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崇禎皇帝在之前的時候已經有交代過,凱旋乃是常事,不需要勞師動眾地迎接。但是,周皇后和監國太子還是帶著文武百官迎出城去。
京師的百姓,當然也愿意去湊這種喜慶的熱鬧,最終就又和上一次從遼東凱旋一般,京師這邊,大部分人都出城去迎接王師凱旋了。
他們在皇帝出征的時候,感覺草原上的敵人太難對付了。雖然覺得以皇上的英明神武,肯定能擊敗他們,但是要想全殲他們,就連開國的那些名將,后來的成祖皇帝,也是沒有做到的事情,那皇上能做到么?
如今他們當然知道結果,皇上做到了!
這個時候,朝中文武官員,京師百姓都覺得,皇上如今在領軍打仗上,真是已經無所不能,什么樣的仗都能贏!古往今來,估計沒幾個皇帝有當今皇上在統兵打仗方面更厲害的了!
得到這樣的結論,作為皇上的子民,他們當然也是無比地自豪。不但沒有因為見多了凱旋而麻木,反而更是熱情高漲,情緒激動。
當崇禎皇帝領軍出現在京師百姓的視野中時,就已經先一步跪下,齊聲山呼萬歲。這聲音之響,再次回蕩在京師上空。
這么盛大規模的迎接儀式,御馬監轄下三大營的將士們,已經有點習慣了。只要跟著皇帝出征,都能享受這份榮譽。
不過,剛從秦晉兩地邊關重鎮入選京營的六萬將士,那是第一次見。不要說普通將士了,就連援剿總兵吳三桂,面對如此隆重的迎接儀式,那也是熱血沸騰,就感覺自己在外拼殺,歸來有此榮譽,已經是值了!
萬眾矚目啊!這就是好男兒該要有的榮耀!
不過在隊伍的最前面,御駕的后面,卻是一千多名明軍將士,手中都捧著一個骨灰盒。面對皇后、監國太子以及群臣的恭賀,崇禎皇帝并無多少高興之意,只是轉頭看著那些骨灰盒,肅穆地說道:“能夠全殲河套的建虜,拔除為虎作倀的烏拉特部和察哈爾部,多虧了將士們的拼死廝殺。看看,他們就是為了保家衛國,為了大明西北的安寧,戰死在了疆場上。”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很多人聽了,對此有點不以為然,正想說話勸慰下皇上時,崇禎皇帝便又接著說道:“每個將士戰死的背后,都有一戶百姓家失去了他們的兒子、哥哥、弟弟,甚至是父親;朝廷雖有一點撫恤,卻絕對不能撫平他們的傷痛。他們都是大明的好男兒,沒有他們的付出,其他百姓就要承受兵災之苦,多少百姓會為此流離失所,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都不知道!”
京畿之地,在前些年來,每隔幾年,就會被建虜入寇幾次,因此,兵災之疼,京師百姓也都是感同身受的。
此時,聽到皇帝這么一說,對于明將士戰死的這個事情,很多人就看得更重一些了,心中贊同皇上的這個說法,如果所有的明軍將士都能和建虜拼死廝殺的話,建虜又如何還能在京畿之地肆虐?這些戰死的將士,確實值得表彰、肯定。
崇禎皇帝看著他們的表情變化,心中有底,便點名了大明首輔和工部尚書,當場就吩咐他們兩人道:“朕意已決,在太廟邊上再建一座大明忠烈祠,凡所有為大明而死,包括死節之官員,戰死之將士,還包括百姓,都能得忠烈之名,入祠享大明百姓之香火,與國同存!逢節之時,太子領百官祭奠,無有太子時首輔領百官祭奠。”
薛國觀等文武官員一聽,都是大吃一驚,這等于是小一號的太廟了。甚至入此忠烈祠的,還得忠烈之名,由太子或首輔領文武百官祭奠,這是多大的待遇!
