!”
在福建,是鄭家的一畝三分地,敢得罪鄭家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鄭芝龍聽了搖頭道:“是有天使到了,而后才有中丞大人派人傳話。大哥估摸著,該不會是誰嘴快,讓朝廷知道我們賺了點錢,看上我們的家財了吧?這種事情,大哥不好當面拒絕,你就替大哥走一趟,就說我出海不在,看中丞大人那邊是個什么意思?先探探口風再說。”
福建到處都是他的人,自然能對巡撫那邊情況知道得清楚。以鄭芝龍的精明,一下就猜到巡撫找他去,十之八九和圣旨有關系。而如今的北方,遼東建虜肆虐,朝廷必定急缺錢。鄭芝龍就猜了這么一個原因出來。
聽到這話,鄭鴻逵答應一聲,不過又猶豫了一下道:“大哥,既然要錢的話,那就隨便給點便是,我們又不缺這點錢!”
一聽這話,鄭芝龍的眉頭一皺,當即訓道:“我們錢多么?難道手下那么多兄弟不要養了?如果皇帝開口的話,難道幾十兩銀子能打發么?不要鋁耍ヌ教嬌詵繚偎擔
很顯然,他其實并不想給錢。在原本的歷史上,他的錢財,很大一部分都便宜了滿清。在滿清攻入福建之后,他想當個富貴侯爺,不聽兒子鄭成功的勸,投降了滿清。結果滿清直接縱兵洗劫了安平鎮,還把他媳婦,鄭成功的娘也逼得自殺。再到后來,連他本人也被滿清一刀“咔嚓”了。
此時,鄭鴻逵聽鄭芝龍這么說了,便只能是答應下來,趕往福建巡撫府去了。而鄭芝龍自己,則還是在喝著茶,想著事情。
原來的福建巡撫熊文燦,是招降他的恩主,兩人關系非常融洽。都到了朝廷想升熊文燦的官,結果熊文燦還提出了“五難四不可”的理由,反正就是不想升官,只想待在福建。
這其中的原因,鄭芝龍自然清楚,不是因為兩人的感情深厚,而是他鄭芝龍在逢年過節全都會給熊文燦送上重禮。反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最終還是皇帝下了旨意,熊文燦沒法抗旨不遵,只好升官調任。而新任福建巡撫蕭奕輔,做事風格卻和熊文燦不一樣。特別是他到任之后,知道鄭芝龍在福建的勢力,還有在海上的勢力很龐大時,就對他有了戒心。對于鄭芝龍的送禮,一概不收。由此,兩人的關系并不和睦。
鄭芝龍就猜著,該不會是蕭奕輔密奏皇帝,把這邊的情況捅上去了。因此,剛好北方缺錢,就派人來要錢了。
他正在想著,不知道什么時候,聽到外面傳來動靜,聞聲一看,卻是鄭鴻逵回來了。
“大哥,你猜錯了!”鄭鴻逵剛一進門,就大聲對鄭芝龍說道:“沒提要我們家財的事情。而是要給大哥你升官呢!”
一聽這話,鄭芝龍不由得一愣。可他內心,卻隱隱感覺到不安,便皺著眉頭問道:“先不要高興,把具體情況,都一五一十地給我說說!”
鄭鴻逵一聽,當即興奮地點點頭,然后就把他代替鄭芝龍去見巡撫的細節都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