不過皇上有言明,所有為大明而死的,都能進祠享香火,這對所有大明人而言,就多了一份可能的榮譽。雖然他們覺得文官死節,要和戰死的大頭兵一樣的待遇,就覺得有點失身份,這怎么能一樣呢?
但是,崇禎皇帝在一開始說話的時候,就強調了“朕意已決”,他的威望是前所未有的高,讓這些臣子也不敢違背皇帝的意思,特別是此時開始凱旋之際,面對戰死將士的骨灰之前,真要敢這么說了,他們感覺皇帝鐵血,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發皇上震怒,那就倒大霉了。
因此,崇禎皇帝說完之后,文武官員,就都沒有敢在這里提出異議。
當然了,事后他們在細節上做些心思,襯托下文人死節要比武人戰死更難得,地位更高,那也是必然的事情。
比如,在這忠烈祠中的供奉位置,就有講究吧,誰在最顯眼的位置什么的,誰在犄角旮旯之地,他們就能花心思了。
崇禎皇帝當然也不會固執到什么都按自己的意思來,能走出這一步,相對以前來說,已經是進步不少了。文貴武賤這種事情,已經深入人心,不是自己一道旨意,就能真正改變過來的。在小事上做一些適當地讓步,也是一個帝王管理手下應該要掌握的訣竅。
當然,忠烈祠的建立,也不是一句話就可以的,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如何才能評定為忠烈,可以入忠烈祠,這需要制定一個具體的細則出來才可以,而不是靠一個模糊的為大明而死;光是這個細節的討論,就會耗費君臣不少的精力。
還有,修筑忠烈祠,要錢吧!忠烈的待遇,和其他要區別開來,肯定也要更多的錢,還有地位名譽上的區別。這些細節,也是要君臣討論的。
對于這些事情,文武百官可以說是沒有一點經驗。
但是,崇禎皇帝的靈魂好歹來自后世,有可以參考的地方;比如烈士的評定和待遇,還有軍中發放標記大明將士的銘牌,這樣就算大明將士戰死,也不至于混淆,將士該有的榮譽就能有。
因此,可以說有關忠烈祠的一切,都是在崇禎皇帝的主導下進行的,這也是崇禎皇帝凱旋回到京師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
忙著這個事情,崇禎皇帝自然也就要關注和這個事情有關的其他事情了。比如朝廷財政收入的問題。
其他方面,都是符合他的預期,但是有一件事,還是出乎了崇禎皇帝的預料。
大明皇家銀行的各省分行,經過這幾年的推廣,都已經設立完畢。但是,在存貸款方面,卻不是很理想,哪怕是在江南商業氣息比較濃的地方,也是如此。
為此,崇禎皇帝仔細地翻看了有關信息,最終他發現,貸款的條件限定,因為怕貸款收不回來成為死帳,就定得比較高,抵押之物的價值要高于貸款本金才可以。這讓很多民間商人都比較猶豫,就怕貸款做事虧了之后,抵押物就沒了。
連江南這邊都是如此,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說了。
由此,崇禎皇帝在文華殿召集群臣議事,針對這個事情,要他們想想看怎么應對才好?
開場白,崇禎皇帝就直接是簡單明了地說道:“銀行里的錢,決不能躺著不動。只有讓他流動起來,讓錢去創造更多的錢,才符合朕設立銀行的初衷。但是如今連江南一帶,貸款的人都是極少,諸卿可有何看法?”
他說這個話的意思,并不是說要賺更多的利差,而是百姓貸款去做生意,就能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讓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
來議事的這些官員,自然是事先得到通知,知道要說這事,因此也有準備,首輔薛國觀就首先出列奏道:“陛下,民間不敢向銀行貸款,實乃擔心還不起的時候,擔保物被官府沒收,因此畏手畏腳。微臣以為,要是擔保物不是那么貴重,或許有百姓會試試?”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他們都沒敢說。
如果沒有地方都察院的督查,廠衛的督查,那地方官紳絕對樂得去貸款,憑他們的身份地位,這錢到了他們的口袋,再還給銀行,都不會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沒有了這些有實力的地方官紳去貸款,普通百姓面對朝廷所開的銀行,天然就有一種畏懼感。而且他們的眼光有限,承受的風險有限,種種原因加起來,出現如今這種局面,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東廠提督王承恩也緊跟著出列,向崇禎皇帝稟告道:“陛下,東廠收到一些省份的消息,說有地方官紳在暗地里也在阻擾民間向大明皇家銀行的分行貸款。只是他們通過私下的合規手段影響,因此當地番役并沒有采取措施。要不,奴婢讓他們去敲打一番,或者抓幾個出來殺雞駭猴?”
在東廠提督的位置上坐了快兩年了,王承恩的話語中,不自覺間也帶了點狠辣之意。
崇禎皇帝一聽,便皺著眉頭問道:“何種合規手段?”
王承恩一聽,立刻把手下報上來的那些消息,當眾說了一遍。
事實上,他已經單獨給崇禎皇帝上奏過了,不過崇禎皇帝覺得這個事情,有必要在正式場合再說一次,就是給這些朝臣說得。
在如今這個年代,存錢到錢莊,那是要給保管費的,很少有說,還會有利息給存款人。另外,錢莊的貸款,包括民間私自的貸款,那利息都是高利貸來的。
可是,自從大明皇家銀行的各省分行設立以來,存錢不但不要保管費,還會給利息;而貸款的利息,雖然比存款的利息要高,卻絕對遠遠低于以前的錢莊貸款利息,更不用說那些私自貸款的利息了。
如此一來,大明皇家銀行各省分行的設立,就動了這些人的利益。而這些錢莊和民間放貸人,又基本上是當地有錢有勢的官紳背景。因此他們自然不想生意被搶,就想搞手段來阻止了。
如果是以前的話,明末亂世,朝廷的威嚴,早已蕩然無存,他們想搞垮大明皇家銀行的分行,有的是手段,行事也不會有顧忌。
但是,這幾年來,大明亂世的局勢得到了根本的遏制。先是皇帝御駕親征,把流賊一網打盡,平定了流賊之亂;而后,皇上下旨,把全國的抗災救災,拔高了最為重視的程度,救活百姓無數。自然而然地,百姓對朝廷感恩,官府的威信,又開始重新在百姓心中生根發芽。
另外,朝廷不斷取得大捷,皇上又雷霆嚴懲違法亂紀的官吏,單單只是常熟之亂之后的那一次,當今皇上就一口氣罷免或者治罪了一百多地方主官。由此可見,皇上對地方的態度,那是非常嚴厲的。敢要鬧事的,哪怕攜民意對抗朝廷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如此種種,讓這些利益受損者,不敢輕易去挑釁朝廷威嚴。但是,他們肯定不甘心啊,就又想了別的招數。
比如,一個宗族里,有人想去銀行貸款,族里就發話了,貸款可以,不攔,但以后就不是宗族的人,或者宗族內的利益就會被削弱,那又有幾個人敢去銀行貸款?
還有,平日里有生意往來的,他們又可以通過這種生意往來來拿捏,阻止別人去銀行貸款。
只要有心,類似這種合規的手段,絕對是能找出不少的。能突破種種限制而去銀行貸款的,絕對是非常少的。
王承恩把這個情況一說之后,又立刻殺氣騰騰地向崇禎皇帝奏道:“陛下,這些刁民敢和朝廷作對,奴婢教他們做人,絕對有用!有的人,就是欠收拾!”
聽到這話,薛國觀和其他文官一聽,頓時一驚,要是皇上同意,廠衛不按規矩來的話,后果就嚴重了。
他們這么想著,正想上奏阻止時,崇禎皇帝就已經開口說道:“不可,任何人,都得按朕,按大明定下的規矩做事。這一點,朕再重申,包括廠衛在內,也不可違背!”
薛國觀等人一聽,心中大喜,看來皇上還是英明的,正待說話時,就聽王承恩回應崇禎皇帝道:“奴婢遵旨,只是這樣的話,如何奈何那些人,銀行貸款之事又如何推行之?”